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紫衣人影

    两年后，天护城。

    一间不出名的茶肆里，迟客深坐在二楼靠近栏杆的隔间，执杯远眺。

    脸色还是一贯的冷冽淡漠，颌下粗乱的短须莽气十足，两缕长发从额头落下，风轻云淡地眺望街市络绎不绝的人群。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听见东西砰地一声掷在桌面的声音，就连木桌都变得岌岌可危。

    对面的人悠闲落座，故意发出极大的声音吸引迟客深的注意，可他愣是看也不看一眼。

    “喂迟少侠，既然叫我出来帮忙，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楚山清揶揄他，自顾自地斟茶一饮而尽，看着迟客深比之从前沧桑许多的面孔，想着着两年来的许多事，心里默默感慨。

    两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前着兄弟离别师门后直接去找了他，两个人硬是喝得大醉酩酊，整整迷迷糊糊了三天三夜，如醉在梦中。

    往常只有他喝得过迟老弟的份，结果自己都喝吐了，转眼一看，他奶奶的，迟客深还在喝。

    那三日他反反复复听见迟客深一遍遍叨叨为什么找不到岳玲珑，岳玲珑究竟在哪，献药谷在哪……

    磨得他耳朵都起茧了，见不惯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一言不合抡起拳头打了过去，又三日，迟客深被他打醒了。

    只是人一旦变，就回不到从前。

    从前那个迟客深，再也回不来了。

    “都是老相识，你还会顾忌这个？”迟客深将茶盏顿在桌面上，将目光放到楚山清身上不过一瞬，又转头向下眺望。

    对方一点诚意都没有，楚山清也没计较，见他看得这般认真，忍不住道：“看这么仔细，见到她了么？”

    这个她指的只有岳玲珑。

    这两年来，迟客深虽没有寻到献药谷都踪迹，但已从秘密楼处摸清太阴血脉若不能与太阳交合，也并非无药可医，但压制血脉的药丸只有献药谷才能制。

    其中最重要的两味药凌空草与龙虎须世间难求，而秘密楼又查到，最新一株的凌空草与龙胡须就在天护城的地下黑市千珍坊之中。

    迟客深断定，岳玲珑为了这两味药，一定会来天护城。

    他错过了两年，耽误了两年，这一次，绝不肯再错过她。

    迟客深抿唇不语。是啊，他真希望自己能见到她，可惜两年过去，栖霞山庄春去秋来，冬过夏至，当年为了迎娶她而挂上的赤红绸缎都渐褪色，喜服落尘，它们与他一般痴痴等着某人，可对方却不愿意留下半片痕。

    不由捏紧拳头，胸膛里那股浮起的戾气不自觉涌了上来，翻涌的气血让他不算稳定的精神状态愈发变得涣散。

    他时而会做从前的绮梦，会在夜里出游，惊醒时发觉自己已在梁瓦之上，视线模糊。

    他不肯就医，生怕痊愈之后再也见不到梦里的光景，梦里那个对自己巧笑倩兮，笑容明艳的姑娘。

    “怎么了，又……那个了？”楚山清掩不住眼中愁思。

    他见过迟客深犯病的场景，要是平静的时候还好，躁狂的时候就像匹发疯的饿狼，某次还差点伤了他！

    迟客深摇摇头，“不妨事。”

    再扭头向下眺望街景，他陡然双眼猛睁，身体里的灼热的气血在那一刻翻涌澎湃，不能自己。

    就在那一刻，紫衣翩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直直从栏杆翻身而下，寻常百姓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大活人吓得惊呼一声。

    攒动的人影里，再也见不到紫衣翩丽的身影，只见街市人潮汹涌，叫卖如旧。

    体内涌起的血脉一瞬凉透，如十月天的寒水从头至脚将他淋个透，他不管不顾朝着她前进的方向疯也似地追出去，一面追一面大喊，“玲珑……玲珑……别走……别离开我……”

    百姓们个个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只拿他当疯子看。

    “诶，你怎么……”楚山清在他往下跳时便拍着桌子暗道了声不妙，随后顺着迟客深的快跑的方向追去。

    迟客深轻功一向比他好，这两年漂泊在外寻人，又厉害了两成，楚山清压根就追不过，越追越远，等到实在不想追时，发现迟客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喘着粗气弓着腰，将手搭在迟客深的肩膀上借力，声音随着喘气断断续续，“我说老弟……你……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待他稍微平复呼吸后，才看见迟客深双目失神地喃喃道：“怎么会……刚才的就是她……是她……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要躲我……”

    楚山清愣了一瞬，扯住迟客深的衣摆往后走。“你又急什么，不是都知道她会过来么？”

    “我……”迟客深在那一刻眼中闪动溢彩的光，两只手抓着楚山清的肩膀，看起来有些疯狂。

    “我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她，可她为何要躲着我……为何……”

    楚山清将人拖拽着回到茶肆去已是半刻钟之后，一侧酒楼二楼临窗包间里，身穿青衣的男人望着方才所见的场景，啧啧了两声，含笑饮茶。

    “你看到没，他快被折腾疯了，我说你，也真狠心啊，这两年来对他不管不顾……”

    对面紫衣女子脸上的薄纱已被揭下，仓皇地脱逃让她胸口仍微微起伏着，若非时细雨将她擒回酒楼，兴许迟客深已捉住她了。

    岳玲珑面色冷淡，笑意不达眼底，“毕竟我是圣女，自小心狠手辣，你也要小心点呢。”

    时细雨捂着胸口装作十分恐惧的模样，“求圣女大人饶命，小民好害怕啊！”

    岳玲珑瞥了一眼他，神色复杂不忍直视。

    时细雨恼火道：“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嘛，好歹我都被你拉出来干活了。”

    说到此，他起身挪到岳玲珑身侧，凑到她耳边说，“这次凌空草和龙虎须你果真有把握？我听说千珍坊可比其他地方要黑多了，你……带够银子了么？”

    岳玲珑勾勾唇，“不行也得行。”

    她手头上已经没有凌空草和龙虎须了，不仅如此，药丸也只剩下最后三粒，只能抵挡三个月。

    再拿不到那两味药，她是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