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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扔,拿在手上,从食指和中指间转到了中指和无名指间。他摸到些烟灰,绵绵软软的。狄秋说:“微信应该早点发明,起码早个十年发明。”晏宁说:“你可以去十年前,去敲腾讯的大门。”狄秋哈哈笑,晏宁问他:“要是能自由决定去哪里,你最想打开哪一扇门?”不知不觉,他们爬到桥顶了,狄秋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晏宁跟着看,胳膊挨着他的胳膊。狄秋道:“秦始皇陵。”晏宁咳了声,狄秋趴着笑。晏宁说:“你认识的。”狄秋琢磨了阵,说不出来,但人还是笑着的,笑够了,他快速跑下桥,一辆公车进站,狄秋跳了上去,和站台上的晏宁挥了挥手。晏宁大声问他:“你去哪里啊?”狄秋摊了摊手,公车往前开,晏宁追着车跑了起来,他喊着什么,像是一串号码。狄秋听到了,记下了,存在了手机上。他在车尾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录音笔,放在怀里,捧着手机,打开了贪吃蛇的游戏。这一玩就玩得没了概念,狄秋猛一抬头,公车已经行驶在一片荒郊之中,偶尔看到几座建筑,不是平顶的厂房就是成排的货仓,一盏路灯和下一盏路灯隔了好远,光线没有一丝的交汇,一片片黑影扑进来,狄秋一急,半站了起来。录音笔掉到了地上,贪吃蛇咬到自己的尾巴,噎死了。公车靠站了,后门打开来了,司机回头看了眼,车里只剩狄秋和一个老好婆,好婆抱着个饭盒在打瞌睡,司机看着狄秋,不响。狄秋捡起录音笔,灰溜溜地下了车。公车站不见第二个人,空旷的四车道大街上行来往去的轿车开得飞快,轮胎擦过地面,唰唰地响,这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像风声,越来越接近飓风呼啸的声音,狄秋靠紧了站牌,借着路灯光读站名。大阳山国家森林公园。狄秋环顾了番,周围确实有山,不止一座,好几座,一大片,绵亘在蓝黑的背景色里。群山间,月亮偷露着半脸,夜的帷幕似乎尚未完全拉启。一辆工程车开过,车上蹦下来好些碎石子,狄秋躲开了,抓抓头发,又看那站牌。他坐过了阳山东,马涧小区,范家场,高新区人民医院,寒山寺南,朱家庄新村,他还没坐到石桥头,科技城,龙景花园三区、四区、五区。这些站名他全没听过,全是陌生的。远处有人在呼喊,先是“欸”“欸”的,接着又“吼”“吼”的,还学野兽呼嚎,还有人在笑,尖利、怪异。狄秋穿过了马路,到了对面的公车站,抱紧胳膊,裹紧了外套,等到一辆公车,上去了,坐到了朱家庄新村下了车。还是那熟悉的两分钟脚程,还是那熟悉的两扇玻璃门,还是那一间烟雾缭绕的棋牌室。老板娘从柜台里出来招呼狄秋:“小狄!你这两天都去哪里了?”还是那个面如菜色,穿裙子,化淡妆,总是笑眯了眼睛,热情客气的老板娘。她身上有麻油和葱味,狄秋摸摸鼻子,看着老板娘,笑着说:“来碗大馄饨啊老板娘!”老板娘一拍他,比个眼色,说:“大家都牵记你!祝老师他们在楼上,四个人刚开始打!”狄秋好奇问:“四个人,谁啊?”孙老板这时从柜台后面探出个脑袋,冲狄秋努努下巴,问说:“还是倪到隔壁一道吃点啥物事?我阿是夜饭啊?吃嘞。”(还是我们到隔壁一起去吃点什么?我也是晚饭还没吃呢。)老板娘点着头说:“欸,好葛好葛,唔笃到隔壁吃点吧!点扎砂锅,炒几扎菜!”(好的好的,你们去隔壁吃点吧!点个砂锅!炒两个菜!)孙老板走了出来,狄秋和他打个招呼,才要说话,忽地胳膊上一热,他扭头看去,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正抓着他,冲他挤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小狄!啊要一起搓啊?”他们桌三缺一,一副牌摸了一半了,另一个女人点香烟,张嘴喷烟,喷口水,道:“一道搓呐,一块佃一扎花,瞎搓搓,倪重新来好啧,哀副弗算。”另一位牌友也是个女人,龅牙,面黄肌瘦,也吃香烟,翘着二郎腿打量狄秋,不说话。到处都是熏人的烟,狄秋揉眼睛,打了个喷嚏,转过身说:“不好意思了,我感冒了,就不传染各位了吧……”他问孙老板,“桐桐他们和谁打啊?”孙老板推着狄秋往外走,说着:“唔笃么真葛一个个才是赌鬼,人家小狄夜饭啊?吃了才要拉人家搓麻将,饭终归也让人家吃葛歪!吃好再讲哦!”(你们也真的是一个个都是赌鬼,人家小狄晚饭还没吃呢就要拉人家打麻将,饭总归要让人吃的吧!吃好了再说!)他回狄秋:“还是格几个人歪……”狄秋要问下去,孙老半推着他到了棋牌室外。两人站在门口互相看了看,都不响了,孙老板摸香烟,狄秋摸打火机,两人吃上了烟。隔壁的小饭馆生意不赖,有年轻的男女对坐吃饭的,还有一男一女带着孩子打牙祭的,小孩儿一边啃鸡腿一边戳手机,兴奋地直拍手,男人和女人低着头,好像在说话。孙老板和狄秋把香烟丢在门口,一进去,那招呼客人的也是个女老板,穿了件薄毛衣,两袖撸到手肘,系着个围裙,她一把拉住孙老板就说:“香烟么进来吃好了!”孙老板说:“还有小孩子,不好的。”那小孩儿不拍手了,捂着嘴巴拉女人的衣袖,mamamama地喊。女人换了台手机给他,还是和男人低低说话。女老板一看狄秋,道:“你这个小孩子么也不大歪!啊是殷老板的儿子啊?”狄秋看了孙老板一眼,没响,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孙老板一指墙上的菜色照片,问狄秋:“你看看要吃什么。”狄秋仰头望,孙老板也望着,女老板送了两瓶雪花过来。狄秋说:“牛rou面吧……”孙老板说:“炒扎古老rou吧。”狄秋一直看到了墙壁的尽头:“那,加个干锅花菜吧……”孙老板坐下了,头还仰着,说:“栗子炒鸡,带点辣味道,好吃葛。”两人要了古老rou,栗子炒鸡,干锅花菜还有一份豆豉油麦菜。孙老板开了啤酒,给狄秋倒了一杯,女老板还给了他们一碟花生米,狄秋剥花生米,喝啤酒,在纸巾上擦擦手,看看这一桌,又看看那一桌。年轻的男女走了,又进来两个年轻的男人,坐下就要了一打啤酒,点香烟,骂老板,骂了两句忽然对着电话抹眼泪,对着电话说话:“宝宝,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另一个男人给哭着的男人倒酒:“喝,喝!”小孩儿不喊也不闹了,女人时不时拽一下他的衣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