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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落在他头上?”何绍礼不由微微一笑,这女阎王还真是从不吝以最坏角度揣摩人。“我爸妈当初也这么想,这几年,家里因为我姐这事已经乱套了。不过这两年观察,应该是没有。吴蜀这人能力还行,对她也着实没话说,我家也就由他当我现任姐夫了。至于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江子燕不由想到何绍舒懒洋洋地往饭桌一靠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女皇。她吃吃地笑了下:“邵舒是个明白人,谁也不敢对她不好。”何绍礼也摸摸鼻子:“我倒是怀疑我姐被吴蜀下蛊了。她身体不好,怀的两胎都自然流产,却还心心念念地想为吴蜀生个孩子。吴蜀要结扎,被她知道了,去年简直吵翻天。我几个月都不敢回我爸妈家,幸好今年又让她怀上了。全家都供着这菩萨。”他这么从容说起家里私事,自然而然,毫不避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老朋友般自在。江子燕好奇心大起,轻声说:“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何绍礼唇边的笑容却收起来,他停顿片刻,极淡地说:“因为你,子燕姐。”她一愣,他的声音很轻,像冬日里透过玻璃渗透进肌肤的每一缕凉气,像雨水溅进老旧的燃烧报纸只剩下最后灰色的烟。“你当时从楼上跳下去,我姐那时候正准备婚礼,她在去看你的时候走错病房,遇到了吴蜀。他是你的主治医生,所以熟悉起来。”第7章前面是红灯,何绍礼停了车等待,他的声音听不出有责怪。越是这样,越蕴含着让人坐不住的难堪。江子燕坐着不动,表面维持着平淡表情,内心却有些惶然。好像她才从病床上头痛欲裂地醒过来,刚接受了自己失忆,随后惊觉已经隆起的小腹。最初,也曾有些乱七八糟的“同学”来病房探望,说了很多前事,她一直皱着眉听,试图理出个思绪。随着妊娠反应越来越重,后来就没人来了。过去的事情,如同无腿的鸟儿栖息在寒枝,江子燕只知道个轮廓,不知始终。可现在她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何绍舒方才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摆在面前,她想说不记得了。可是不记得行吗?原本置身事外的好奇,一丝不剩地全部转为无地自容。三年多来与世隔绝的生活,以及回来后何绍礼对她的态度,江子燕从未疑心自己具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失忆后的人生,仿佛下午四点后的天光,虚度大半,却还拥有扭转朗朗乾坤的可能。但她此刻恍然发现,遗忘的只有自己,过去的过去还在继续,无形中时刻潜伏,不会放过自己。她终于哑声开口:“绍舒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怪我?”何绍礼听她这么说,便笑了,低声说:“你就想问这个?”他摇了摇头,“我姐嫁给吴蜀后很开心,我从小到大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江子燕微微蹙眉,追问:“邵舒自己也这么说吗?”他似笑非笑:“我姐的原话是,她遇到吴蜀,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江子燕因为这话,再度呆住了。她以前表情极少,常常眉头一皱,方法就有。失忆后的江子燕开始笑,也会有呆住的模样。她眉目寡淡,侧脸轮廓称不上秀巧,唯独鼻翼翘挺细致。以前多穿黑色,神色总带给人一种男女莫辨的压迫感,令人不敢多看。如今气质柔和下来,反而有了些迷茫的纯真。何绍礼看着她,隔了半天,再悠悠说:“老妈当时听到我姐这话后,也说了一句话。”江子燕“嗯”了声,下意识说:“说了什么话?”他笑了笑:“我妈说,十家女儿九个贼,剩下一个认倒霉。”江子燕终于也笑起来,手略微指了下,无声提醒他前方早已经变了信号灯。她握着双手,心中剩下隐约的浮躁和难言的忧虑。夜晚是无处安放的荒野,有人仿佛失去族群的羚羊。再沉默片刻,她终于轻声说:“对不起。”何绍礼却说:“我姐没有怪你,她一直很欣赏你。”江子燕脸上还留有刚刚那一丝笑容,她没说话,先回头看了眼何智尧,那孩子又在后座陷入了瞌睡中,看起来是无忧无虑的个性,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世界的恶意。车重新回到了公寓下层,她慢慢说:“我看得出来,绍舒现在过得很快乐。但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绍礼,我以前那样子对你,对不起。而你遇到了我,确实是你的认倒霉,对不起。”车已经泊稳,何绍礼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后他冷淡地说:“好一个认倒霉,子燕姐。”说完率先走下车,把何智尧打横抱起来放到肩膀。而她也沉默地跟下了车。“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这句话,可以说是江子燕回国后最写实的心理写照。她给了自己一周多的时间,彻底适应回国生活。要说最大的改变,可能是她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想到儿子就睡在一墙之隔,心里有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庆幸感。最初,江子燕信心满满,计划着回国后的所有——先独立生存,再独立其身,最好见缝插针地把何智尧的心也拉拢过来等等等等。只是,江子燕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何智尧这边出了特殊状况。而查阅资料,她得知孩童五岁前是与外界建立完善交流的关键时期,再眼望着何智尧总是不肯说话的安静样子,感觉把心放到火架子上烤,什么都顾不得了。很多优先顺序的排列,就需要作出彻底改变。江子燕十拿九稳的工作岗位,薪水提供虽然颇丰,但有得必有失,工作节奏极快,不允许员工朝九晚五地下班回家照看孩子,只能遗憾地放弃。她放下拒绝电话,重新浏览着招聘页面,更改自己的简历,顺便用纤细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经过几日的观察,江子燕发现彼此相处微妙,但何绍礼的脾气比她预想中更好。他似乎并不反对她对孩子的亲近,也并不介意以后将与她在同个屋檐生活。这样的态度,至少给了她继续厚颜在这里借住下去的信心。如今,何绍礼每天早晨起床走出房间,会发现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两面煎黄的鸡蛋火腿可丽饼,切好的水果。附带一杯黑咖。何智尧的餐布前摆放的是新鲜覆盆子酸奶昔,零星的谷物果干搅匀,上面再撒一些烤椰子和新鲜水果。他擦了擦手,坐定在桌前,首次觉得早上时间略有空余。但没多久,儿童房传来巨大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