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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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是疯了才怜悯这个可怕的男人。 可是你却并不感到害怕,你挨着他,迪亚波罗的长发像有生命似的缠绕你手指,他的rou体是暖的,苍白的皮肤透着血的红晕,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一个血rou构成的人类,他依然会生老病死,依然会身不由己。 迪亚波罗做的坏事终将得到审判,可他悲剧的过去永远不会得到弥补,他原来也不过是命运的棋子,命运无端要他承受诅咒,要他远离人群,将他逼到这条路来,要他犯下罪行,要他做正义的对立面,就像勇者需要恶龙的存在才能成为勇者。 迪亚波罗或许认为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甚至所有人都将觉得他是咎由自取,可命运并没有给他选择父母的权利,也没有给他选择是否出生的权利,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迪亚波罗的一缕发梢,它冰冷而滑腻,一如这个男人给你的感觉,可是你想起黑暗中他压着你的胸膛guntang,仿佛他心中有火焰在燃烧。 冥冥之中你抓住了什么又转瞬即逝,你迷迷糊糊地想你绝不敢说你比迪亚波罗更幸福,但他又绝对比你更不幸。 比任何人都不幸。 抛开复杂的想法,你拉开被子钻了进去,轻轻贴住迪亚波罗,你对他过去所经受的一切与未来将要经受的一切都无能为力,你想给他一点温度,但这也是你对自己自私的慰藉,你听到心底自己冷漠的声音说,你不过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迪亚波罗面无表情地瞥了你一眼,在你眼中看到一些伤感。 你在瞎想些什么呢?你在可怜他?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就像那句谚语说的,猪义无反顾走向屠夫,因为它在为农场主着想。 别他妈用那种眼神看我。他本该这样说的,他该嘲笑你的自不量力,讽刺你软弱的心,羞辱你天真的善良。可迪亚波罗最后什么都没说,他拉住你的手腕,将你的手放在胸膛。这使你感到他的心跳和你的脉搏像两条溪流汇聚在一起,有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像摇晃的光斑一样闪烁其间。 你的心脏骤然地刺痛了一下。 迪亚波罗对女人这样的神情并不陌生,在教堂做义工的女人们常常对他露出这种神情,他那时并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因为得到关注而兴奋。 而这个时候,女人们的孩子,和他差不多大或比他大一些,都在大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瞪着他,即使他们还并不明白这种嫉妒的恐惧,但他们模模糊糊地害怕这个总被母亲挂在嘴边的,乖巧漂亮的杂种会抢走他们的mama。 迪亚波罗并不在乎,直到有一次他被大孩子们以神父的名义哄骗去了教堂后面的森林。 一个孩子将他推倒了,剩下的孩子们蜂拥而上,他们学着小混混的语气咒骂:“教训教训你这家伙,看你还敢神气什么!” 一双手,两双手,三双手。 “孤儿,杂种,表子养的!” 他没有搭理那些孩子们的挑衅,而是担心地想着昨天下过雨的泥土还是湿的,他穿的是神父新给他买的上衣。 可这场小孩子的欺凌并不单单以衣服弄脏了作为结尾,等那群害怕被大人找过来而跑掉的孩子离开,迪亚波罗的眼睛肿得看不清东西,他的耳朵被撕了一小块缺口,指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的。男孩动了动腿,左腿的脚踝被踢肿了——还是断了,他没有分辨的经验,但总之他放弃了站起来,静静地躺在湿润的草地上。 一种奇妙的感觉升了起来,森林只有偶尔的鸟鸣,还有一点风吹树叶的声音,当他移动手臂的时候,身下的草叶沙沙着,散出微微苦涩的气味,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迪亚波罗被不曾有过的惬意包围,他从出生前就一直吵闹的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那张青紫苍白的脸缓缓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安静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鸟落进他摊开的手心,它特殊肌理的脚爪令他掌心发痒,细绒的羽毛扫着他的手指。 迪亚波罗侧过头去看这团小东西,它一边的翅膀羽毛像被人为地拔掉了,只剩下几根长长短短的残缺的羽毛,所以它飞得不好,才落到他手里。 迪亚波罗一瘸一拐地捧着小鸟回去教堂的时候,听到声响大家都回过头看他,青色的天光下这个男孩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有谁能救救它吗?”他在寂静中说。 所有人都静止了,女人们停下手里的工作,有的心疼地皱起眉,有的吃惊地捂住嘴巴,有的人甚至已经双眼含泪。 “他为了救那只小鸟从树上摔下来了吗?” “上帝,求您多怜爱他一点儿吧……” “哦,多善良的孩子……” “可怜的小家伙……” 教堂里一片低低的唏嘘,然后所有女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他,一双手,两双手,三双手,她们擦拭他脸庞的血污,拂掉他身上的泥土,包扎他破溃的伤口。 迪亚波罗和远远瞪着他的大孩子们对视,一种隐秘的快感在他心中闪过,像一道闪电,令他发起抖来。 一个丰腴的妇女可怜地将他搂进怀里,她身上有草药混合着蜂蜜的气味,苦涩的甜蜜的,混合着雌性荷尔蒙的味道,一直沉在他意识的深层。 而现在这段记忆复苏,迪亚波罗的身体深处阵阵发麻,轻微的刺痛和麻痹中,他的手穿过你脆弱的颈项,顺着你脊背向下——像一个柔软的抚慰或某种亲昵的请求而使你毫无防备,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你搭在男人胸口的手无力地滑下去,又被迪亚波罗抓住。 他垂下眼静静地凝望你,然后躬起身体,额头隔着褶皱的布料抵在你柔软的腹部,轻轻嗅着你微微发热的气味。你的手隐晦地将他与你柔软的()隔开,这使男人的心脏有一种坠坠的下沉感,又令他无端焦躁,直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地张开薄薄的嘴唇,牙齿磕碰在你柔软的,凹陷的手心。 男人无所顾忌地呼唤你,他称呼你愚蠢的女孩,傻瓜,蠢货,他用充满恶意的词汇形容你,又转而近乎痛苦地称呼你玛格丽特,最后他轻轻咬住舌尖,将一个含混的单词锁在唇齿。 小鸟。 一个短暂的窒息,肮脏无耻的愿望膨胀然后破碎,一切变成空白。 迪亚波罗的灵魂仿佛此时才回到rou·体。 他闭着眼睛喘息,潮热的皮肤被夜风吹拂,在晦暗的阴影里回到那个静谧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