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其他小说 - 蛮村的荒唐事在线阅读 - 第103章

第103章

    彩虹放下手里的衣服,挪到白强的身边翻着他的衣领看,还嗅了嗅,又回来穿自己的衣服,边说道,“你那身衣服才穿上没几天,不用换的。就是换了,我也没有时间给你洗。”

    彩虹换好了衣服,洗过了手脸,又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的她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农村里的女人当然是不会化妆的,能在脸上抹些雪花膏就是他们最大的奢侈了。彩虹对着镜子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在此刻整个世界上都不会有别的女人能比她更漂亮。

    女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大都很专注自己的容貌。这却让白强有些等不及了,他有些不耐烦道,“虹,你快些吧。”

    走到院子里时,彩虹对白强说道,“和咱爹说一声吧?”说着,就往那屋子里进。白强却拉住了她,朝那门吆喝着,“爹,我和虹去外面玩会儿,你睡时给留着门!”没等应声就拉着彩虹向外走去。

    第三章 过年(10)

    9 )

    白老汉听到屋外儿子的喊声,正要回话,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就又重新蹲了下来。白老汉和孙寡妇在这屋里说话,此外还有白春梅。

    ……

    “你就别抽了,没看见我娃一见你抽烟就咳嗽么?”孙寡妇抱着白春梅坐在床上,她这么说道。

    白老汉听到了,才吸了半截就把那烟给掐灭了,舍不得扔,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也说道,“处长了你就知道了,强子媳妇是个好儿媳,你不该这么刁难她的。”

    “是么?”孙寡妇不以为意,“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谁是什么样子,人心都隔着肚皮,我看她是一肚子的心眼。”

    “你——唉——”今晚,趁这个喜庆的日子,白老汉本想和这媳妇多说几句话,可是,却还没有说几句就被堵了回来。他下意识的掏出烟来吸,可刚拿了出来就想起了孙寡妇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就又无奈的掖了回去。

    没有烟抽,就好像整个人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绑着一样,白老汉觉得浑身不自在。实际上,在此刻还有一件事情困扰着他,这已是有好些日子了,那是一件属于他们夫妻间的很私秘的事情。不过,还牵涉到白春梅。

    这样的一件事或早或晚都是要说的,憋了这么长时间,白老汉觉得有提一提的必要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孙寡妇,又低下了头,含糊地说道,“西边那耳房是腾出来专门让闺女住的——咋——你咋不让她住?”

    孙寡妇知道白老汉话里有话,可她还不想自己先挑明,就说道,“春梅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我得看着她,没有我,她晚上睡不好觉。”

    这屋里没有外人,那个傻闺女是不懂人事的,见她这么说白老汉决定要拉下老脸,他说道,“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说道最后还是把那后半截咽到了肚子里。

    屋外,那鞭炮声接连不断地传过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谈话。

    “你不嫌弃我,把我和我闺女招进门,我不知道这是为了啥。可我们娘俩既然到你家了,就不想再受气再受苦了。”孙寡妇一边抱着昏昏欲睡的白春梅一边这么说道,在那橘黄色的灯光之下让人觉得这个女人竟也是如此的母性,和为难彩虹时比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我能受苦受累,可我不想我闺女遭罪了。在咱白家庄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命苦……”说到了忘情处竟也是泪眼婆娑。

    这白老汉也是竟想着自己的难处了,没有想到孙寡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听她这么说也不免有些情动,他也知道她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女人,道,“你也看到了,咱儿的脾气是有些犟,但心眼实诚,儿媳妇更是一个好人,家里面个个是劳力,没有老人小娃拖累,谁都不会让你受气受苦的。”

    孙寡妇没有直接答话,她把白春梅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慢慢的给她盖上了被子。又重新坐到了床沿上,面对着白老汉说话,“现在说啥都没用,等日子过长久了就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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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过年(11)

    听孙寡妇这么说,白老汉有着些须的无奈。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是好。于是就静默着,孙寡妇坐在床沿上看着熟睡的女儿,也不在说话了。这是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

    现在是八九点钟,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大人们互相串门孩子们在大街上玩耍,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接连不断的闯进这屋子里,就像这屋里按着个广播匣子,里面正播放着热闹的节目。很显然,这屋内的静谧与屋外的喧嚣是毫不相干的,仿佛时间定了格,包括人在内什么都没有在动。而实际上在这屋里动着的也惟有时间,就仿佛是一条无形的无声的河流,它在慢慢的流淌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老汉费力的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就一瘸一拐的转过身默默的向外走去。孙寡妇扭过身朝那背影张张嘴,想给他说些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那背影便消失了。

    这屋内的布置和先前白老汉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墙壁被粉刷了一遍,在这洁白涂料的映衬下,一切家什都显得整齐干净。在婚前,屋内的那些旧家具都被变卖了,现在摆放着的都是簇新的。虽然没有村里年轻人结婚时那般铺张,但毕竟也是结婚。洁白的墙壁上那副西方神圣的画像分外的显眼。孙寡妇从床上下来后走到了它的跟前,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下巴前,那是一脸的虔诚,她嗫嚅呢,依稀能听清楚这样的片段“……神啊,请宽恕我们这些罪恶的人吧……”

    祷告完了,孙寡妇又走了过来,看了看正在床上熟睡的白春梅,那是一种专属于母亲的慈祥的目光,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压了压,这样一来,就会让她的闺女更暖和些。她无声的走了过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走到院子里时孙寡妇停了步子,屋里很暖和但生着炉子,空气却不好,那时的脑子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院子里很冷,但空气是清新的,走出来时孙寡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有了一种猛然清醒的感觉,就像是在夏天淋了雨水。她停下来在想该不该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去。

    她在去推那扇门时,“吱嗡”一声,缓缓的被打开了。孙寡妇走了进去,把门闩给插上了。

    “来啦!——”白老汉那沙哑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来啦。”那更像是一种机械的重复,不过却能听出来是从女人的喉咙里发出的。

    “把灯拉开吧。屋里太黑了。”白老汉如是说道,接着是他要起身的声音。

    “不碍事的,别拉了。”孙寡妇已经摸黑走到床边,坐到床沿上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在这漆黑的屋里,化学纤维料的衣物摩擦时不仅产生了火花还有嘶啦的声响,这让两个并不年轻的心脏在不自觉的加快着泵速……

    因为是白老汉一个人住,那火炉在前几天就被熄灭了。这屋里冷得很也静得很,这时,间或还会从外面传进来一两阵鞭炮声,那是不知倦不知冷的村娃们的恶作剧,不过,其来势明显没有几个小时前那般猛烈了。虽然还有些刺耳,还丝毫影响不了这屋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掀开那被子的一角进入那热乎乎的被窝时,他浑身都在颤抖,或是因为她身上的冷或是因为兴奋……

    ……一切都是老样的,一切又都是新鲜的……

    院子里静得很,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连那炮仗声也少有,因为已然是深夜了,尽管这是年。虽然在这一夜有许多年轻人会通宵不睡,他们熬夜的方式大多是打麻将、喝酒抑或是看电视,那只限于在屋里热闹,有房屋的阻隔,让那喧嚣传不了多远的地方。没有人会为了某种节日而在大街上进行彻夜的狂欢,那是西方人的过节方式。他们的喜庆只是那一日那一夜,而我们这个节日可以持续半个月甚至是更长久。

    白家庄的夜空幽静而且漆黑,笼罩在这村子上空的是一个活了五千年的鬼魅,我们常常为它而自豪,又常常因它而自负。但它不管这些,它总是不断的在这片土地上积蕴新的能量。不过,它也是慷慨的,它总是会适时的把一些神奇的东西撒向世间,比如这样的日子,给人们的是烟火、是年画,还有专属于黄色人种的笑容……

    第四章 大戏(1)

    1)

    大年初一一大早,白土山、白强、山子等这些白家庄的村官们就开始忙活起来。和别的村人不一样,他们不是给村里的长辈们拜年的,不是走亲戚的,也不是在大街上闲逛看热闹的,而是筹款在白家庄唱大戏的。

    这是在刚入冬的时候白土山就盘算好的事情,利用过春节的机会在白家庄办几场大戏,一来村里以前就有过逢节唱戏的习俗,二来彰显一下节日喜庆的气氛,三来借机向村民们说一下村委会在这一年的打算,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村规划。其实,单单对白土山而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在白家庄当支书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他想在村民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他也需要这样的显摆。这是农闲,更是春节,预计四里五庄的人大多会来看的。

    在村委会大院里的电线杆上立着四个大喇叭,凭借它,白土山的声音在全村传播开来,甚至传到了更远的地方,本来,村人们对这样的广播是不甚感兴趣的,他们只想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此外一概不管。但今日却闲着了,于是就饶有趣味的听起来,那富有鼓动性号召力的声音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在说话的人有当演讲家的潜质,与之相处了数十年的村人们更是啧啧称奇,他们开始重新认识这个白土山了,以前以为他只会那些做小买卖的伎俩,却想不到还如此的会说话。

    在大街上的闲人们听着白土山的话,有的说道,“这马土山咋能恁能哩,说起话来就像是县里的大干部说的!——”

    见这人这么说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另一人说道,“咋还叫马土山,人家早入咱白家姓了。”又说,“我看这土山就是能耐,不知道要比那大肚子的白得柱要能上几百倍呢!快听听他说什么,还说请戏班子来咱村唱大戏来着……”

    ……

    白强把家里的那张大桌子搬了出来,放到了老神树底下,一张红纸在桌子上铺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这样几个毛笔大字:“筹款唱戏过大年”,为了防止被风吹走,上面有几块半截砖压着。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用红纸糊起来的大纸箱子,上方还留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吃钱的家伙。

    第四章 大戏(2)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那东方的朝阳让人提早觉出了春日的临近,和煦阳光照射在这片热土上,给人一种万物待苏的感觉,而那老神树下早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了。不过,大多数人是围观的,一开始并没有要掏腰包的意思。

    白强正在忙活着,还没有顾及这些,他看桌子有些不稳了,蹲下身找来一个瓦片掂上,摇了摇桌腿觉得稳当了才站了起来。

    这时有人指着那桌子问道,“强子,你这是干啥呢?”估计说这话的人并不识字。

    “你没听见咱支书在喇叭里吆喝来着啊。”白强看那桌子稳稳当当了,有一种末名的小兴奋,来回拍打着手,末了,还指着压在桌上的那张红纸说道,“唱戏过大年。”

    “那你在桌子上放这么大一个纸箱子做啥,看着怪糁人的。”有人这么问道。

    “咱村委会不产金不产银,你以为请戏班唱戏不花钱哪!”白强如是说道,“这是让咱们捐钱用的。”

    一听到“钱”字好些人都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口袋,生怕会被白强给抢走似的,尔后,这聚集起来的人群马上就有要散去的迹象。

    白强见状也并不慌张,昨天晚上白土山教给他们的那套说辞他早已经默记了千遍万遍了。在大街上负责筹款的村干部不止白强一个人,他使使眼色,他们便要去拦要散去的人群,白强借机如是说道,“大伙先别走,等我说完了再走也不迟。”见又有人拦着,于是大多数村人驻足听他能说些什么。白强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说道,“这过新年唱大戏在咱白家庄也算是老传统了,只不过这几年都忙着过自己的好日子,没人来带头做这事,今年咱们村委会就带这个头,图的就是个喜庆,大家伙的钱一分一厘都用在请戏班上,这也是点个头响跑,咱支书说了,开了春咱们村就要划分宅基地了,这一次谁出钱,谁出的钱多,划庄子时就优先考虑。”

    一听到这事和庄子有关系,这些人即使想走却也不愿意走了,有人问道,“那一个人得出多少钱?”

    白强说道,“大家自愿,十块二十不嫌少,五十一百也不嫌多。”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一个大本子,白强抖搂着说道,“瞧见没?谁出了钱,就把他的名字给写在上面。谁出的钱多,到唱大戏的那一天用村里的大喇叭把你的名字给念出来,到时候三里五庄都知道是你出的钱请的戏班子。”说着,白强从上衣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百元大钞来,高高扬了起来,说道,“瞧见没?这是我家出的,我也算是个村干部不能和大家伙争抢,我第一个出钱,最后一个写名字。”说着,就把那两张钞票塞进了纸箱子。

    有人揶揄道,“现在的村干部真都成能人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做起来一出一出的。”

    “可不是么?和那土山一起公事,想不会说话都难。”有人附和着。

    不过说归说,大多数人也动了要交钱的心思。这是正过年,村人们不但会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裳,而且在口袋里还会有几张平时舍不得花出去的钞票。也是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在平时很吝啬的人也会表现出些须的慷慨来。这算是年的力量,况且这些年的年景还算不错,或多或少,他们的手里都有几个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