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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蝼蚁在缓慢移动。晏竟宁抽着烟,越抽越凶。静静地等待着司澄说点什么。司澄侧了身体,看向远处,嗓音徐徐而清爽,“潆潆是我们司家的养女。她比濛濛晚出生半小时。她父亲是我父亲的司机。在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两人遭遇恐怖分子袭击,她父亲救我父亲没了。痛失爱人,她mama伤心过度,很快也跟着去了。留下五个月大的潆潆。父亲将她带回司家,由我母亲抚养。对外就说是双胞胎。这事儿一直都是我们司家的秘密,除了我父母就大哥和袁叔知道,我和司漠都不知道。司濛那个时候还小,自然也不会知道。”“两个姑娘一起长大,性格却完全不一样。潆潆活泼开朗,嘴很甜,很会讨长辈欢心。她也很聪明,凡事一点就通,学东西比什么都快。可濛濛就不一样了,她不爱说话,性子很沉闷,在家里的存在感非常低。小的时候我和司漠都喜欢带着潆潆一起玩。濛濛就一个人玩她的,从来不参与我们的活动。”“因为李叔的死,父母心怀愧疚,尤其是父亲。他们把对李家的愧疚悉数转到潆潆身上,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而我们几兄弟也被他们教育要对潆潆好。长此以往自然就忽视了濛濛。”“大哥大学毕业就继承了家业,为了生意奔波。我从小不受管束,常年在外地跑。司漠从小到大一直住校,在家的时间很少。我们都一直以为两个姑娘的感情很好,从来不知道潆潆很早就有了心理疾病,对濛濛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直到潆潆自杀,我和父母从谢老师那里知道了真相。我们这才知道她从小到大就一直在忍受潆潆的暴力,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默默忍受着,只字不提。而我们这些家人却毫无察觉,竟然要从她老师的嘴里才得知这一切。你说多少讽刺?无形之中,我们也都是帮凶。”“知道真相后,父母一直都在后悔,后悔不该收养司潆。而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尤其是母亲,经常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司濛出嫁以后,她时常一个人半夜坐在书房里偷偷哭。只要一想起那些事情,她就忍不住哭。然而这个傻姑娘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她瞒着我们,只字不提司潆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我们知道她是不想让我们难过。”“告诉你这些,是想跟你说我这个meimei她真的很不容易。司潆出事以后,她抑郁了很长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从那以后。我们家里人从来不敢逼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全部都顺着她的意思来。她突然说要和你结婚,我们都没阻拦过。如果她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千万别逼她。她经不起逼,我真担心你会把她给逼没了。”“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表面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她心思细腻,别人对她怎么样,她心里门清儿。身为家里人,我们什么都不求,就只希望她好好的。司家已经没了一个女儿,断不可再没第二个。”手中的那根烟终于烧完了,只剩下一小节烟蒂。他抬手给摁灭在高台上。他抹了把脸,嗓音被冷风吹哑,却异常坚定,“你放心我不会再逼她,有孩子最多是锦上添花。可若是没了她,我生不如死。”***从医院回去,司濛没有再回横桑,而是一直住在娘家。晏竟宁陪她待了几天,奈何公司有个项目出了问题,他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而孩子的事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医生说司濛的身体不适合打胎。这件事算是彻底翻篇。可只有他们知道,两人之间的心结还没有真正解开。司濛没有跟晏竟宁回横桑。两人一人在宛丘,一人在横桑,维持了长达半个月。公司的那个项目很大,Dyes投资了近两个亿。中间出了问题,可想而知这事牵扯多大,晏竟宁这个Boss几乎彻夜难眠。一时间就再也兼顾不到司濛了。一转眼就到了隆冬。宛丘的寒冬丝毫不比横桑温柔。北风怒号,气温一日比一日低。雪也早早的下了。宛丘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横桑也下了。第一场冬雪,整个西南地区皆被席卷,无一幸免。风雪弥漫,院子里的那棵广玉兰枝丫光.裸,雪花扑簌簌地掉落,渐渐落满树梢,越盖越多。下午,晏竟宁刚和几个高层开完视频会议。室内亮着灯,灯光温柔而晕暖。笔记本电脑亮着光,一小捧光束映照四周。他走到窗边,举目眺望。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广玉兰。过去,司濛总喜欢站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咖啡都变凉了。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知道她神色迷惘,眼神哀伤,并不开心。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在悼念过去。看着那棵广玉兰想到了孩提时代孤独绝望的自己。男人静静地看着那树。他在想,这个时候,司濛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安静地注目着这棵广玉兰。于是他拨通了司濛的手机。“喂,竟宁?”却是秦琬歌女士接的。“妈,濛濛呢?”“她在睡觉。”“哦,让她睡吧。”“妈,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过去。”“没事,你安心工作,我会照顾好濛濛的。”“辛苦您了。”他看着那广玉兰的枝丫被强风生生折断,积雪哗啦啦往下掉。***12月25日,圣诞节。一个越来越受到国人青睐的日子。同一天,三水小姐全国巡回画展的最后一场在云陌如期举行。司濛一早就答应了主办方,必须出席。最后一场画展,她将向外界宣布,封笔退圈,从此三水小姐便不再画画。这是她一早就已经想好,一直都想做的一件事。她活了二十七年,却好像穷尽了半生在画画。五岁那年第一次拿起画笔,第一次接触油画,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画这么久。入这个圈子这么多年,功成名着,却也是满目疮痍。被赞过,也被骂过;被爱过,也被恨过;被追捧过,也被厌弃过;被理解过,也被非议过;酸甜苦辣咸,人世百态,一一尝遍。在这个圈子,没人能够一直立于神坛,经久不衰。她从籍籍无名,到后来有幸攀至顶峰。有幸领略过这高处的风景。于她而言,这就够了。如今,她不想再继续逗留在这个圈子。她或许还会画画,但绝对不会再有作品面世。“三水小姐”这个名字,曾经红极一时,却也终将淡出人们的视线,会成为过去,成为会议。就像当年的百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