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句话,他心底有一万句话要问,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一句都问不得。言语是错,言语是劫,不得多闻,不得多问。北牧只觉得牙关隐隐泛起了一线血味,最后只能极轻的道了一个嗯字。临刀却没什么表情,他深深看进北牧眼里,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样平静的凝视下微微心虚了起来,待得要调转视线,却被临刀捧住了面孔,让他直面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技不如人,丢了命也没得埋怨。”看着北牧漆黑温润的眼睛,临刀一字一句,“我被红衣教下毒,不够谨慎小心,一切都是教训。”说完这句,他松开了手,略喘了一下,一双琉璃一样漆黑眸子,澈若霜雪,不见一丝一毫动摇阴翳。他就仿佛是华山之巅千年积雪化为的人形,怎样的侮辱践踏,都完全不能污染他一点本心无垢。“我被人上了。”晏临刀慢慢吐出这句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依旧是纯阳晏临刀,你为此就要和我割袍断义吗?”北牧立刻拼命摇头,随意在脑后绑的马尾也甩到自己脸上,好似一只小狗。晏临刀面上慢慢绽出一线笑容,就像是有月光轻轻落在湖面菲薄的冰层上,一点月波,折在冰下碧波微动,散做万点碎琼,清冽温柔。他伸手,搂住俊美青年的肩头,把头靠在他肩上,低低说了句,北牧,让我睡会儿,我困了。北牧不知为什么有点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侧头看去,便瞥见道士长长的漆黑睫毛,和眼下一线疲惫的青黑。他再不说话,就笨手笨脚的拽过一边的毯子,把自己和道士一起包了起来。他也靠过去,在临刀颊旁也闭上了眼睛。叶北牧虽然也是浩气盟成员,但是在龙门这边待得比较少,浩气盟里就没有为他准备的房间,他这个人世家子弟,衣食住行上受不得一点苦,干脆自己置办了个舒服宽敞的宅院,运气又好,建造的时候凿出了一眼冷泉。临刀生性好洁喜静,他就拖了临刀来,一来二去,临刀基本上就住在这里,倒比牧北这个正经主人住的时间长。这次回来,北牧让马车直入私宅,自己跑去营地把情况说明,只说临刀在荒漠附近受了伤,也不碍事,请过了大夫,在他那里静养,等好一些了,再来亲自交接。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临刀交好,也都知道晏临刀这纯阳弟子冷僻脾气,也不以为怪,中间有个负责登记的万花弟子还笑嘻嘻转着手里的笔,问他需要自己晚上过去一趟吗。北牧想了想,说你那医术我可不相信,这样,你把你药室打开,我自己去挑拣。结果,他就把万花的药室扫了个空,最后背着一麻袋几乎比他人还要高的滋补药材回去,那万花都快哭了,还得帮他把药材分门别类用细纱袋装好,最后还特别不放心的在他背后挥手绢,说药材你要是搞不定差人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熬。北牧只回头对他笑笑,对方就捂着胸口一脸“我艹这小白狗真萌,你可以这么一路笑到对面王遗风那里去”的样子,受不了的摇头。北牧生得样子好看,性格爽朗大方,见人先带三分笑,一张嘴吵架赛刀子,夸人比抹蜜还甜。营地里人人都喜欢他,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他。但是,他最想要的,他得不到。转过身去,青年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就不见了,一双漆黑的眼,深不见底。晏临刀并不在房间里。推门进去的北牧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什么,眉头一锁,掌风一动,直接拍开窗棂,从后窗掠出,几个起纵,落到了后院那眼冷泉旁。晏临刀正脱下`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北牧听到衣衫委地那一点微妙惊动的声音。冷泉上有菲薄一层,纱一样的单薄雾气,北牧隐约看到那人漆黑的长发、冰白色的肌肤。然后,那个人慢慢转头,看了一眼是他,又转过去,伸手,拆掉头上发簪。黑色长发,无声滑落。北牧觉得喉头一干,慌忙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听到搅动水声,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跑过来,忙低声道:“要洗澡我让人烧水送到你房里,冷泉伤身……”临刀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下去,把自己完全浸在水里,呼出一口白气,道:“不必麻烦。”北牧又低头站了一会儿,才道出一个好字。——他所有伶牙俐齿机变聪巧在这个男人面前,统统没用;他策马风流一掷千金,在临刀面前,全化成笨手笨脚,不知所措。又无言站了一会儿,北牧也想不好自己还能干嘛,就转头进屋。他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干嘛好,抓抓头想想万花给的药,决定去熬药,就又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冷泉里一动不动浸着的那个人,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就这么看着他。临刀没有回头,背对着他,像是叹了口气的样子,说,既然你没什么事做,过来陪陪我吧。应了一声,北牧规规矩矩坐到冷泉旁边的山石上,低头,视线也不敢往下,就定在临刀脸上。道士的面孔,是一种雪白的颜色。第六章道士的面孔,是一种雪白的颜色。临刀看了看他,慢悠悠闭上眼。“北牧。”“嗯?”“你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走?”“暂时不走了。”“……哦。”“……”“对了,我记得去年你来的时候,说过想喝昆仑雪水泡的茶,我给你取了昆仑山巅的初雪,封了一坛子在你窗根梅花下面,记得取出来喝了。”“……嗯。”“你想吃雪莲果子腌的蜜饯,也给你做好了,给你放在厨房暗格里,记得吃掉。”“……嗯。”临刀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和他说,北牧就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以前的事。他第一次见到临刀那年,他堪堪五岁年纪。那年他开始学剑,金灿灿一个小人,抱着一柄小木剑,神气地在偌大山庄里跑来跑去,结果,便遇到了冰雪一样的少年。他当时淘气,爬到树上下不来,性子又骄傲,不肯叫人,又害怕,快哭出来又拼命忍住,只能紧紧抱住树枝,那时候还是个小少年的纯阳道子向他伸出了手。他一辈子都记得临刀那时的样子。少年清瘦而修长,仰着头,树叶斑驳,他向他伸手,雪白广袖像是什么巨大白鸟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