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同人小说 - 俊哲:红浪翻在线阅读 - 二十三:后会无期

二十三:后会无期

    龚俊回到怀古山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

    合欢宗的众师姐妹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设宴招待,即使龚俊比原定的返程日期迟了将近两个月,但众人见他平安归来,也未起疑心。

    “小师弟,游历一趟果然不一样了,连修为都涨了许多,赶明儿跟我一块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身手有没有长进!”

    “一边去,你没看见小师弟正累着吗?山下的衣食住行自然比不上家里,你也老大不小了,要照顾好自己,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

    “大家都等了你好一会儿呢,快进去吧,不然菜就凉了。大师姐听闻你要回来,特地从她的私藏库存里拿出了一瓶佳酿呢!”

    龚俊被众人推着跌跌撞撞地进了大堂。

    离开了一年半的时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变了许多。

    左手边是十三师姐和十四师姐,她们几乎是同时入门的,感情好得如同亲姐妹,百年不变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明就是一小碟点心,非要你追我赶地喂来喂去;右手边是五师姐和她的医师相公,卿卿我我地挨在一起说小话,九师姐总是要贱兮兮地凑上去插话,常常没说两句话就被灰头土脸地赶出来;正前方的主座是大师姐严皓月的专属座位,但她总是一摇三摆、慢悠悠地携着男宠最后一个到场,末了还要对吃食鸡蛋里挑骨头一番;而龚俊总是坐在二师姐封华露的右侧,但她总是太忙碌,每每都是吩咐了人将吃食送到屋里,龚俊很少在大堂见到她,但今日她却在座位上捧着一碗热粥,边吃边与他人交谈,瞧见龚俊回来了,她微笑着点点头。

    龚俊缓缓走向她。

    若要说合欢宗里龚俊与谁最亲近,除了严皓月,就是一手把他带大的二师姐封华露了,或者说,除了大师姐,合欢宗里的弟子们都是被封华露带大的。师父一年里只会在门派停留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就是四处游玩,自从前几位弟子学成能够出师以后,他干脆连门派都不回了,严皓月太不靠谱,于是照顾师妹们的担子就落在了封华露头上。而龚俊作为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位男弟子,从小没少受师姐们的“爱护”,每次封华露来抓他去上课,都得先把他头上七零八碎的珠钗簪花摘了,把他脸上的粉黛胭脂擦了。

    “不行不行!这是九师姐特地给我戴的,她说这样好看!”

    “五师姐把她最宝贝的胭脂给我涂了,嘱咐我今天都不准擦掉!”

    龚俊倔得不行,封华露拿他没法子,两人走到半路,就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严皓月逮住了。

    “我说今早怎么看见喜鹊登枝了,结果一出门就撞见这么一个大美人,啧啧啧,龚俊,你待会就这副模样去上课啊?”

    “稀奇,实在稀奇,我不画下来都对不起这副杰作……”

    时年五岁的龚俊含着手指头还不懂,但是九岁的龚俊懂得了,他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太舒院:“大师姐,你怎么又把那幅画像贴到门上了!”

    “哎呀,都怪你二师姐,她忘了去山下买年画娃娃了,我左思右想,只有你这副作贴画最合适了。”

    “……那,那你也不能每年都贴这一幅吧?”

    十五岁的龚俊黑着脸把画撕成两半,严皓月抱臂旁观,笑得人畜无害:“撕吧撕吧,我早就叫席鸣画了百八十幅了,就怕你撕得不尽兴呢。”

    名叫席鸣的男宠站在严皓月身后,他的袖子上还沾着点点墨迹,无奈地冲龚俊笑了笑。

    严皓月搂着他的肩膀把他送出了太舒院:“小师弟,放心啦,我是绝对不会让外人看见你的绝世容颜的。”

    如今的龚俊将近弱冠之年了,自然不会计较童年的小事,但他还没有抵达封华露面前时,就被半路冒出来的六师姐宋竹微挡住了去路。

    跟向来衣裳楚楚的严皓月相比,宋竹微就略显不修边幅,她的长发只用一根木头簪子挽起,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常年装着小册子,衣领处别着琉璃镜,方便她随时观察记录名器。龚俊对这个一心钻研学问的师姐是十分敬佩的,她向来神龙不见尾的,龚俊能见到她一回实属难得,就算当下他有些疲惫,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六师姐”。

    宋竹微掀起眼皮,锐利的视线从他的脚一路打量到头顶,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肯放过,简直要把龚俊看得全身发毛:“……六师姐,是有什么事吗?”

    宋竹微面色如常,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说吧,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自然是帮你破身的那个人,或许我应该问,怎么没把你的道侣一齐带回来?”

    ***

    自从玄阴山之战后,龚俊因伤在丁阔府上歇息,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除了躺在床上导致的四肢僵硬和长久昏睡的脑袋胀痛,他似乎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本以为自己会死在玄阴山,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小命,龚俊松了一口气。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解开亵衣,胸膛一片光洁,一道伤口愈合的疤痕都寻不到。

    “……怎么回事?”

    小书童捧着铜盆推门进来,瞧见他醒了,丢下铜盆,拔腿就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丁阔找来的大夫探了探他的脉象,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摸着山羊胡子沉吟道:“这位小兄弟脉象和缓有力,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平日里注意调息就可。没什么事老夫就先行退下了。”

    大夫一离开,丁阔就抓着龚俊的手激动地道:“龚少侠,你昏睡了十天,整整十天!我们都担忧你的情况,请了好几位大夫都看不出好歹来,好在你终于醒了!”

    “对了,丁大人,那封密信……”龚俊赶忙从一旁的佩剑夹层中取出了他早就藏好的信,“这就是荀捕快当初托付我交给你的那封密信,交给玄阴山主的是我早就备好的假信,只不过我受伤后就来不及同你说这事了,现下我总算可以交给你了。”

    丁阔把密信塞进怀里,感慨道:“只是帮忙转交一封密信,却让我们在生死关头来回游走,差点丢了小命,这信实在金贵。”

    “不说这些了。龚少侠,你身体可否有不适?”

    “倒是没有,只是……”龚俊微微蹙着眉,“我身上的伤,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是哲瀚兄治好的。他同我说,他能治好你的伤,没想到真的救回了你的命……”

    “张哲瀚?”龚俊猛得抬头看向他,“他怎么可能……”当初两人在和宁村养伤的时候,张哲瀚换药包扎就学了好些天,他舞枪弄棒倒是擅长,对这些手指头上的细致活就十分为难,刚开始的时候,龚俊没少被他不知轻重的动作折腾得心惊rou跳的。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龚俊忆起了张哲瀚除了医术之外能够救人的办法,只有那南诏禁术。他也知晓这禁术需要付出的代价,更何况是张哲瀚带着两个拖油瓶伤员从玄阴山虎口脱险,还要再次冒险为了救他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上回张哲瀚可是要将五脏六腑的血都吐出来似的,入目只有惊心动魄的一片鲜红。想到这儿,龚俊唇色一白,连忙拽住丁阔的袖子:“他人呢?”

    “哲瀚兄吗?他,他不在……”

    “他不在丁府?”

    丁阔叹了口气:“龚少侠,说实话,从玄阴山回来那晚,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救了你的命,第二天说有急事,便匆匆离开了。”

    “那他有说去了哪里吗?”

    “……说是要回南诏。”丁阔扶着他慢慢下床,“不过他倒是留了一封信给你,就在桌上。”

    丁阔还有公务在身,没说几句就离开了,龚俊一人扶着床柱,极其缓慢地走到了桌前,果然有一封歪歪扭扭地写着“龚俊收”的信,展开信纸,干涸的墨迹无情地写下八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怎么会……

    明明两人约定好,要一起去合欢宗的……

    龚俊还能回忆起张哲瀚对合欢宗憧憬的笑容,在玄阴山下无畏的眼睛……明明先前都说好了,也没有任何预兆,怎么他一觉醒来就变了世界?龚俊赶忙去摸后颈,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那个如同烙印般让他在张哲瀚眼下无所遁形的蝴蝶印记,也已消失不见。

    仿佛张哲瀚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彻底,而他只想问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匆忙告别了丁阔,他连夜骑马赶往南诏,就算他一路上不眠不休,也在路上花费了小半个月时间。他花钱买通了一个当地的村民,却仍被拦在了南诏外。

    “我记得你的模样,是赤荣盛会上那个被抓的外乡人吧,你怎么还敢来南诏?”

    “龚……俊……你叫龚俊啊,我们少族长说,绝对不能放一个叫龚俊的人进领地。”

    “朋友?我们少族长没有朋友,你再硬闯我就叫长老们了!”

    龚俊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离开,返程的路上他顺道去拜访了临安软香阁的逢山君前辈,谁知逢山君一见他就笑。

    “龚俊小友,一别数月,没想到你竟不再是童男了。”

    “再让我猜猜,是不是上回同你一齐来软香阁的那位小兄弟?”

    “啊?”

    龚俊涨红了脸,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大概。

    当他回到合欢宗的时候,就预想到了众人会看出端倪来,所以,六师姐宋竹微把他拦下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

    合欢宗里最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小师弟竟然在弱冠前破身了,这对合欢宗来说可是难得一闻的大热闹,但龚俊自游历归来后便一直把自己困在屋中,鲜少出门。众人知晓他心情不佳,就算好奇得很,也不敢去问他有关道侣的问题,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只是有时龚俊会在怀古山下的茶摊喝茶,一待就是一整天,竟还真的让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公子,小老儿打南边来,路上还与南诏的商人同行了好些日子呢!”

    “听闻他们的少族长违背祖训到人间游历了一遭,回来就大刀阔斧地大改族规,竟然让一部分村民可以自由进出南诏,去外界交流贸易了。”

    龚俊递给他一小块碎银:“继续说,少族长怎么了?”

    “……好像犯了什么大错,跪了两个月的圣堂,反正那一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后来……后来少族长就一直闭关了,再也没消息了。公子,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不管如何,得知张哲瀚平安无事,龚俊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他向行脚商人道了声谢。

    两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封华露有意将龚俊拉拢为接班人,处理门派事务时都会特地带上他,一来二去,龚俊也算逐步接手了一些琐碎事项,而五年一次的风月大会这回也正好轮到了合欢宗头上。

    龚俊跟在封华露身后整理参会名单,她每念一个名字,龚俊就记录下门派和管事的名字。

    “曲春谷,蒋元白。”

    “极乐宫,绿绮。”

    “怡红院,花半缘。”

    “软香阁,逢山君。”

    “哟。”封华露突然拿起面前的信件轻笑了一声,“这回倒是来了个稀客。”

    “南诏赤狐,张哲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