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大象（08）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简隋英侧头看了一眼邵群搭在他肩上的手，扯着邵群的袖子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了下去，故作镇定道。“我记得我说过，咱们没熟到那个份儿上。” 邵群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被毫不留情推开的手轻咳一声，试图挽救道。“我好像也说过，有可能咱们熟的很呢。” “即使有这种可能，我也不记得。”简隋英淡淡的转过了头，随手把邵群推开，自己拿着东西走到了会议室门口，可又像不甘心似的转过了头补充道。“邵队，我姓简，叫简隋英，市局刑警队队长。希望你别再认错人了。” 简隋英其实是不想说最后这句话的，有些话放在心里就放了，可一说出口简隋英总觉得自己跟个莫名其妙的怨妇似的。说这玩意儿有必要吗？他跟邵群又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邵群原因透过他在看谁，他视而不见不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交集。可自从听了邵群让他放心那句话后，简隋英就觉得挺可笑的。他一不傻，二不呆，邵群的注视在他身上目光有什么意味他能感觉不出来吗？ 确实，邵群总会用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可简隋英清楚，这目光看的不止是他，太复杂了，有探究，有茫然，有迟疑，当然还带着别样的目的，简隋英已经无从分辨了。只在宣泄完不满后颇有些懊悔的抬脚准备逃离这场尴尬。 邵群一怔，随即像是从简隋英的话里捕捉到什么关键的信息一样立马追了过去，跟在简隋英身后问道。“所以你在意的是这个吗？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认错过人呢？”邵群的语速很快，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平日绝对不会出现的急切。 简隋英猛然顿住了脚步，邵群还在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简隋英身上，还好他身手不错，即时停在了离简隋英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有些慌乱的道歉道。“不好意思，那个什么，没注意。” “我不瞎。”简隋英没有理会邵群最后的那段儿道歉，而是斜了邵群一眼。有些事儿，说的那么清楚，好像就没太大意思了。 “我也不说谎。”邵群站在原地看了简隋英一会儿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再次重复道。“尤其是跟你，从来没有过。” “就是喜欢藏着。”简隋英低下头，不去与邵群正面相对，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大部分情绪，随后声色如常的说。“算了，就当我从来没说过。” “我听见了。”邵群顺着简隋英的目光往上看，见到了简隋英不自觉的，微微发红的耳垂，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所以要不要和我试试？”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时居然忘了正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隋英，小邵，都在这儿呢啊。”赵局的声音在简隋英背后响起，简隋英转过头去，看见赵局手里捧个保温杯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赵局。”简隋英向后退了一步，与邵群拉开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又对赵局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聊的怎么样？都是一个专案组的人了，好好合作。”赵局利落的拍了拍离他近一些邵群的肩，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隋英弟弟的事儿你查的怎么样了？有信儿了吗？” “正查着呢，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不过我们联系了各个辖区的民警，要是有线索马上就会收到通知。” 赵局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嘱咐邵群道。“简老爷子是我老首长了，好不容易有事儿找到我头上，可得费心给办好了。隋英因为规定得避嫌，你就多辛苦辛苦。” “不辛苦。”邵群不着痕迹的瞥了简隋英一眼，意有所指的补充了一句。“这都是应尽的义务。” “啊？”赵局一时有些懵，随即想是反应过来一样赞许的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二人道。“这个劲头保持住，就这样什么案子都能攻克的了。行了，去吧，不耽误你们俩时间了，抓紧时间把案破了。”赵局说完便捧着保温杯绕过二人回了自己办公室。 没了第三人的介入，刚刚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尴尬再次悄无声息的袭来。邵群还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简隋英，似乎在等一个答案。可简隋英迟迟不肯开口，邵群到底没能忍住，催促道。“考虑的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简隋英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的说道。“一步到位的也太快了吧。” “所以循序渐进就可以了？”邵群刻意曲解了简隋英的意思有些戏谑的说。“虽然我觉得现在进展已经很慢了，不过配合你循序渐进也不是不不可以。” 听了邵群这番话，简隋英再也没法装聋作哑，或者半开玩笑的把这件事儿绕过去，而是表情微妙的看了邵群一会儿，迟疑的确认道。“你说真的？” “当然了。”邵群毫不迟疑的说。 “跟我没的那段记忆有关？”简隋英问。 “哪段儿？”邵群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就看到简隋英骤然眯起的眼睛，于是解释道。“跟第一次见你的那段儿没关系。” “所以在我没有的记忆中，我们也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简隋英抬起头不动声色的自下而上的看着邵群的眼。这是他审讯犯人的时候惯用的招数，一般在他这种目光注视下的人很难说谎，即便是承受压力说出了违心的话，那么这个距离也便于从他的呼吸来判断究竟是不是事实。 可邵群明显不打算说谎，像是为了印证他之前的那句我没有骗你一样，大大方方的说出了“是的”这两个字，说是的时候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如此。得到这个答案，简隋英倒没有十分意外，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许久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语气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所以你的答复呢？”邵群没忍住再次催促道。 “等我想起来再说吧。”简隋英没有直接答应邵群，而是选了一个折中的方式作为回应。毕竟他们有交集这件事都只是邵群的一面之词，他们之间关系究竟如何，是敌是友，还有邵群在他身上游离的那些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没法儿说服自己一无所知的答应跟邵群试试。 即使他内心相信邵群是无害的，也认同邵群跟他在某些方面儿属于同类人，甚至他们的想法和处事风格在一定程度上也高度类似，如果真的试试按照彼此的生活方式和性格特点会十分舒适，简隋英也没法答应。 邵群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当然他也是，唯一的区别是，他能感觉到邵群似乎对他的秘密有所了解，可他却对邵群没有一点儿印象，而且邵群似乎也不打算直接告诉他，而是让他自己探索。在这种情况下相处，太不公平了。 “好吧，看来目前只能这样了。”邵群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逼迫简隋英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而是低声嘟囔了句。“反正也快了。”后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专案组什么时候进行第一轮讨论？时间定好了我来下通知？” “明天吧。”简隋英看了眼时间，今天已经不早了，他们队具体要谁加入专案组还没确定，第一案和第二案的线索整合的工作也没有做，今天估计是来不及了，于是把时间推迟到第二天。即使这样，估计今晚也不能准时下班儿，而是要连夜整理案情报告。“明天一早儿让他们去专案办公室等我。” “好的，没问题。”邵群点点头应着，跟着简隋英的步子却没停。 “？” “？”面对简隋英疑惑的目光，邵群有些不解的回望过去，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忘了，现在还不在一个办公室。得，我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和邵群分开，也快到了下班的时间，简隋英坐在办公室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上那两个死者生前的犯罪记录，不得不说，一个塞一个的人渣。 简隋英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关于这两个人的犯罪记录默默的关掉，把注意力集中到对这两件案子的共同点的总结中，随即又犯起了难。明天一早的会上难免要说两起案子的共同点，只要提到共同点就没法避开正义执法这个话题。能进专案组的都的人精，怎么可能不清楚可能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市局的，但总归是警务系统的没跑儿了。现下要让同系统的人互查，简隋英到底是不太忍心。 正想着，一个折磨了简隋英一整天的声音就又从办公室的门外传了过来。“简队，加班儿呢？” 邵群这次倒是挺礼貌，没有像进赵局办公室一样，先推门儿进去了再补上敲门仪式。反而为了让简隋英提前有所察觉，故意在门口弄出了些声音，随后才轻轻的叩响了办公室的门。“我能进去吗？” “邵队。”简隋英皱了皱眉头。“有事儿吗？” “私事已经说完了，这次要说公事。” 简隋英听的想骂街，邵群这人真是把怪异贯彻到了极点，上班儿时候不务正业拉着他扯东扯西，现在到了下班儿时间，所有人都走了，他倒弄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谈正事。 简隋英对着电脑屏幕都能看到自己一张咬牙切齿的脸，不过邵群口里难得主动透漏点什么，简隋英还是很好的整理了表情，把电脑屏幕一关沉声问道。“是关于案子的线索吗？” “哦，不是啊。”邵群恶劣的笑了笑。“那些东西暂时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那你要说什么！”简隋英压抑着火气从口袋里掏出烟，在他办公室，可没有禁止吸烟的牌子。 “除了这个案子不是还有别的案子吗，简队不会这么快把这事儿都忘了吧。那这忘的也太多了。”邵群面色不不改的一溜烟说完，又打量着简隋英的表情还是有些迷茫，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简隋林的案子。” “……”听了这个名字，简隋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事儿你跟我爸说去就行，我又不负责这个案子。” “不太好吧。”邵群笑眯眯的继续道。“碰巧今天赵局问了，我就抽空跟辖区民警联系了一下，结果证明，简隋林可能真失踪了。直接告诉简伯父，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直接抽过去。” “你跟我说就不怕我也直接抽过去。”简隋英叼着烟往后一仰没好气的说。“不都是老简家人嘛，怎么还厚此薄彼呢，一个都没跑儿，跟他说去。” “真的啊。”邵群隔着办公桌突然探过头，在烟雾缭绕间靠近了简隋英的脸，又朝他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你心里承受能力比他俩可好多了，真不想先知道知道到底是怎么认定他失踪的？” “还能怎么认定。”简隋英弹了烟灰，按着邵群的脖子把人调转了个方向，让他坐回到离他远一些的椅子离才缓缓开口道。“距离他失联都俩个多月了，基本上够报到刑警队的资格了。这一个月估计民警也没闲着，也会在路口什么的搜索过相关监控，从结论来看，应该是没找到呗。” “聪明。”邵群毫不吝啬的夸奖完，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不仅如此，民警也联系了火车站，机场，码头等各个出行场所，没有任何关于他订票出行的信息。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就在北京。” “那可没准儿。”简隋英当即否认道。“有可能开车出去的。” “可是开车经过收费站，就一定会留下影像资料的哦，简队居然疏忽了。”邵群笑的有些浮夸，目不转睛的盯着简隋英道。“还是说，简队希望他在外地不在北京。” “我有什么希望的。”简隋英又吸了一口烟，随后把剩余的火光按到烟灰缸里按灭慢悠悠的说。“得出什么结论去和简东远说就好了。” “如果我跟他实话实说，在你这儿是记功还是过啊？”邵群一脸真诚的发问道。“毕竟我现在处于考察的敏感期，最好还是问清楚。” “什么也不算，因为我压根儿就不在乎。”简隋英没再去看邵群，而是默默的打开了电脑屏幕，继续起了刚才没做完的工作。 办公室灯光不算特别亮，昏暗的灯光下，电脑屏幕上的光直直的打在简隋英的脸上，无端的给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庞凭空添了些锋利。简隋英的脸精致的很，表情丰富的时候很是生动，可一旦蹙起眉安静下来眉眼既上调又修长，像是一把出了鞘，见了血的利刃，既危险，又吸引人。 邵群在简隋英对面坐了许久，喉结也上下反复的滚动了数次，直到简隋英面无表情的把工作告一段落，邵群才声音有些沙哑的建议道。“要不要现在就锁定第三个死者。” 这话可就太危险了，前两个案子还没破，主要办案人之一都把第三个死者提上日程了，简隋英纵使再了解邵群的性格也忍不住高喝了一声邵群的名字。“邵群！这是在局里！” “防患于未然嘛。”邵群漫不经心的说完，又不甚在意的笑道。“嫌疑人有权限，我们不也有权限嘛，查一查有没有下一个合适的作案目标也没什么吧。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查了没有其他人会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隋英总感觉邵群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幽幽的，既像是邀请，又像是在引诱。简隋英用了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荒谬的想法从他脑海里清理出去，随后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轻声道。“前两个案子间隔时间大约是一个月左右，这已经够短了，即使是有下一案，也不会这么快，我们现在还是以调查凶手为主，至于下一个可能的目标……等会议结束后再做定论吧。” “好吧。”邵群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后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就这些，说完也该走了，简队什么时候下班儿？” “马上。”简隋英头也没抬的回应道。 “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儿。”邵群说着，突然把双手支撑在桌面上冲简隋英仰了仰下巴。“你说，简隋林的失踪，有没有可能和这几个案子有关呢？他会是第三个被害者，还是嫌疑人？对了，要不要查一下他的犯罪记录，看一下有没有关于……” “邵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