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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麻烦了,你还的招呼客人,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摆出这个事必躬亲的架势,苏眉就有些紧张。她眉眼间的细微神色皆落在虞绍珩眼里,他既然已经有了下一个“约会”,倒也没必要急着在她面前多献殷勤,从善如流地吩咐了勤务兵送许夫人回家。虞绍珩送过苏眉回来,舞池内外都没有叶喆和唐恬的影子,他略一思忖,踱到了主楼和配楼衔接的走廊转角。栖霞不像中式庭院,亭台楼榭花架山石,多有藏人的地方,楼上虽然房间多,但今天是惜月的生日派对,即便父亲母亲不在,小孩子们也不敢在虞家胡闹。只有像叶喆这样熟悉地形的,才知道什么地方不仅安静没人打扰,万一被人撞见,也显得还算光明磊落,而不是“包藏祸心。”他才一走近,便看见地上两个人影有一半叠在了一处,接着便听见叶喆让人背脊发麻的声音:“唐恬恬,你都吃我醋了,还敢说不喜欢我……小骗子……”虞绍珩暂且站住,停下来思考是打断他们,还是安静地走开,只听唐恬平素脆甜的声音也忸怩得像只小猫:“我不喜欢你这样……就是不……”话没完,断在了唇齿之间。虞绍珩琢磨了一下,如果现在打断了他们,叶喆起码一个月不搭理他。算了,还是唐大小姐自求多福吧。叶喆跟她耗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沾点便宜了。20、竹枝(一)隔了一个礼拜,虞绍珩果然来约苏眉到他朋友家里去看书。那地方在城郊,天气又阴沉,虞绍珩来时却没有开车,略带腼腆地一笑,仿佛这是件很抱歉的事:“实在不巧,我的车让朋友借走了;不过到那边有巴士,还算方便。”他这样的口吻,像是给她添了很大麻烦似的,其实她平日出门,都是搭电车的啊。苏眉心中好笑,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安抚,“我知道,在霁虹桥那里换一次车就到了。”两人结伴走到电车站,苏眉尚不觉得什么,可一上车,她很快就意识到他们这样出来,确实不如他自己开车。电车上人虽然不多,但一时却也没有空位,她扶在一个靠窗的座位边上,虞绍珩也跟着站在了她身边。他们一道上的车,合该如此,可饶是他自觉地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苏眉还是觉得,他离她太近了。虞绍珩身高臂长,单手扶着她头顶的横杆,她若是面朝着他,一抬眼就是他胸前的制服铜扣,沉静的白檀香气若有若无的浮上来,仿佛是他身上的一个标签。她没来由地忐忑,只好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她忽然很想知道,他是同她一样觉得别扭,还是一无所觉的坦然。是她太过敏感了吗?苏眉暗暗责备自己,平时她自己搭电车,也会有人站在自己附近,有时候车上人多,比今天的状况要挤多了。她是从几时开始对他格外的想要保持距离呢?就因为他太年轻,又生得太漂亮,她和他在一起太容易叫人误会?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她似乎是有些怕他。那晚绍珩兄妹在派对上并肩弹琴的片段不期然在她脑海里跳了出来。他身上的光彩朗朗如玉山映人,她忽然发觉,她竟不大记得起惜月弹琴时的样子。是不记得,还是根本没有用心去看呢?这个突然清晰起来的认知,让她一阵惶恐。她这样轻易地沉堕于一个男子的外表而毫不自知!所以,他一靠近她,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她会刻意地疏远他,会那么在意他是不是觉得她轻浮……苏眉深深吸了口气,她怎么会有这样浅薄不堪的念头而毫不自知?她对自己好失望。如今想来,他似乎从来也没有过什么逾矩的言行,她为什么偶尔还会觉得他于人情世故不够妥帖呢?也许只不过是她自己不够磊落坦荡?他的存在,像是一个无言的诱惑。与其说她怕他,倒不如说她是怕自己无法面对那诱惑。她却拿自己的浅薄去责备别人。虞绍珩同她近在咫尺,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却看得出她握在椅背上的手越抓越紧。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只觉得好笑,他不过站得离她近了一点,她就这么紧张;要是他真的做点什么,他都吃不准她会不会昏过去。可惜今天天气不好,出门的人少了点,车厢里空空荡荡,一点也不挤。要不然她就可以扶着他,不用跟座椅靠背较劲了。虽说他不至于下作到要找这样的机会占她便宜,但是车子过了三站,她仍是紧盯着窗外,眼角也不扫他一下,就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了。她不想跟他说话是吗?他偏要逗逗她。苏眉正专心致志地时而自责时而自省,忽听虞绍珩柔和温文的声音从高处飘了下来,“师母,您习惯吃扶桑人的料理吗?”她心神一震,只觉额前的刘海都仿佛触到了他说话间的呼吸。“嗯?”苏眉仓促地应了一声,她要答他的话,就必须要看着他:“我不知道,我没有吃过。”她迫不得已回过头,还好他听着她的话,正抬腕看表,没有碰到她慌乱的视线。苏眉在心里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君子坦荡荡。他是君子,她也不可以有小人之心。“我知道一家法国人开的扶桑料理店,蛮正宗的。我们回来也要五点钟了,您要是有兴致,我们去试试?”“呃……”苏眉只顾纠正自己的心思,更不知道是答应了才算坦荡,还是婉言相拒才合乎情理,迟疑着说道:“嗯,看时间吧。”虞绍珩像个好学生一样,听话地点了点头,“好。”苏眉不敢再和他多说,又转过脸去看窗外,却发现她近旁座位上的一个中年女子,正用一种怪异的神情打量着她,一触到她的视线,便立刻转了方向;可过了片刻,狐疑窥视的目光又开始在她和虞绍珩身上逡巡。她明白是虞绍珩那声“师母”激起了旁人的好奇。她和他在一起,着实不大像个长辈,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确实是啊。虞绍珩看着她努力压抑,却终于难以完全掩饰下去的纠结无奈,愈发觉得有趣。她甚至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樱花一样淡粉的唇色,被牙齿压出了一痕柔润的薄红。如果换他咬上去,会更鲜艳吧?20、竹枝(二)两人在霁虹桥换了车,往郊外的巴士乘客更少,车厢后面空了一半座位,他们选了位子坐下,总算没有了方才的别扭,窗外的平林田陌、池塘花坳也让人的心情慢慢舒朗起来。郊外的车站间隔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