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其他小说 - 彼岸花葬(18禁)在线阅读 - 第七章「代行者」#5

第七章「代行者」#5

    不该存在之物──人类的天敌。

    从「不可提及的大事件」之后开始出现在大地与海洋中,发生原因至今不明,故始终无法根除此一灾厄。

    被视为人类天敌的主因有两点:其一,它的生理构造完全违反生命应有的型态。其二,它对人类有着非常强烈的敌意,并且会捕食人类、收集活人进行体内寄生,藉此获得大量养分。

    根据十九年前的资料显示,首个不该存在之物为「巨熊」型态。它们以高度十公尺以上的腐烂躯体现身于世界各地,对经历大事件后疲惫至极的人类造成非常惨烈的伤亡。

    在非各军事组织的据点,无论人口再怎幺多、设施再怎幺齐全……都无法从巨熊的阴影下倖存。

    受到不该存在之物威胁的人们执起了彼此的手,在这片逐渐失去宽广之意的大地上固守仅剩的家园。

    东方是玛加达至玛亚一带迅速茁壮的自由联盟。

    南方是驻扎于玛亚南侧山脉的大西伯利亚公国军。

    西方是互有猜忌的厄当联合阵线及法兰和平组织。

    北方是在冰天雪地的天险下对抗着亡者的鲁特亚人民军。

    群起抵抗的人类开始在这片大地上夺回生存之地,不该存在之物的猖獗彷彿只是昙花一现,竟然只在短短两年内就被从人类领地中彻底驱除。

    在那之后……

    失去了天敌的各个武装力量,将矛头对準了彼此的领土。延续至今的战争,使得不该存在之物的威胁就好像传说似的逐渐被淡忘。

    直到现在,联盟终于因着「某状况」对本部全师团发布了大规模作战命令。

    包含本部、第二及第三军团共十万人之上的十九名师团长们齐聚一堂,由玛索总参谋长亲自主持军议。

    

    「本次作战地点位于旧支部遗址,也就是废弃都市纳瓦索。对支部尚不熟悉者,参阅资料A第五页。」

    自由联盟支部──「基地」东北方的都市区。

    在联盟正式崛起前,纳瓦索是远比玛加达与玛亚还要热闹的旧都之一,曾经被联盟视为基地预备地。

    要不是当初发生了「那件事」……

    「十七年前,本部察觉纳瓦索地下实验机构的存在,那是由丽莎教团残党掌控的级危险实验室。」

    丽莎教团,与信奉唯一神或多神教的西曆时代教派不同,是一种崇拜人类自身的庞大组织,可以说它是人权的极致──无论至高还是至下。

    由于相关文献几无流传,众人对于过去宗教信仰的全貌仍然只能藉支离破碎的情报来揣测,故实际上并无法得知历史真貌。

    但幸运的是,仅凭那些支离破碎的文献记录,竟成功拼凑出即将到来的巨大阴影之提示。

    「联盟对该教团实行的无差别屠杀乃本人这个世代的罪孽,相对地我们也粉碎了该教团最后留下的威胁。」

    实验室本身并无太大问题,可是联盟军队却在隐藏于实验室深处的巨型地下空间,发现了以人工方式进行全方位控管的巨熊巢xue……

    丽莎教团的残党,竟然用着人类之手促进不该存在之物的演化。

    ……应该说,她们本来是打算这幺做的。

    「遗憾的是,当初那些家伙留下的麻烦,时至今日依旧无解。」

    教团留下的资料经过学者解读,得知她们是在更深层的地底挖掘出深眠中的巨熊,并且立即着手诱使其成长并向陆地移动的计划。

    她们的人民遭到一神教的信徒残杀,她们的意志被迫臣服在多神教的信仰之下。

    她们成为无数个世代的奴隶,直到预言西曆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位先知降临。

    「请各位参阅资料A附件一。」

    包含我在内的众师团长面色迅速沉重下来,有的人还迸出不敢置信的低鸣。而我只是双眼瞪大,因为早就惊讶得发不出声音了。

    「以下本人要告知各位的,是过去不被允许、将来也不得外洩的机密。」

    玛索总参谋长的声音犹如大钟般沉稳摆荡,却又令我们为那道固定的声响焦躁不安。

    「不可提及的大事件……如同各位手中的机密资料,正式名称乃丽莎的审判。」

    丽莎教团末代先知引发的灾厄,一字一句清楚地印在众人手中的报告。然而相较于更具体地讲述大事件的内容,最令我震惊的是附件提及的特殊名词。

    一个是光看就令我感到浑身不自在的……「代行者的圣战」。

    另一个则是令我这代行者毛骨悚然的……「大天使的圣战」。

    我,人类,是代行者。

    那幺,大天使又是怎样的存在?

    「虽然在联盟官方报告上,不该存在之物应是在EL纪元,也就是审判结束之后才开始出现……事实上却如各位现在掌握的资料:它们出现得比我们认知中要早许多。各位请注意附件一文末的两个圣战名词。这是在审判计划中,多次共同出现的关係名词。所谓的代行者……」

    噗通。

    平稳的心跳,没有跳得特别大力,却令我头晕目眩。

    海洁尔才刚告诉我有关代行者的事情,结果现在总参谋长却要将之告诸众人吗?

    「所谓的代行者,经过学者们的调查,所指正是不属于教团的人类。而大天使做为人类的敌对面,想必是丽莎教团自身的象徵。换言之,对于丽莎教团而言,她们早已将大事件之始末视为对付全人类的圣战。也就是所谓的宗教战争。」

    ……意外的是,总参谋长并未说出与海洁尔相同的解释。我想这种事情海洁尔没必要对我扯谎,她该严肃时还是非常严肃的。那幺,可以解读成总参谋长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吗?

    我不禁盯着玛索总参谋长尚算硬朗的脸庞,脑袋里满是疑惑与不解。总参谋长继续说道:

    「──以上前提成立的情况下,也就能说明深埋于纳瓦索地下实验室的阴谋。然而,事实是她们无法cao控不该存在之物,甚至在计划对全人类发动惨烈攻势以前,就因为地底的威胁疲于奔命。直到我联盟攻进实验室、夺取部分通讯记录,才得知事态并不是区区一个人数不到百人的宗教团体足以承担的。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不该存在之物在违反教团的期许下,仅仅爬升到实验室下方的地底空间便停止移动。无法驱使或封锁那股腐败力量的教团人员,最终选择以人工培育的方式试图cao控它们……玛莉露上校、海瑟上校,请两位别在重要军议上打盹。」

    被点名的海瑟恍惚了一下,才看到莉莉安正偷偷以眼神提醒她。第二军团的玛莉露上校则是很有气质地以手帕拭去嘴角的口水,再向总参谋长低头致歉。嗯嗯,看来这次是海瑟输了。

    玛莉露远看有点像茱莉亚,脸蛋精明、五官标緻,就连胸围也是同病相怜的大小。唯一不同的是她留的是长髮,少了股清爽感。

    在我偷偷观察那位上校的短暂期间,总参谋长又点名另外一位叫欧朵拉的师团长。到底是大伙昨晚都睡不太着?还是总参谋长的声音太催眠了呢?我还没理出头绪,再度竖起耳朵仔细听讲:

    「依照纳瓦索地底空间错纵複杂之结构,难以投入大规模重火力部队发动歼灭作战。但是,也不可能放任那些家伙继续在下头筑巢。我联盟军队于是伙同鲁特亚人民军布阵于清空后的纳瓦索市区,并以大量爆弹激发地底空间的巨熊群……即是各位熟知的,导致支部完全毁灭的次纳瓦索联合作战。」

    总参谋长现在所说的话,已经完全超越我们「熟知」的短短两句记载──「联盟支部因遭到不该存在之物的袭击,都市机能严重受损而正式废止」。儘管对此事件感兴趣的人不多,未知的机密仍替总参谋长吸引住全场目光。

    过去发生于支部的那场大战,虽然联盟付出极惨痛的代价取得最终胜利,战后却发现受到刺激并踏上地面陷阱的巨熊并非全数,地底空间尚有许多处于沉睡状态的巨熊。纳瓦索重建计划因此被迫放弃,就连驻军都没有,仅保留一支特务侦搜中队进行定点观测。原本居住于此的人们,大多数都随军队前往玛加达或玛亚,只有极少部分坚持留在故地。纳瓦索的繁荣就此划下句点。

    大致上我们获得的资讯并不会改变对支部的既有印象,总参谋长亦只是将过去的战事轻描淡写地带过,提及目的想来是为了反覆加强众人的危机意识。而这个目的非常圆满地达成了。

    别说我们这些编号排在后头的军团,就连军团的精英们也都是一个个面有难色的表情。

    不该存在之物……本来应该要从本部消声匿迹、被遗留在报告里的那样东西,此刻又要闯进我们生命之中了。

    伴随着总参谋长亲自做的简报──

    「诸位。」

    唤醒我们宁可选择盲目的遗忘、也不愿再次想起的那些事情。

    「特务侦搜中队的观测回报,巨熊群已经陆续进入活动期。」

    漆黑的恐怖。

    「过去戍守纳瓦索的东方军已经无法负荷现在的任务。本人谨代表临时执行长在此宣布……」

    腐败的绝望。

    「本部即刻起进入最高级警戒态势。」

    以及凌驾于两者之上的……

    「第四次纳瓦索联合作战,即刻展开。」

    死别的痛苦。

    §

    艾芭的送信船算不上很大,但用来载运物资十分足够,只可惜除了船长室以外的就没有像样的寝室。若有谁不识趣地坚持搭乘这艘船,也只能看船主人艾芭的心情,来决定到底是要当个船长的临时情人?还是睡在烂掉的马铃薯堆上?两手一摊就躺在马铃薯堆上的贝蒂深深叹息。毕竟无论艾芭再怎幺热情地邀她入船长室,只要一想到卓萨的事情,她说什幺也不愿妥协。

    烂掉马铃薯在闷热的仓库内要比排泄物来得刺鼻,贝蒂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那腐臭味不像排泄物具有层次,而是一团黏呼呼又浓烈的味道,一旦黏附在鼻腔,就会噁心上老半天。如果始终无法与之共处,船还没靠岸就会先吐到虚脱。幸亏贝蒂一直以来都很能适应孤岛上的环境,区区马铃薯怎幺可能是她的对手?两相比较之下,艾芭慾求不满的魅惑神情还更危险。

    船舱总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托运品,其中之一是卓萨教她用过的按摩棒。她翻出许多用塑胶盒装起来的按摩棒,正面是按摩棒的造型与品名,背后则有美丽的模特儿做简介。各种奇形怪状的造型多少说得过去,然而当她翻出一款和她手臂一样粗的巨大按摩棒,整个人都傻了。有需就有供,这是她在书上学到的,因此使她震惊的不是竟然有人挑战这种尺寸,而是这已经被当成一般商品进行量产……到底是有多少人热衷此道呢?

    还有一种看起来不像手工雕刻的木瓶子,大概半个手掌大,看起来是调味料,但除了盐巴以外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一组七式调味料包装在一起,连续几个木箱里都是调味料组,贝蒂真想抱一箱走。稍后她又在另一箱内发现比调味料更伟大的存在──鸡蛋。每一颗都白花花地圆润饱满,光看那外表就能想像打出来的蛋花有多幺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这些鸡蛋一律装盒,偷拿肯定会被发现。儘管贝蒂不怎幺在乎这点,思及自己正前往A小姐身边,没什幺作用的鸡蛋就算了吧。

    贝蒂在阴晴不定的船舱内度过五个地狱般的夜晚,到了第六天,她总算习惯半夜被大浪甩到墙壁上、再顺着满舱烂马铃薯滚下来,醒来还得静待艾芭把她从层层马铃薯堆下救出来。

    她对艾芭抱持相当程度的敌意,那情感在红色汪洋中只能转化成冷淡,且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对着马铃薯抱怨。艾芭待她倒很亲切,除了早晚两餐顺便準备,一早还会救她出马铃薯海。只可惜三不五时就提出zuoai的邀约,这点总能令贝蒂重新执起盾牌。

    和卓萨离别的感觉起伏不定,白天几乎无感,入夜才又有点想念。贝蒂在某个无风无浪的夜晚梦见她和女人zuoai,不确定是不是卓萨,两人流着热汗在某间穷酸的小屋内摆动身子。窗外有只猫咪高傲地盯着她们,贝蒂从中感受到强烈的奴性,于是她双膝跪在地上,像个女僕般细心取悦女主人多毛的私处。另一只脸上有疤的猫咪跳到床头柜上,贝蒂又受其影响涌现野性,两手抬起女主人汗臭的腋窝,凝视着对方羞耻的眼神摆动腰际。她们俩的高潮不是发生在私密处,而是全身。贝蒂颤抖着感受热汗流出的刺痒感,速度越来越快,汗也越流越多。最后她抱着女主人的大腿、放任高潮袭向身体,并在高潮中欣赏女主人腹肌上的汗池浓缩成盐粒的奇景。回过头来,两只猫咪已经离去,而贝蒂也和女主人一同在舒服的放尿中醒了过来。

    烂马铃薯再加上热尿,绝对不是艾芭或贝蒂乐见的景象。艾芭摆起脸孔,但她苦恼的只有卫生问题,这批马铃薯的状况从来不在她的考虑範围内。贝蒂当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把她捅出的蒌子清乾净,否则就得在满是腐烂味与尿sao味的船舱内度过剩余航行时间。

    这起意外令贝蒂决定不再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她开始趁风平浪静时来到甲板上,或是一窥正专心cao作各种仪器的船长。虽然她对艾芭不感兴趣,艾芭那些晾在甲板上的内衣裤倒有那幺点吸引人。贝蒂那件沾了尿与烂马铃薯泥的衣服晾乾以前,她得光溜溜地在船上度过。说实话,这完全符合她自从春梦醒后的心情。她总在心里怪罪卓萨带坏她,其实当她赤裸着身子偷偷摸摸在船上四处走动,却感受到一股与zuoai相似的兴奋感。

    偶尔她会在艾芭附近自慰,也许隔一扇门、一道墙,或者只是随风飘荡的衣服后方。艾芭或许假装不知道,但也曾在贝蒂视野内摸起私处,她们俩就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一起弄。贝蒂看到艾芭吸自己的体液,也跟着学坏了。鹹鹹的,倒也没什幺,却容易产生习惯。她开始在手yin后品嚐自己的蜜水,或是将之擦在腿上,然后走到艾芭身边看对方有没有反应。艾芭通常穿着暗青色制服,里头则是光溜溜,只有一件内裤。贝蒂收到早晚餐时有了谈话的余裕,她注意到艾芭内裤常常湿透。而且她们俩在没办法洗澡的船上,体味一天比一天浓郁。

    某天艾芭正欲救出埋在马铃薯堆下的贝蒂,却被贝蒂一把拉住。艾芭注意到有很多马铃薯烂得很奇怪,再想想贝蒂私处的异味,顺利得出她怀里的小蕩妇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她拆了两盒托运品,和贝蒂人手一只按摩棒,便倒过来伏在贝蒂身上好取悦彼此。贝蒂的私处比卓萨漂亮许多,而且很紧,棒子滑进滑出的水声相当悦耳。反观艾芭则是有点经验了,这种尺寸的按摩棒还不太能令她激起yin叫。在艾芭熟练地以嘴巴与按摩棒交错攻势下,贝蒂很快就一个人迎向高潮。高潮后的脑袋不再意乱情迷到想索取安慰,贝蒂立刻虚弱又恍惚地挣脱了艾芭的身体。

    艾芭气势汹汹地扑向贝蒂,鼓着可爱的脸蛋要求她玩弄她的身体。贝蒂吓坏了,压根没想到她们互相勾引的事实,只是一味急着逃开。她们在船舱门口再度缠上,艾芭抱着她的腿央求快乐,贝蒂则是一边被抚摸下体、一边死命地爬到甲板上。艾芭将最终耗尽力气的贝蒂压在甲板上,吃了记巴掌,随后露出陶醉的神情叫贝蒂强姦她。贝蒂就算没力气挣扎仍口头回拒,她想再甩一掌,但艾芭只会更想要。实在闹到没办法说停就停,贝蒂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替她控制按摩棒。艾芭其实想要被贝蒂更粗暴地对待,如今只能和脱去蕩妇面貌的小圣女妥协。最后艾芭就在贝蒂敷衍地以按摩棒缓慢抽插中洩了,还夸张到双眼失神、全身抽搐。贝蒂趁她高潮时溜回船舱,过了将近一小时才鼓起勇气确认艾芭的状况。成功排解掉性慾的船长一脸严厉地喝斥她别干扰航海,贝蒂心中五味杂陈地离去。

    红色海平线时有起伏,贝蒂可以用船长室的望远镜远远望看那些寂寞的孤岛……抑或海盗船与乌贼。艾芭说只要跟着洋流走,绝不会碰上乌贼。贝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她不太在意这些。既然送信船每次都能安然抵达她居住的地方,想来肯定是有安全路线才对嘛。既然如此,即使是乌贼也变得不那幺可怕。

    贝蒂看着那些书本上没记载的自然奇景,有终年燃烧的岛屿、降雪的岛屿,还有座巨大白银金字塔型岛屿……艾芭说那座海上金字塔是地球联合军的海军支部,她们已经距离目的港口不远了。贝蒂好奇为何是金字塔模样?又为什幺周围没看到军舰?艾芭耸耸肩抛了句她也不知道。贝蒂猜她只是不愿告诉她。

    当远方地平线逐渐取代红色大海,贝蒂开始慌了。她的衣服满是马铃薯的腐败气味,身体更是充满各种骯髒与下流的臭味。船上唯一的净水只勉强够两人饮用,根本没能好好处理身体。艾芭给了她一些香料草,多少可以抹去肌肤沾染的髒污,可惜对整体卫生没啥帮助。眼见湾岸屋舍越来越清晰,贝蒂竟然有股想跳进红海的冲动。所幸艾芭即时对她使出一记漂亮的上十字固定。

    贝蒂脑袋混乱地盯着湛蓝色的美丽港口,所有屋舍都光鲜亮丽,和一身髒臭的自己充满太多冲突了。要是A小姐看到这样的自己该怎幺办?还要跟她说暹罗猫的梦吗?会不会其实A小姐并不在那座港口……不,一定会在的。虽然很多事情可能不如人愿,唯有这件事一定会那幺顺利的。因为她从以前就做了那场她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的梦。高贵的金毛猫会在命定的地点等候着她,而她至今累积的人生全是为了与之相会。

    但是……若自己不被接纳的话该怎幺办?场梦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其实她记不清了,只能靠当初写下的重点模糊地重现。儘管A小姐字里行间都对自己释出善意,到了最后却又嫌弃自己的话……思及至此,烦恼就一股脑儿地涌现。

    贝蒂一个人惊惶失措的时候,艾芭已经顺利停好了船、放下甲板并开始处理指定货物。畏缩在船舱内的贝蒂脑袋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自然也没注意到有个女人在船长默许下默默登上送信船。

    射进船舱的阳光忽然减弱,眼神正飘到地板上的贝蒂心一惊,缓缓抬起髒兮兮的脸。

    「终于见到妳了,贝蒂。」

    朴素的洋装、美丽的金髮、白皙的肌肤、纤美的体态……流露出感动神情的金髮女子双手轻轻垂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僵在原地的贝蒂。她的每一个步伐都是如此稳健且令人安心,以至于贝蒂不禁沉醉在那股柔和的漩涡中。然后,带来百合香气的她温吞地蹲了下来,执起贝蒂的手,绽放出贝蒂此生所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亚顿港纯粹是为了送信船打造的极小型港口,附属于正致力开发农耕的亚顿镇,在当地铺设铁路后的现在已经不那幺为镇民重视。本地风光明媚,人口不多,有着书上记载的都市所不具备的恬静氛围。一户一田的绿化空间感十分惬意,农妇及其女轮流下田,闲暇时就在路边贩卖自家农产。井字型干道上洋溢着蔬菜与水果的香气,到了午餐时间,更是环绕在令人食指大动的熟食气味里。

    贝蒂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A小姐牵起手、离开港口并踏进不很热闹的城镇。她几乎是脑袋空空地被人家牵着走,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主要原因在于:她从未想到自己将会出现在「人群」之中。

    她会做梦,很多时候是猫,偶尔也会梦到人。送信船带来的书本说人都是群居的,但是她打从有意识起就是在孤岛上,骯髒的港口管理员是唯一的说话对象,遥远不知何方的信友则是心灵上的支柱。

    她的世界只有三个人……有时会多出一个。

    如今,周遭的人们却远远超过这两个数字。

    「这里是西海岸的小型聚落,风景很美,我很喜欢。」

    引领着自己前进的A小姐温柔说道。

    「因为一些特殊关係,虽然统治此地的势力正处于战争状态,唯有这儿完全不受战火波及。」

    战争……对了,信里有提到关于战争的事情。难道这里是A小姐的家乡吗?

    「但是,若沉迷于一时的温柔假象,就无法向前迈进、获得对自己而言最贵重的宝物了……我是这幺认为的。」

    贝蒂讶异地停下脚步。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完全被看穿了。

    那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倘若当时自己就这幺沉醉于和港口管理员的下流关係……便会和孤独地在岸边鸣叫的金色毛髮的猫咪,永远擦身而过。

    正因为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正因为自己来到了命定的港口,才获得最为贵重的宝物。

    那项宝物──A小姐握紧贝蒂的手,在令她旁徨失措的人流中继续朝着某个目标前进。

    她们笔直穿越城镇,即使如此仍花了段时间才离开这块巨大的人工造景。贝蒂依然畏怯地直发抖,每次发作时A小姐就会紧握她的手,那坚毅的力道总能令贝蒂安心。这幺一来不管路人如何向她们这对怪组合指指点点,也伤不了贝蒂的心。

    城镇往内陆延伸之处尽是一片绿草如茵,有些仓库延着山坡往上盖,长满杂草的铁道则是绕过山坡而去。贝蒂有点害怕漂亮的绿景,这分恐惧悉数由A小姐瓦解。

    「不必害怕呀,这才是大地原有的面貌。」

    不可思议地,A小姐仅凭一句话就让生长于红色孤岛的贝蒂冷静下来。她放鬆了思绪,任由百合香引领自己前进。

    「绿地、蓝天、清水,都是远从我们出生以前,就存在于世上的风景。」

    不同于脑袋的观念一次次地闯进来,却一点也不令她感到不适。当然这多少与A小姐亲切的声音有关,贝蒂确实因此更愿意去接纳冲突的概念。

    「若妳能放下心中所有的烦忧、徜徉于蓝天绿地的怀抱中,闻闻青草的香味、感受舒服的微风……我相信妳会和我一样重新爱上这个世界的。」

    贝蒂似懂非懂点点头,A小姐对她这般回应则是报以愉快的笑容。两人继续向前走。

    「因为爱她,所以想要守护她。为了能全心全意守护她,我需要一个女孩子……能够理解我心、听我倾诉,并且愿意待在我身边支持我的女孩子。」

    噗通!

    「那就是妳,贝蒂。」

    A小姐寂寞又温暖的笑容登时令贝蒂心跳加速。她为贝蒂拭去眼角的泪珠、抚摸她颤抖的脸庞,然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啪沙。

    某人踩过草皮的脚步声从侧边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动作。贝蒂和A小姐一同看向那方,却是一名全副武装、手持枪械并瞄準两人的士兵。

    啪沙啪沙啪沙啪沙。

    那个士兵成功吸引两人目光后,附近埋伏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出现。所有人都把枪口对準了她们。

    「双手举高!否则当场射杀!」

    直到士兵发出怒吼,贝蒂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书上所写的暴力行为,并且因着生命危险害怕不已。A小姐悄声说了些话,没传进她耳中,反倒是士兵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简直要让贝蒂崩溃。

    好不容易才见到面。好不容易才走到命定的地点。属于两人的旅途才正要开始……难道就要在此提前划下终点吗?

    忽然她想起A小姐在信里说的话──「下週接任的艾芭就是军队的走狗」──会不会今天的艾芭也是走狗之一?

    贝蒂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走过来,双手抓着A小姐的手臂不断颤抖。

    然而……那些士兵还没对她们做出什幺事情,突然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咯……!呜咯……!」

    方才那名令贝蒂深感恐惧的士兵,如今却面色痛苦地倒在草地上口吐白沫呻吟着。贝蒂并未因此鬆了口气,反而因着未知的不安更害怕地看向A小姐。可是,A小姐却冷冷地看着倒地的士兵。

    贝蒂在一瞬间明白了。

    那眼神不只是冷淡,还包含了想守护着某个东西的「愤怒」。所以就算那些人不知为何倒下了,她也不会因此给予宽恕。

    身为被守护的那一方……无比开心的贝蒂偷偷在心里笑了出来。

    A小姐没说什幺,贝蒂也就没开口问。袭击状况或许在常人看来不寻常到了极点,然而贝蒂只是单纯感到疑惑,并未多加揣测。她们俩无视于痛苦呻吟着的士兵们,继续往山坡上走去。等到再也听不见外人的声音,A小姐才又重新绽放笑颜。

    「来,就快到了。」

    她们的世界回到只有蓝天绿地与流水的静谧。贝蒂依然不习惯草的气味,她刻意将鼻子转向A小姐的身体,藉此嗅那让人心情舒缓的百合香气。A小姐对她採放任态度,偶尔也会笑吟吟地转过来看她。

    贝蒂登上坡顶的那一瞬间,全身肌rou都在不习惯跋涉而迅速累积的疲惫感中鬆懈下来。她还没能与爬了个大坡仍富有余裕的A小姐一同俯瞰风景,就先累得瘫坐在鬆软草皮上。直到迟顿的脑袋瓜告诉自己坐着也能俯瞰下方景色,贝蒂才慢吞吞地把微睏的视线抛往绿色大地──

    「咦……?」

    ──本应呈现碧绿色的大地,彷彿回到自己长年居住的孤岛般,尽是一片令人难过的荒芜。

    耸立在土色大地上的,是无以数计的巨大建筑残骸。每一栋都远比小木屋或方才城镇里的双层式建筑高上好几倍,有的甚至还保留风化的全貌,宛如被遗留在垃圾筒里发臭变旧的精緻饰品。

    「这……个是……」

    贝蒂神色不安地望着几乎佔据去全视野、荒凉无比的大型废墟。而废墟就像在回应她的注视般,从各处扬起了飘渺沙尘。A小姐握紧她的手,面带温柔而严肃的表情说:

    「过去的世界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浩劫,遗留给我们这个世代的告诫与祝福。」

    沙尘越显清楚,人影与某些贝蒂无法理解的机械正向她们开来。

    「又、又是要杀我们的人吗?为什幺!」

    「……大概是那个艾芭通报的吧。和前面那几个伏兵一样,是急就章之下派出的警备部队。」

    「艾芭……军队的走狗?」

    A小姐冷静地点头,反而把贝蒂弄得更焦急。

    「我们快逃……噫!」

    贝蒂拉住A小姐的手才刚转身,旋即为绿坡下正集结中的军队吓得两腿发软。

    「啊……啊啊……!」

    要失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A小姐身边的自己,马上又要失去这一切了。

    我不要。

    我不要啊……

    「乖。」

    贝蒂感觉到A小姐那令人安心的触摸,不安与绝望慢慢畏缩,终于在短时间内被A小姐从贝蒂心中驱逐出去。现在她只沉浸在A小姐的摸头中,越来越放心、越来越想睡……不一会儿,贝蒂就这幺倚着A小姐的腿睡着了。

    可是,感觉很奇怪。

    明明睡着了、也没有做梦,意识却在某个不明空间里飘动着。

    睡前记忆犹新,睡后则是什幺也看不见。与其说睡着,比较像是五感遮蔽。

    怪的是,她无法恣意走动,却能用飘荡的运动方式在黑暗中来回。重心往前一放,整个人就往前方飘晃。顺着回摆的力道加以晃动,就像跑步似的开始快速移动。若要踩煞车,也只需调整重心位置。简单来说,重心往哪儿放、人就往哪儿动作。

    她在黑暗中没头没脑地摸索着。然而不管她往哪里移动,始终无法遇见任何有意义的阻碍或事件。即使如此她仍继续向着某个方位前进。因为若不快点离开此地……A小姐会有危险的。

    脑袋对未知空间充满无以数计的疑问、直觉也传来非常不妙的预感,置身黑暗的贝蒂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向前迈进。

    不晓得前进了多少、过了多久时间,贝蒂前方终于浮现出异于黑暗的东西。

    那是她在小木屋里所使用的书桌。

    一靠近桌缘,贝蒂就从不明状态变回人型,还自动坐到看不见的椅子上、执起不可视的羽毛笔。

    要写些什幺吗?可是既没有纸张也没有书本,总不能在桌面上乱写乱画吧。

    贝蒂无聊地踢起脚,每踢一次踢腿就在心里默数一遍。

    在那之后……不论时间还是体感,都违背了自己的意识在运作。

    乏味感从头到尾都没增强或减弱,数字却来到自己不敢置信的领域。

    次回神是二位数。

    第二次回神是四位数。

    第三次呢,则是来到了十七位数。

    察觉到这点的瞬间有股轻微错乱感,然而细细回想又有关于每一个数字的浅薄记忆。无法重现各数字当时的情感是满遗憾的事情,反正从结果来说心情依旧如故,那也就没关係了吧?

    直到内心数字走到光默喊就要花上二十八秒的时候,宛如一种奖励,桌前出现了一幕巨大的灰色影像。

    贝蒂难掩雀跃地期待着将会看到哪些重要的画面,这股情绪连带刺激灰色影像扭曲、闪烁,终至绽放色彩。

    她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自己在书上见过的不太一样,是绝对不会被说成普通或丑陋的美人。短短的靛色浏海沾了汗水垂向两边,微垂的双眼将其蕴含多时的慾望尽数释放出来。那脸庞呈现出一股历经许多无法想像的事件后终获体悟的稳重感,而那令人崇敬的稳重,如今正缓缓被愉悦的红晕所瓦解。贝蒂这才察觉那画面是某人床第间的秘事。

    为什幺要让自己看这种东西?其实答案怎样都不重要了。毕竟在看似无尽的漫长黑暗中,只要有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算要她餵食海星怪物也无所谓。

    才刚这幺想,影像却在即将照到靛髮女子胸口时倏地消失。紧接着整座黑暗空间都发生大规模雾化现象,终于连她本身都化为白雾消散。

    「……呃。」

    贝蒂伴随着从脑海深处涌现的酸痛感清醒过来。

    湛蓝天际怀抱着即将消逝的黑烟印入眼帘,窜进鼻间的则是有点反感的青草香味,以及……火药的臭味。

    贝蒂不太舒服地坐起,放眼望向绿色山坡。

    「啊啊……!」

    翠绿色山路两旁的草地染上不规则的腥红,上头尽是武装部队的尸骸。

    吓到说不出半句话的贝蒂强忍住发抖不已的身体,转头看向山坡的另一面──

    「……!」

    惨剧。

    无以言喻的惨剧。

    鲜血与火焰从荒芜的半边坡延伸到废墟满布的地平线,龟裂的大地四处升起了浓密黑烟,无数尸骸零乱散落。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从各个层面来说,那都是有别于「战争」的定义与认知。以贝蒂所知最不愿被记起的词彙第二名来说,只能叫做「屠杀」。

    不单单只是屠杀,还得加上前缀或形容词才行。最终结论即为──「大屠杀」。

    伫立于巨大刑场中心的金髮女子……A小姐一身髒乱又疲惫地回到她身边,并对六神无主的贝蒂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贝蒂?贝利维。」

    贝蒂抬头望向优雅淡笑着的A小姐,但……

    ……漂亮的金色双眼不知为何变成一片漆黑、瞳孔则化为鲜血般的绯红。

    「为了守护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妳愿意与我站在同一阵线吗?」

    即使不安、即使害怕,她仍然缓缓覆上了手、接受对方寄予的渴求。

    「与我……安娜塔西亚?安凯莎芙娜?瓦鲁诺娃……」

    那并不是任何一种常识足以解释的行为,也无关于某种远大的志向。仅仅只是因为──

    「……一同拯救这个即将灭亡的世界。」

    ──贝蒂必须待在安娜的身边。

    §

    EL年冬,位于「新大陆」的两大势力──地球联合军及其西方之瑟安联盟的军备竞赛突破了临界点,终于爆发全面性战争。

    战争初期,在大陆军五军团全线进击之下,瑟安边境的十个师团所筑起之防线受到毁灭性打击,瑟安领土登时染上深厚的愁云惨雾。边境防卫军(原东陆方面军)只在一个月内便彻底瓦解,北陆方面军及南陆方面军纷纷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瑟安的两大经济重镇分布于领土南北,素有「南农北矿」之称。然而这条经济命脉在东陆领土迅速沦陷后,旋即遭到切断。瑟安南北共二十二支师团面临分断,只能仰赖西陆首都圈给予的支援。

    EL年春,大陆军赛尔菲尔军团攻破瑟安第七机甲兵师团据守之高地、大军得以进驻南都近郊平原一带,大幅缩减包围网规模。同年夏,沙玛军团联同贝儿萝军团强攻瑟安北都,一时攻佔北都等七座都市,却因伤亡惨重、地方游击势力群起、瑟安军队数度捨命反攻,终被迫退守既有防线。同年冬,一直保持静观态度的首都方面军终于出兵,强化北都及南都等地战力。

    为何迟迟等了一年才出兵──不光是前线将士有此疑问,与之对峙的大陆军亦对此深感不解。无论如何,战争进行整整一年后,位于西部沿岸的瑟安主力军团开始东进,并在短时间内突破大陆军包围网、建立起首都至南北二都的坚固防线。

    于内陆作战的全部队所不知情的是,过去一整年当中,瑟安海师与联合海军打了四场令敌我双方跌破眼镜的决战──双方舰队为了偷袭对方的海军本部,冒险选用至今未能探索的远海洋流,却相继陷入海上滞留与回转。根据战后联合海军的解密文件可以得知,海军舰队每次于远海洋流中受困两个半月,途中仅与敌舰队相遇三次……历经四场远海航行后,瑟安海师才决定改採近海交锋。不料,错估联合海军实力的瑟安海师,仅仅一次正面交战竟全舰队遭歼。

    痛失制海权之后,瑟安首都圈所含盖的狭长型西岸领土旋即遭受接连不断的砲击,而原订于制海权获得延展后同步进击的瑟安主力部队,此时已不得不援救友军。话虽如此,被包围或炸得体无完肤的瑟安联盟,并未出现战败前的低迷情绪。这全得归功于瑟安联盟的两大英雄人物亲上火线。

    「即使只剩下一把军刀、一个士兵,战局仍然存在着逆转的风险」……瑟安师团长、人称「疯狂莎莲」的莎莲?伊琳娜?瓦鲁诺娃中将,其于安德里亚决战败北后仍独自突击大陆军阵地长达足足四十小时、甚至打退敌军未完成防线之战绩,着实令人数、物资皆屈居劣势的瑟安军队士气大振。然而比起这位单兵无人能出其右的恐怖将领,尚有另一位更让大陆军头痛至极的人物。

    「率队则自成一军,率军则所向披靡」……不管手中握有多少兵力,都能在战场上取得绝对的战术优势、给予敌军致命打击……其出神入化之完备战术堪称「军神」的瑟安军总帅──

    叶卡捷琳娜?亚历珊卓芙娜?瓦鲁诺娃上将。

    「联合军诸位长途跋涉至此!着实辛苦了!」

    由于这两位始自同家族的英雄人物,瑟安联盟在首都本?盖亚化为废墟的八年后,依然持续与地球联合军斡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