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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兴起

    邻居家阳台的铃兰花开了。

    一点点大,娇娇弱弱地掩着嫩黄的蕊,夏日艳阳高照,可是主人似乎也没有要将花收进去的意思。

    秦升只见过一次那花的女主人,彼时女人穿着一条乌黑的裙子,两肩赤裸,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衣服,她背对着他,无声地望着面前嗡嗡作响的洗衣机。

    梦里的女人有着漂亮的蝴蝶骨和光洁的裸背,而现实中的她只是一道瘦削的影子,脊骨突兀地挺立着,她看着很虚弱,可依旧站得笔直。

    秦升不知道隔壁那户夫妻之间的事,他在上学时偶然见过男主人西装革履地走出家门,晚间归家时却是满脸颓丧,他蜷缩着背在路灯狭长的光影下走着,看见踩着自行车飞驰而过的秦升时,不自觉挺起了背。

    旧宅栋的房子隔音总是不太好,在这处租借了两个月的秦升第一次听见皮带簌簌作响,紧接着是抽打皮rou的声音,还有女人影影绰绰的低泣。

    即使是被那样地侮辱打骂,女人似乎都失去了大声哭喊的气力,只是像濒死的狗一样低声呜咽。

    没有人阻止——这并不意外,关上门就是别人的家务事了。

    也许是神使鬼差,也许只是下了晚自习疲惫不已的他对女人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心软,秦升在劈啪作响的旧灯泡下踌躇片刻,敲响了邻居的门。

    指节扣动铁门的声音在四下安静中格外明显,门内剧烈地响动了一会儿,男人走来拉开了门,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凶狠。

    这分狠意却在见到人高马大的秦升时消失殆尽,男人努动了两下嘴巴,声音低沉:“做什么?”

    秦升冷着脸举了举手里的教辅书,视线也未曾挪动:“你们太吵了。”

    男人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皱眉似要动怒,却忽然顿住,秦升看见了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拽住了男人的裤脚。

    在关门的时候,他看见女人一双死水无波的眼睛,安静而专注地凝视着他。

    她虚弱无力,可她的眼睛是那样的亮,不是充满希冀的眼神,而是一股刀锋出鞘、锁定猎物的恨。

    被铁门骤然合上扬了一脸灰的秦升愣住片刻,他想或许他管了一件闲事。

    第二天被女人敲开家门的时候,秦升尚还沉浸在那个寒锋一样的眼神,在看见女人温柔的笑意时还磕巴了几声:“你,你好,有什么事吗?”

    女人依旧穿着那条黑裙子,不似曾经秦升幻想的那个背影正面冷然的表情,她双眸清亮,面目苍白,抿唇间却是抹不开的笑意。

    像她养的铃兰花一样,笑得娇弱可人。

    “谢谢你帮我。”女人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很清楚,语气没什么起伏。

    秦升不由得起了个寒战,他不太喜欢女人的语气,像被匕首挟持着脖颈一样难以咽气,但出于礼貌,他露出一个微笑,轻轻点头:“这没什么……需要喝点水吗?”

    他没有多事地询问女人需要什么帮助,是否报警,她和丈夫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这都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昨夜的那个冲动之举也好像只是幻梦一场。

    原以为女人会礼貌离去,可那尖尖的下巴一点,女人睁着眼睛坦然地越过他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客厅。

    秦升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关上了门,快步跟上女人的脚步,却还是依着女人的意思为她倒水,摸到冰冷的壶身时他有些抱歉,微微侧头:“不好意……”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衣物委顿在地板上的轻响。

    他没有接着说话,感觉到女人的眼神黏着在背,女人没有旁的举动,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秦升深吸一口气,将头转回去,刚想开口就被女人打断:“我没见过什么人,可我丈夫告诉我,我应该这样报答别人。”

    面前的女人赤裸着自己瘦削的身体,展示着这件满布青红伤痕的rou体,令人毫无别的想法,也许可以说,看得有些骇人得倒胃口。

    他顿时有些心梗,为昨晚那份未做完的好人好事感到悔恨,他应该在昨晚报警把这对夫妻一起送进精神病院的,不然也不至于像此刻这样不知所措。

    女人纤细的手臂轻柔地环住他的腰,柔软而馥郁的香气笼罩住秦升僵硬的躯干,他不是未曾见过女性的酮体,高三闷烦而无趣的宿舍生活里,每个男生都共享过彼此偷藏的情色视频。

    丰满性感的女人露着沉迷而无助的神情,裸露的雪白身躯在镜头下一览无余,雪白、粉红,像是几个色块糅合的rou体,在男人猥琐而yin靡的动作下做出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

    湿汗淋漓,泪水、汗水、下体溢出的卵液,她好像只是一尊可以摆弄的rou壶,被身前、镜头后无数的男人玩弄,脱下的衣服好像再也穿不上了。

    秦升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即便是身为上位者的男性,他依旧厌恶着在性爱关系中腐烂的压迫气息,那样的女人还能被当作一个人吗?而在镜头外沉迷于压迫她们的、享受她们躯体压榨出的血rou的人,也是人吗?

    他厌恶的是物化人类,却不代表他有多么泛滥的同情心,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沉默的旁观者,在秦升的心里,他和那些人一样,他们都是一样污秽的兽,只是他希望自己手中的绳子捆住的不是一团屈膝逢迎的死rou。

    她们应该是鲜活的,或笑或怒,眼里弥漫的不是情欲,裸露的不是躯体,她们的灵魂应该配上一把锁,而锁的另一端是紧拽着绳子的他。

    显而易见,他们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