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沈家老爷子去世的那天晚上，风雨大作，窗户上的雨痕交错，一注又一注的雨水流淌在窗台上，悉数倾倒在花坛里的花骨朵中，压得久久直不起身来，风吹进幽暗的长廊，使得窗纱四起飞舞，窗下的人影忙忙碌碌，这一夜谁也不敢进沈念的房间

    只一门之隔，幽长走廊来来回回的忙碌脚步声

    沈念满眼泪花的蜷缩在楼梯转角角落，望着空荡荡又阴暗的长廊，期盼着夜晚消失不见的月光，吹起窗纱的微风，还有爷爷睡前的晚安

    她没有开灯，起初惊醒是被雷电吓醒的，踩着阶梯往下走，听见门外奇怪又匆忙的脚步声，推开门就被冷风吹尽暖意，紧接着就从管家那里得到了爷爷病危的消息

    走过长廊，推开门，恍惚间闻见了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围绕着的医生和护士从身边擦过，急切的动作，慌张的神情让她有些晕眩

    攥着裙摆的手久久都没有放下，随着滴的一声长响，泪水从眼眶流出，从门缝疯狂钻进的风像刀一样擦过裸露着的纤细脚踝

    沈念缓慢得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的人，哭得很是安静，坐在床沿边，握住爷爷的手，还是暖热的

    床边纤瘦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再动一下，房间里的医护人员都退了出去，风雨涌进，吹散了浓郁的消毒水味

    沈言深冒着雨连忙赶回家，望见她蜷缩在长廊的尽头，哭得两眼通红，泪珠盈睫，裙摆长长盖住脚踝，纤瘦的肩膀被微弱的光照亮，一脸不知所措的脆弱易碎的模样

    迎着她走过去，跨过肆意鼓动的窗纱，倾耳的风雨，少年的身量已经逐渐宽阔，熟悉的怀抱将她紧紧抱住，拥抱是微苦的味道却很温暖，掌心轻覆在发顶，轻柔的安慰着，“没事了，我一直都会在”

    直到她被抱入他的怀里，轻声安慰了一句就泪流满面，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将自己整个人都挤入他的怀抱，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哭着说，“他们都走了…爸爸mama，再是奶奶，现在是爷爷…怎么办…”

    哭声隐没在风雨里，此后，沈念只有沈言深一个家人了

    听着她的哭声，沈言深感知心脏密密麻麻得涌上疼的感觉，却也安静得等她发泄情绪，轻拍着她的肩膀，尽全力将她抱得很紧

    等到哭累了，沈言深才将人抱起回了卧室，握着脚踝，都是微凉的，轻轻掀开被子将人裹进去，捻紧被角边缘，指腹轻轻擦拭着眼尾的泪珠，覆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刚刚微微起身

    “哥哥…别走”

    沈念伸手拉住沈言深的手，刚刚哭过的声音有些哑，眼睛也红红的，一副可怜脆弱的模样

    “嗯…不会走，睡吧”

    沈言深索性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沈念伸出手搂住他，挤进他的怀里，微微闭着眼，却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身上很凉，像一只拼命取暖的小猫往他的怀里钻，和之前雨天遇见的小猫很像，沈言深垂眸看着她，鼻尖红红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小手紧紧抓着他，是需要他保护她的时候了

    彼此的指尖厮磨，呼吸也很轻，沈念一直在汲取着安全感，或者眷念着他身上的暖和，时不时的对视轻语，沈言深尽力哄着她睡一会，只是一整晚两人都没有睡着

    次日清晨，风雨停了下来，拂过的风依旧微凉，偌大的房子所达之处都是庄重肃穆的，擦身而过的人们无一都在窥视沈念的面容神情，还是少女的年龄，身边就没了长辈，少不了有心之士的不怀好意，好在有沈言深的遮挡，她才免了许多打扰

    走到室外的绿地，抬眼望去，有不少的花折了腰，往日都是沈家老爷子亲自为沈念打理阳台下的那片花园，也独独那一片的花经历了一整夜的风雨拍打，还依旧屹立着

    沈念气色并不好，碎发随风而动，又被身边的沈言深伸手抚去耳后，搂在腰间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抬头看他，眼眸没了聚焦的中心，全然充斥着茫然和悲伤

    “靠在我身上会不累一些”

    仪式会久一些，他只是想让她不那么累，才轻轻出声

    “嗯”

    沈念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其实原本也是靠在他身上的，只是脸色实在苍白，让沈言深看着格外担心难受

    “哥哥…”

    她垂着眸，风里掺杂了极苦的味道，闻得久了才会闻到逐渐温暖起来的尾调

    “嗯…”

    沈言深微微低头，想让沈念不用每每说话都抬眸看他

    看着她，唇瓣都被咬红了，眼睛也有些肿，整个人像是一夜又瘦了许多

    “今夜你可以也陪着我睡吗？”

    她问得小声，心脏在微微加快，如果说她真的眷念于他的怀抱，那以后也会是属于她的怀抱嘛

    “可以”

    这样的回答，沈念并不意外，抬眸看着他，时间久了，她甚至以为两人都快有血缘关系了，她在想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即使不说，沈言深都会知道，这样的默契让她逐渐不满足彼此的关系

    也是此后的几个月后，明明现在还是满心答应她所有要求的哥哥，后面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晚，沈念钻进沈言深的怀抱里，勾着他的脖子，望着他，指腹轻轻抚摸着下巴的那道凹陷，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假意借着迷糊的睡意亲到他的喉结便埋下头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即使睡得依旧不是很安稳，但终究睡了一会儿

    只是如果抬头看看，就会看见沈言深勾起的嘴角，和宠溺了然的眼神

    沈言深依旧是一夜未眠，他在思考以后要如何保护怀里的人，望着外面如狼似虎的人们，稍不注意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怀里的人睡得迷糊间还在喊爷爷，攥着衣角，全身都在抖，就连睡着了也依旧在哭，窗外的雨又开始了，混着她的哭声，哭得人心碎

    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又揉揉耳朵，亲亲她的眼角，和无数个夜晚一样，哄着她入睡，给予她安全感

    “念念乖…哥哥在呢…”

    也许就是在这一夜，倾听着滴落的雨声，还有怀里人的抽泣声，怎么抱紧也会害怕心碎的不安感，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