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净身出户

    长跃传媒是国内首家专营拍摄AV和情色片的公司，经过三代人近四十年的经营，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座庞然大物。现如今，众多大大小小的AV影视公司靠贩卖人性和欲望来壮大自己，但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情色片的蓝光碟甚至比一般影片销量更好。近年来随着AV产业的壮大发展和内容细分，从事情色行业已经不再是为人诟病的职业。行业头部的演员，同样拥有粉丝群体和粉丝组织，定期还会举办见面会，握手会等等商业性质的活动，甚至还可以接综艺、代言等等，和正常圈子的明星几乎无异。论起身价，同样也可以和娱乐圈的影帝和影后媲美。

    如今长跃传媒已经把缺乏剧情，内容简单粗暴的传统AV下放到了子公司Tonight，母公司则转做制作精良的剧情向AV，唯美浪漫的女性向AV，以及国内制作水平顶尖的情色片。

    这些是顾真临时在网上查阅到的信息。她其实对这个行业完全没概念，别说AV了，她连情色片都没怎么看过。

    她支付完车费，打开门站在了长跃传媒的广场前。广场上矗立着四座高度几乎相同的办公楼，楼体是亮的有些晃眼的玻璃幕墙。最左侧矮一点的白色高楼是子公司Tonight。广场中央有一座喷泉，喷泉前面是长跃传媒logo的立体雕塑——玫瑰和利剑。

    顾真看着那个logo，隐约觉出了几分诗意。利剑是骑士剑，她想起了西方的骑士精神，手握利剑，守护玫瑰所代表的心上人。但是走到近前，她发现利剑是从玫瑰的花萼底部穿刺而过的，这一点平面logo是看不出来的。她饶有兴味的转到另一边看了片刻，想起关于《夜莺与玫瑰》的另一种解读，玫瑰的根茎刺穿夜莺的身体，实际上玫瑰的根茎象征着男性的阳具。那在这里，是不是利剑也是类似的象征意义呢？

    联系长跃传媒的主营业务，好像这个解读反而更贴合实际。顾真挪开了目光，长跃传媒经营了这么多年，logo的设计者怕是都已经作古了，自己在这瞎琢磨这个的劲儿，还不如想想自己连offer也没有，进去该怎么办，总不能对着前台刷脸吧？再者她这两三年基本上都是雪藏状态，还有没有人记得她这号人都难说。

    长跃A座是综合管理楼，所有的职能部门都汇集在这里。顾真从包里摸出镜子，她没来得及化妆就匆匆来了，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和以前出镜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这下连刷脸估计都不好使了。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A座办公楼，礼貌地和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对方对她的身份存疑，也很是疑惑为什么她要亲自来——按理说，从别家公司转入的艺人会分配一个新的经纪人，一切手续都由新经纪人办理，艺人根本不需要cao心。不过前台小姐还是道：“那请您提供一下姓名，我们这边和演艺事业部核实一下情况。”

    “好，麻烦了，”顾真点了点头，“我叫顾真，义无反顾的顾，真实的真。”

    “好的您稍等。”前台的效率很高，电话核实只花了两分钟。只不过妹子打完电话回来，看顾真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顾真这个名字，放在几年前是可是一线小花。只不过如今要不是电话核实，很难和面前这个苍白憔悴的女孩联系起来。

    顾真电梯坐到九层，电梯和走道里没有一个人认出自己，她没觉得失落，过去的荣耀就让它过去好了。

    她走到914办公室的门前敲了敲门，直到里面有个略显冷漠的女声说“请进”，她才推门进去。

    门内是一间单人办公室的陈设，沙发和椅子上坐了三个人，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年纪看着都是二十出头，站着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打扮成熟，气场很强，烫着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坐着的三个人一脸噤若寒蝉的神色，看到顾真进来似乎还偷偷松了一口气。

    按前台所说，这位就是自己在长跃的新经纪人。顾真没犹豫，走上前礼貌的伸出手：“您好，我是从菲乐影业转过来的顾真，日后还请您多关照。”

    对方打量了一下她，尤其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半晌，方才伸出手：“我叫方芸，以后将担任你的经纪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顾真点了点头。

    接下来方芸把手下的其他三个艺人清走，简单问了问顾真的情况。当顾真说到拒签三立影视的合同时，方芸一脸看怪物的眼神。顾真只笑了笑，没有多说。

    顾真花十五分钟仔细看了合同，也提出了几点疑问，方芸有问必答，看得出业务水平还是过硬的。合同是五年制的，到期根据双方的意愿决定是否续签。期间艺人可以提离职，但要走程序，若是公司一方提出解聘则会支付赔偿金。另一方面，需艺人支付违约金和赔偿金的情况不多，数目也不大，金额和条款也在合理范围内。

    合同签完，最后顾真提了员工宿舍的事情。方芸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打印出固定的申请模版让顾真签好字，花二十分钟走完审批盖章流程，就把钥匙给她，告诉她今天晚上就可以搬来住了。

    顾真临走的时候，方芸还给了她一个电话，说是她手下一个嘴很严又热心的男生，如果她搬家需要帮忙，可以给他打电话。顾真笑着谢过，她推开方芸办公室的门，迎面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还没有看见对方，先闻到的是对方身上柠檬马鞭草混合着鸢尾花的男士香水气息。

    “抱歉，”对方温和有礼的声音响起来，他纤长的手指正了正自己蓝底黑纹领带的温莎结，没有触碰顾真，极有分寸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比顾真要高，顾真先说完“不要紧”才抬头去看，对上了一双沉静但带着些疏离的眼睛。男人西装革履，一身正装烫得一点褶皱都没有，西装的扣子没有系，领带夹上镶着三颗很小的钻石。顾真歪着脑袋看了对方的脸半晌，对方也没有急着走，也皱眉看着她。

    忽然顾真恍然大悟道：“你是……宋……宋……”她急切地想把对方的名字从尘封的记忆里召唤出来，却老半天只想起来一个姓氏。

    “宋遥夜。”男人眼中的疏离一扫而空，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伸出一只手，“好久不见，顾真同学。”

    顾真也笑着握了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纯粹的笑意了：“好久不见。”

    顾真和宋遥夜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还举行过两次同学聚会，可惜都因为和工作行程冲突，顾真没能参加。自她十五岁初中毕业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了。但宋遥夜曾是她初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任后来的时光如何飞逝都不会改变。

    两人只简单聊了几句，宋遥夜后面还有会，交换完联系方式后就匆匆离开了。日头快中午了，顾真去员工食堂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赶回家收拾。

    别墅里她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值钱的比如放在衣帽间的钻表，高定首饰已经被搬空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还有在资本看来最不值钱的书本。顾真带不走那么多东西，员工宿舍也放不下，她给自己规定的是两大纸箱，只装最必要的，其他的就跟随着过去埋葬吧。

    天擦黑的时候，顾真已经收拾好了。她装了几本最喜欢的书，一些日常衣物，几件可以应对必要场合的礼服，常用的化妆品，还有mama留下来的几件遗物。司机刘叔帮她把纸箱搬到车上，顾真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栋住过七年的房子，和相处多年的佣人李姨说了感谢和再见。

    顾真在半路打通了方芸给她的那个电话，对方叫程舒然，比她小两岁，据说来长跃还是大学生兼职。程舒然很爽快，答应一定会按时间到，帮她把东西都安置好了再走。

    果然，顾真一下车，就看见早就等在门口的男生迎上来。已是初秋，人人都穿着外套，男生依然是短袖。天色有点黑，顾真也没有留意对方的长相。程舒然一把抱起了两个箱子里更重的那个，把轻一些的留给刘叔。

    员工宿舍在D座，顾真住的那层都是公司总排名靠后的女艺人和新人。房间布局和酒店式公寓差不多结构，统共也就四十平不到。房间很新，看不大出上一个人的居住痕迹。顾真把别墅钥匙和车钥匙交代给刘叔带走，请程舒然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儿。不过她留着心，房间门是开的。她在行李里扒拉了一会儿，掏出来一盒茶叶和两个陶瓷杯子。正要拿着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却被程舒然叫住了。

    “抱歉……我喝茶晚上会睡不着。”男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顾真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喝茶叶。”

    程舒然奇道：“那……为什么要拿这个？”

    顾真的脸色一凛，才意识到这是过去服侍徐总遗留下来的习惯。她招呼程舒然到过道的自助贩卖机选饮料，路过大垃圾桶的时候，潇洒地把那罐市价三千多的茶叶给扔了。

    “这……不便宜吧。”程舒然呆了一下。

    “不喜欢又不爱喝，为什么不扔？”顾真扬了扬眉毛，整个人看着心情好了不少，“走吧，谢谢你帮忙，jiejie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