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不许脑补了

      手铐锁上,现场三人仿佛也被摁下了暂停键。

    诸伏景光有些神情恍惚。卧底前就考虑过各种各样的情况,也想过可能会被不知道他身份的同僚抓进去,但从没想过第一次进局子竟然是这种原因,还是他亲哥抓的自己。

    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他硬生生忍下了原本想说的话,装作陌生人的态度问:“这位警官先生,我做了什么需要被逮捕的事情吗?”

    留着八字胡的警官淡定地概括了他的亲眼所见:把人抵在墙上乱摸,在对方明显抗拒时还要强行触碰。

    一言以概之,就是变态。

    哥哥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看!

    诸伏景光无话可讲。他觉得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坏,而且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他理亏。可能是一时大脑中了黄色病毒,想到那么成人向的问询方式。如果没有被打断,后续发展大概真的会就地把人办了。

    雨宫幽看着两个蓝眼睛男人之间奇妙的氛围,若有所思。

    苏格兰似乎突然变得很“乖”,收敛了刚才的气势,简直像被猫mama叼住后颈皮的小猫。怪可爱的。

    是因为他怕警察吗?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他从铁窗泪结局中捞出来,“那个……警官先生,其实我们互相认识,所以没关系的。”

    “就算是在交往中的关系,也能申请法律援助。”诸伏高明耐心解释道。

    雨宫幽眼神飘忽了一下,决定不反驳正在交往这点,不然越说越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警官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好像多了些温和,像在和不懂人情世故的青少年交流。

    他故作害羞地说:“其实这都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绿川平时不是这么强硬的人。”

    可惜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他脸上连红晕都憋不出来,面色冷淡的模样毫无说服力。诸伏高明一眼就明白出他在找借口。

    但一想到受害者是一名失忆的、看起来刚成年的年轻人,突然感觉他周围几个警察都挺刑。

    被拷着的诸伏景光忍不住咳了几声,又对上哥哥不赞同的目光,在心中大喊无辜:真的不是他这样教的,全是组织的错。

    这究竟是什么史诗级尴尬的见家长场面。

    诸伏高明公事公办地说:“如有需要,可以去局里做个笔录。”

    留下记录,次数多了就能刑拘了。

    诸伏景光:……

    雨宫幽看着苏格兰略带郁闷的小眼神觉得很有意思,沉吟道:“嗯……要怎么办呢?”

    苏格兰转过头来盯着他,前面的警官也看向他。

    就像两只专注的猫。相似的眼睛,都有着深邃的大海般的颜色。

    “没关系的,警官先生,他粗暴的样子我也很喜欢。”雨宫幽作出恋爱脑一样的发言。

    因为“受害者”坚持不追究,警官便解开了手铐。

    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被捕,“苏格兰对路人实施猥亵,被当场抓获扭送警局”的消息传到琴酒甚至Boss的邮箱里……

    代号成员因为这种事进局子,诸伏景光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丢人,但他光是想象一下这种情况就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尤其是,最后被安排保释(营救)他的人很有可能是另外两瓶威士忌……在知根知底的幼驯染面前社死加倍羞耻。

    幸好现在他不会面对那种可怕的未来了。

    诸伏高明拦住想离开的二人:“关于刚才的案件,还要麻烦你们来做笔录。”

    ……

    警车里的气氛非常诡异。

    诸伏高明在驾驶车辆,两位东京来的警察一左一右将雨宫幽挤在后座中间。至于和谁都不熟的“绿川先生”,则被他们三人黏糊糊不容插足的氛围赶去了副驾驶。

    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诸伏高明暂时不知道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弟弟在警校的同期,但那两人一听到他自我介绍诸伏就明白这位长野孔明是景光的哥哥。总之几人虽然想讨论一些事,但都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

    到了警局,神情严肃的警官抓着自家弟弟去问话。

    被关进小房间的诸伏景光面色平静,内心也同样镇定。

    因为需要做笔录,所以被捎去了警察局——整个过程顺理成章,引起组织怀疑的概率较低。

    至于样貌相似的问题,其实世上撞脸的人还挺多的,不算稀奇。甚至很多人都辨别不出这点。

    (毕竟是个戴眼镜/换发型就等于不同人的世界。同理胡子也是很好的伪装。)

    哥哥果然在调查和组织有关的那个人,可惜他变成死者后线索就断了。

    大概是为了交换情报才将他带回做笔录,而不是找理由把他抓进来。

    ……应该、不是吧。

    回想起兄长拷走他时果断的行动,诸伏景光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

    雨宫幽被带到另一个小房间休息,喜提警局热咖啡。

    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堪比刷锅水。他是喝咖啡会放很多糖的类型,完全理解不了苦味饮料。

    见他喝得五官都要皱了,萩原研二去自贩机买了灌装拿铁换给他。

    “所以,你说的熟人……莫非是刚才那位绿川先生?”

    已知小诸伏当年毕业没多久就销声匿迹去卧底,他的熟人极有可能和非法组织有关。

    回想起当初雨宫幽说“以为公司没有营业执照最后发现是误会”的经历,萩原研二觉得这傻孩子有可能被骗了——在日本连极道组织都能合法经营,谁知道他公司背后是不是黑社会。

    能让公安送精英去卧底的黑道,肯定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嗯,他算是同事吧。”被问到苏格兰,雨宫幽警觉起来。

    组织的事普通人知道了反而增加危险,但要他对可爱的警官撒谎又觉得良心突然长出来了还隐隐作痛。

    因为停顿时间过长,萩原研二以为他不想谈论这件事,“这样啊……抱歉抱歉!还是说些愉快的事吧。说起来,幽酱还记得怎么滑雪吗?”

    “大概?感觉和游泳骑车类似,就算很久没用到这些技能,身体也会自动记住。”

    “那——这边结束之后,吃完午饭我们先去新手道练习一下,我也几年没滑雪了呢!”

    正当他们聊着滑雪的话题,房间门被推开。

    松田阵平的动作微顿,视线匆匆扫过二人,“Hagi,出来一下。”

    “诶,要留幽酱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里不是东京他们所在的警局,一般市民不能乱走,但关在小房间里又觉得有点可怜。

    “去吧,我就坐在这,又不会走丢。”雨宫幽捧着热咖啡,悠然自得坐在警察局,完全没有身为某个犯罪组织成员的自觉。

    松田阵平从外面阅览架上取来一沓长野县旅游宣传,“无聊就看这个,待会见。”

    两位警官离开了小房间。

    雨宫幽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宣传手册,又看了看现阶段除了贪吃蛇没什么可玩的手机,把系统薅了出来。

    “既然你能在我脑子里说话,那能不能播放电影?”

    系统:你偏好什么样的?欧美?日系?多人?粗暴性爱?Creampie?

    雨宫幽:?我想看正常的电影。

    真是个没用的统子,居然只有黄片。

    房间外的走廊上,两位东京来的警官默契地走到床边,点起香烟,看起来和局里其他忙里偷闲的男警官没什么区别,毫不引人注目。

    “那位刚才的消息。”松田阵平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自从两位同期失去联系,每次谈论起他们都仿佛在说“You-know-who”。

    屏幕上的短信像是匆忙之间盲打出来的,有些许错字漏词。

    出于保密原则,关于组织的事情诸伏景光没有多说,不过两人也能猜到他肯定在卧底任务中。所以他们表面上也不会和“绿川先生”有不自然的接触,只能偷偷发消息。

    两人一起看着上面的文字。

    “因为脑部实验失败导致失忆……?这是在说,人体实验?”松田阵平咂舌,那个犯罪组织比想象中更加黑暗。连人体实验这种科幻电影一样的词都冒出来了。

    萩原研二轻轻念出后面的话,“虽然很想说让你们多照顾一下,但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过于接近他了……他是个纯粹的人,但会引来危险者的目光。”

    松田阵平咬着烟,“啧,那家伙在小看我吗,才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放手。”

    萩原研二念完最后一句话:“……想来你们应该不会接受我的建议,那么还请加倍小心。”

    他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缓缓吐出烟圈,“嗯……虽然早就猜过幽酱可能被卷到危险的情况中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你怕了吗?”松田阵平语气随意,听上去仿佛挑衅。

    萩原研二微笑,“有点,但是这种程度的话我可不会踩刹车哦。”

    -

    问询室。

    诸伏警官做完笔录后认真批评了“绿川先生”的品行不端。言辞犀利句句诛心。听得诸伏景光头皮发麻,即便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因为墙上摄像头开着暂时不能聊情报,他仍然感到坐立难安。因为他哥哥的眼神实在是充满了谴责,让他不由反思自己的道德底线被组织拉低。

    几分钟后,诸伏高明出去拿了两杯水再进来将监控关闭,“素材应该足够了。”

    监控室那边也让他信任的友人坐镇。

    二人交换了信息,对于现状诸伏景光没有多提,诸伏高明也不多问。他也在警察体制内,自然清楚有些事需要保密。

    问到死者,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这件事,那边会接手。”

    “明白了,既然这是你身为…的判断。”诸伏高明隐去公安一词,接受了这个结果。

    尽管他热衷推理,有时候也会像年轻人一样热血地勇往直前,但涉及庞大的危险组织,他能做的事情有限,这种情况选择相信弟弟更好。

    “但是你和那名青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诸伏高明很在意这件事,“你对他做出那样不得体的行为,他却反过来袒护你。若是没有在交往,有些事不该随便做,太不负责任了。”

    诸伏景光有点汗流浃背了,“对不起,我会对他负责的。”

    “这句道歉应该对他说。”

    “嗯,我会的。”诸伏景光认真道。

    结束笔录,他看到在窗口那边抽烟的松田和萩原。

    那两人正在聊天,似乎没有注意到走出问询室的“绿川先生”。嘴唇微动,烟雾中看不清口型。

    装作和他们不熟悉,诸伏景光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

    闲着无聊,雨宫幽只能在系统这里看高数。

    对没错,它的数据库和某黄黑色图标p站很相似,除去搞黄,健全向的内容居然只有高校教授的讲课视频。到底是哪个人才上传的这些东西!

    最初还挺新鲜的。可能是太久用不到高等数学的知识,大部分并没有被算作常识保留在记忆里,所以他相当于两眼一抹黑地进去学习了。

    几分钟后,数学课向他展露了可怕的真面目,听得他整个人都原地升华,仿佛在短短半节课时里阅尽千帆、看完宇宙起源,彻底失去了世俗的欲望。它宛如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让他的大脑眩晕思维停摆,木愣愣地坐在原地两眼发直。

    他沉浸在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课程上,甚至没发现有人推开了门。

    看到他一动不动,对着空白墙壁发呆,诸伏景光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原来他一个人的时候是这种状态吗?

    好像对世间万物都失去兴趣一样寂寥空茫的眼神,不知道以前遭遇了什么,看着就令人感到痛心。

    走廊另一边的萩原研二看到他愣在门口,也走了过来,松田紧随其后。

    稀里糊涂地看完一个公式,呆滞的大脑终于缓了过来,雨宫幽这才抬头。

    结果迎面对上三人充满怜爱的眼神。

    “……你们,怎么了?”

    好像他是什么命运多舛的小可怜一样,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被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