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满月宴

    这是李炯穿越以来，最为盛大的宴席，在这个历史被魔改的世界，人们的习俗风俗也不由得发生了改变，满月宴包含了李炯原来世界里面的百日取名的习俗，因此显得尤其的重要。

    宴席在正午开办，整个大殿都置办妥当。古代时的光照着实算不得多好，大晚上办宴会的话真的是黑灯瞎火。

    除此之外，也因着此时正是冬季，夜间气温过低，不仅对于宾客不是很友好，对那些穿着薄衫的舞者更是难熬，正午开办宴席不仅温度适宜，也有着如日中天的意味。

    殿上除了上首的桌案，便是摆放得次序井然的两侧桌椅，大殿上铺着柔软的毯子，虽然没有熏香或者摆放花卉，整个大殿上依旧飘散着一股好闻的冬日冷香，就像是清晨露珠的味道那般。

    整个大殿暖烘烘的，有些体制偏热的宾客都忍不住擦了擦汗，等到皇帝带着小公主来时，大多数人才了然地看向那锦缎丝绸襁褓里的小公主，看来皇上非常疼爱二公主殿下，连宴会的大殿都考虑到，怕冷到二殿下。

    李炯心情极好，他怀里抱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笑意就没下去过，看着这个月来小脸已经脱离瘦巴巴猴子状态变得白嫩嫩的女儿，这个时候她似乎是被许多人的大殿吵醒，兴致缺缺地半睁着眼睛，很是淡然不为所动的模样，看得李炯哈哈哈直笑。

    一旁落座的王皇后今日穿着分外隆重，红色的吉服上面绣着繁复祥瑞的花纹，金丝绣线的花边和头上的凤凰金头饰相映成趣，那凤凰展着尾翅，嘴上衔着红宝石垂落在王皇后的眉心，在妆容的配合下尤为艳丽。

    她看着皇上抱着女儿不撒手的痴父模样，心底不由得流露出一分酸胀的痛楚，敛去眼底的心思，侧过身问道：“皇上，是否开宴了？”

    李炯没转头，而是把小公主交给一边的奶娘，这是之前害怕被辞退怪罪的奶娘之一，上次的奶娘倒也没全辞退，内务府留下了也能有个备用，后边还有几位主子要生产，也要用到奶娘，因此小公主这边在皇上想要另选的宗室乳母选到之前，依旧留下了两个奶娘轮流伺候。

    在李炯的眼神示意下，大太监白志德笑眯眯地从一边的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事先备好的圣旨，清咳一声，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贵人温氏之女李芫。乃朕第二女也。毓秀紫微。分辉银汉。秉姿和顺，赋质柔嘉，是用封尔为昭宁公主。赐之金册，钦此。①”

    席下的乳母代为领旨，而一旁座位上的生母温贵人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坐着，她今日穿着绛紫色的衫裙，配以很是漂亮的玉质头钗，头发梳得柔顺端庄，高高的发髻边是两股黑发垂落在脸颊侧，很是端庄温婉的模样。只是面上苍白失神，倒是看上去显得黯然失色许多。

    等到昭宁公主被抱下去，宴席也正式开始了。

    吃吃喝喝，看看表演，聊聊天，李炯虽然觉得不比在现代时来得节目丰富，但是也算别有一番趣味。

    就是作为一个皇帝，能有胆子和自己聊天的人着实不多，哦，王皇后算一个，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皇后今天像是吃错了药，拼命给他灌酒。

    其实，李炯算不上什么喜欢喝酒的人，不过古代的酒精提取技术不行，酒的浓度并不高，除非喝上非常多，不然压根不会醉，这种低浓度的酒，单喝也就这样，他暗搓搓地吩咐朴嬷嬷把准备好的鲜榨果汁兑进去，自己为自己的“特质鸡尾酒”开心半天，独自乐呵，又遗憾地想起自己现代时最爱喝的冰可乐，这辈子他都喝不到了。

    等到下面的人似乎因为什么争执起来时，李炯才把飘远到上辈子的回忆的心神揪回来。

    起声争执的竟然是安心公主，安心公主今天看上去和自先帝去世后出席宴会时的低调打扮不同，今日的安心公主一身精制的绸缎蓝白色衣裙，头上是珍珠宝钗，一张俏丽的小脸上眉宇飞扬，对着坐席对面嘲讽道：“呵，当初和四皇兄相爱甚笃，如今四皇兄去世之后还能够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可真厉害！”

    恰巧坐席就在正对面的王倾暄，嘴角的微笑一僵，周边的贵女也暗中传递眼神，心里面别说多介意了。

    王倾暄频繁出入皇宫的消息，消息比较灵通的都清楚，今日的宴席上更是穿得妖里妖气，就怕勾引不了皇上吗？自家meimei王皇后就坐在上席，做jiejie的可真是不要脸。

    最可气的是，大周的风气相较还是开放的，男女可以同席，在座的哪个男人不把眼神先在这第一美人的身上流连一会？

    一边的不论是贵女或是夫人早就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围绕着王倾暄了，或许对于她们来说，她们吹捧着的人根本就不是王倾暄，只不过是丞相嫡孙女、未来四皇子妃的身份罢了。

    王倾暄听着耳边的小声但是却依旧毫无阻碍地进入耳畔的私语声，拿在手上的玉箸早就不知不觉落到地上去了，她先是下意识地埋下头，又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可笑，抬起头维持着自己的笑容，尽管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得到肌rou都在轻轻颤抖的声音：“建王之死，非我所愿，我也觉得很悲痛，在座的不都因此感到难过吗？生老病死，又有谁能够掌控呢？然而人的死亡固然令人伤心，可活在世界上的人如果沉溺在悲伤之中又有什么意义呢？死去的人已经离去，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在昭宁公主的满月上，看到她如此鲜活活泼的模样，才越发觉得生命的可贵，因此倾暄才尤为开心，为昭宁公主充满了希望刚刚开始的人生感到开心。”

    暗中关注着这番对话的大多数人都不由得露出一个赞同的表情，不过安心公主似乎还是不开心，正想开口继续争执，就听到上席的皇帝威严的声音：“皇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安心公主很是不满，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不由得盛满了委屈：“皇兄！你竟然帮她说话！”

    旁边的人听皇帝拍板，心下了然，看来皇帝的意思是今后都不让提这件事了，想想也是，这王倾暄和皇帝的绯闻轶事总不能是空xue来风吧？

    上首的王皇后克制不住地扯出一抹冷笑，心底想的是，皇上不帮她那个好jiejie说话，难道还为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公主说话？

    她这个好jiejie一如既往的好手段，从来没见她狼狈过，怎么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此不甘于人下的人，怎么会真的因为建王的死就郁郁寡欢。

    王倾暄抬起头仰望那个开口的男人，今日的皇帝显得尤为容光焕发，英气逼人，嘴角带的笑虽然不明显，但是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这个她这些时日接触的男人，似乎这个时候才真正来到了身边，像一个这个世界的一员，而不是飘忽不定，真的犹如那些民间话本里说的那般，皇帝是真龙天子，因此与常人不同，与世人格格不入。

    虽然李炯自己没意识到，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那骨子里与古代格格不入的感觉是无法磨灭的，只不过身为皇帝大多数人都不敢妄言质疑，即便觉得奇怪也不会多想。

    但是一个在现代生活长大的人，一举一动早就烙印上了痕迹，一个古代男人不会在和女人说话时下意识地低头，更不会等待对方走到并肩处，而一个帝王不会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小太监双腿在发抖打颤，更不会给守夜的太监赐凳子。

    尽管催眠自己要做一个无情的专制者，深刻于意识中的思想让他并不会觉得这些举动有多开心，就像当初在温贵人身上发泄因为她母亲有心的安排的怒火，接受安心公主的以身体作为条件交易，即便是纯利己地去想这是公平兑换、因果循环，可哪里又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大概直到昭宁公主出生后，李炯才觉得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有了些许眷念。

    “皇上，臣的孙女精心准备了一支舞为宴席增添光彩，想要献给皇上和昭宁公主。”就在此时，王丞相出席开口道。

    周边不由得多了好些大臣的侧目，这王丞相可真是着急啊，这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李炯此时正因为下面毫无特色的古筝弹奏感到没滋没味，这个时候就颇感兴趣地答应了，更何况他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真没想到他就要在这时候展现自己的昏君本色了吗？

    摸了摸下巴，李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