Chapter2 是庄周舍不得他
在那营帐里，诸葛亮拿出帕子为司马懿擦拭干净他身上的污血。这人素日里最爱干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连死都要带着一身脏污而去，定是要恼了。 诸葛亮对司马懿是有些愧疚的，他刚知道天书的真相，恨自己年幼时种下的孽果。但万般造化，司马懿所犯种种恶行，落得这个下场也终究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诸葛亮喃喃着这四个字，手却有些抖。 数年前，刻意忘了也好，闭目不谈也罢。无论司马懿和诸葛亮怎么回避，他们确实是有过一段缱绻相缠的时光。 学堂里，众人围着少年司马懿窃窃嘲笑。 “他竟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天呐…庄贤者究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他也从来不交作业！为什么贤者都不骂他！” “呦，你们看他手抖呢。” 诸葛亮从后门走进来，抱臂轻咳了一声。几个学子立马噤声。 “学长好。” 刚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学生立马乖巧如鹌鹑，生怕诸葛亮给他们集过。 “贤者都快要来上课了还在这里闹，都回去。” 诸葛亮侧目，那黑发少年还低着头。诸葛亮认得他，庄周捡回来的小孩。性格孤僻不怎么讲话，偶尔开口便是呛的人哑口无言。因为性格问题总是遭人欺负，诸葛亮总忍不住对他多几分温柔。 他抬头看了诸葛亮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诸葛亮冲他弯唇笑了笑，便扭过头没再看他。笔杆在指尖转来转去，诸葛亮撑头思量着什么。 一盏油灯昏暗得在夜中飘忽，把司马懿的侧脸照得柔和。墨迹在纸上游走，一个“懿”字端端正正停留在纸上，慢慢被风吹干。 诸葛亮巡夜路过学舍，只看见这一间里留着灯。他走进那人，声音被空旷的风吹散，“懿，美也。嘉言懿行，善行也。”诸葛亮握住司马懿捏着笔杆的手，惹得人一惊想甩开他。 “别动。” 离得太近了。司马懿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诸葛亮这么近得贴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想给庄老师添麻烦，所以尽量不与任何人起矛盾，当然也不想惹这位在庄老师心里地位颇高的天才。 何况这人今日还帮了他。 司马懿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终于忍不住想甩开诸葛亮的手时，那人自己先放开了他。 纸上多了一个“亮”字，就排在“懿”的旁边，字迹笔直端正，比司马懿写的要好看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月光投不过窗，他们俩一起站在黑暗里。司马懿指尖掐着掌心，竟告诉了诸葛亮那些他痛恶的过去。 “我从小便被禁止识字。这都是自己偷学来的。” 他和诸葛亮说起很多，最终自己觉得没趣，垂下眼。“今日之事，多谢你。” 诸葛亮知道他想问什么，生在暗昧里的人也未必就只能沉沦一生，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此心如月，亦复何言。” 后来他们渐渐熟稔，虽然还是偶尔呛声，但彼此间说的话越来越多。司马懿性格冷僻，没什么人和他玩。诸葛亮倒是好脾气，只是他过于完美，一般人和他走太近害怕自己会被诸葛亮觉得蠢，只能在一个安全距离里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诸葛亮和司马懿二人成了关系最亲密的的好友。 稷下学院里有一片桃花林，司马懿喜欢安静，没事就喜欢拉着诸葛亮去那里聊天看书。诸葛亮远远看见司马懿坐在一颗遒劲强壮老树下面，头靠着树干睡着了，书落在一旁。不知这人梦见了什么，梦里也在皱眉。诸葛亮伸手抚平他的眉，这时一瓣桃花落到司马懿眼睑上，柔软的触感让司马懿许是有些痒了，不耐烦地一翻身。 这可不是床，他若是真翻身可就离开树的支撑掉地上去了。诸葛亮伸手扶住司马懿歪下去的脑袋。正准备把人扶回去，垂眸对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 “你干嘛。”司马懿起床气上来了，语气也变得不悦。 “小傻子一样。”诸葛亮觉得他可爱，捏了捏他脸颊，松手坐人身边。 “你骂我。你才是傻子。”司马懿锤他肩膀，猛摇他。把人怀里的信纸摇落到了地上。 “哇这是什么，又有人给你写情书了。”司马懿把那信纸拿过来，倒也没拆开，想了想狐疑地盯着诸葛亮，“你每天收到那么多封，为什么独独把这一封揣在怀里。” 诸葛亮淡笑不语，他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坐在散落的花间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君一般，慢慢转着手里的羽扇。 司马懿把他扇子抢过来，“你说啊。你心虚了吗。有的蠢货一年四季都在扇这个破扇子。” “哪来的酸味。你喝了几坛子醋。”诸葛亮笑着凑近人，被司马懿一巴掌呼老远。于是他挑眉举起那封情书，“那我去小师妹谈恋爱了啊。我就不每天来找你说闲话了，也不要帮你写作业了，也不徇私带你违纪夜游了，哦对，再也不做甜点给你吃了。不然小师妹吃醋。”诸葛亮坏心眼地眨眨眼，又凑上去。 司马懿把扇子扔给诸葛亮，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滚。” 又生气了，半句逗不得。 诸葛亮拆开那封信，一字一句念给司马懿听。 “那日在学院比试会初见您便心动不已…” 司马懿捂住耳朵拿手肘抵诸葛亮让他赶紧滚，可惜诸葛亮像个黏皮糖一样非要缠在他耳边。 “致司马懿学长。”诸葛亮念完把信纸扔给司马懿，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人。 “啊？”司马懿怀疑自己的耳朵，夺过信纸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怀疑地看着诸葛亮，“你没偷偷改字？” “我哪有这种本事。真是冤枉。”诸葛亮手一摊，“现在轮到我吃醋了。解释吧。” “我解释什么我都不认识她…是不是你写的啊诸葛村夫！！你写的吧！故意骗我好玩！”司马懿还是觉得不可能，一把将信纸扔诸葛亮脸上。 “哪有。我们仲达这么优秀。其实喜欢你的人很多。哎，只是你嘛，只肯对我好，他们都知难而退咯。”诸葛亮一副绿茶样，收起那被砸来砸去的可怜信纸。“原来你想要我写的呀。” “谁要你写的。你拿来我喂狗吃。”司马懿不想理他了，把地上的《机关术》拿起来看。 “我来考考你，机关术第十三章内容是什么。”诸葛亮凑近司马懿问他。 “连弩车，车身…” “闭眼，不许看书。” “啧，我没看！” “我不信，你闭眼。” 司马懿烦死他了，无奈闭上眼睛，“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唔。” 唇瓣倏然被堵住，司马懿被亲得一愣。一吻毕，两人已是气喘吁吁，诸葛亮声音有些哑，倾身与人额头相抵，“嘴张开。” 司马懿耳尖覆了薄红，整个人都要热化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自己今天是不是穿太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诸葛亮才不管这别扭精，把人嘴唇舔得湿红，逼得人松了牙关让自己长驱直入。 半晌后他们躺在草地上。日光透过树影细细碎碎洒在他们的身上，诸葛亮枕着书，抬头看着满树的娇粉花朵，司马懿枕在诸葛亮手臂上，许久没人说话。 “以后我想去各地看看，庄老师的梦里有冰川森林，大江大流。我只跟着他梦过几次就忘不了了。”诸葛亮偏头看着司马懿，“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司马懿闭着眼睛没答，久到诸葛亮觉得司马懿应该是睡着了的时候。 “………嗯。好。” 桃花落尽，林中仍留有花落时轻柔的声音。 物是人非。 司马懿就要死了。永远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会睁眼看他了。 诸葛亮手中的帕子已经完全脏了，可血止不住。诸葛亮实在不想看着司马懿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了，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股幽蓝色的灵力不知自哪儿来，围绕着司马懿。柔和的光芒往司马懿脖子上的伤口汇聚，地上那人苍白的面色奇迹般地红润了些。 诸葛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是庄周舍不得他。 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诸葛亮眼眶有些湿了。于公司马懿合该千刀万剐，与私，诸葛亮又何尝狠心看着司马懿去死。 他将司马懿打横抱起，离开了这混乱之地。 难得见司马懿这么安静的样子。诸葛亮伸手为司马懿理了理头发，指尖向下抚摸那人柔软的唇瓣。每回开口都是带着毒汁一般的尖恶言语，诸葛亮每次都想着，要是司马懿是个哑巴会不会更可爱几分。 伤口已经被诸葛亮细心包扎起来了，人也好好地躺在他的私宅里。虽然人还是昏迷不醒，但好歹留住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