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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却是难说。正又两边吵嚷起来,阿弦走到李贤身旁,低低说了句话。李贤本想此事回头慢慢再查,总会有法子的,但看梁表弟要求现在就把人挑出来,正皱眉不悦,隐动杀机,听了阿弦的话,心中顿时有底。“你想要现在查?”李贤笑了笑,“好的很。本王就现在跟你见个分晓。”梁表弟一怔,连胡族长也愣住了:“殿下!”他来到庄子里,查问三日都没有头绪,李贤难道会有通天之能?李贤不理众人,缓步上前,似闲庭信步,甚是从容不迫,天潢贵胄,风姿俱显。侍卫长跟阿弦跟在身后,他们走到梁氏族人身前,这些民众见王爷来到跟前,不敢仰视,都个个恭敬低头,而那些心中有虚的,自然也趁机深深垂首,不去跟他目光相对。身后侍卫长暗中焦急,不知李贤将如何查起,何况这些人低着头,更加无法可想了。李贤缓步而行,走了四五步止住,望着身侧那蓬头胖大男子,淡淡出声:“你。”那人一惊,继而叫道:“不,没有我!”阿弦在李贤身侧,盯着那人道:“梁越殴打胡老先生的时候,你在旁拉住了胡家长媳……”那“轻薄”两字咽下,“殿下早就命人查访明白,你还想抵赖么?”那人听了,脸色惨白。又毕竟是王爷亲自发话,只当的确是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当即站立不稳,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叫道:“殿下饶命!”侍卫长愣了愣,忙一挥手,两边士兵上前,即刻把人押下。李贤笑瞥阿弦一眼,越发胸有成竹。当李贤停在第二个人跟前的时候,那人双腿已经在打颤,又听阿弦说出他趁乱偷拿了胡家某物,更是面无人色。如此,在李贤看第三人之时,那人不等他开口,自己就主动跪了。有了好的开头,剩下的就容易多了,其他的众人里头,连一些同去而没动手的帮凶都站不住脚,纷纷跪地,自己承认了所作所为,又拼命磕头告饶。***那梁表弟面如土色,原先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回来才知道详细,如今见沛王这般了得,哑口无言,如见天神而已。李贤重又回到王旗之下,定了定神,扫过跪地众人,肃然道:“先前因我一念之仁请胡浩然出狱调治,却令人误会了我的用意,导致之后的王叁杀害王明一案,又让你等抓住借口在此闹事。然而本王也每每自省,自觉以后行事当越发谨慎而已。今夜你们挟私带恨,如果任由你们械斗起来而本王坐视不理或者从轻发落,以后必定有人效仿,导致更多无谓的纷争,所以,今夜若谁敢无视本王号令,杀无赦!”这话一出,暗夜似乎也更冷肃了几分。连胡氏这边,也纷纷拜在王旗之下,磕头领命。胡族长见李贤处事如此,明睿果断,心悦诚服。然而他心里仍惦记一件事,迟疑着低低道:“殿下明鉴万里,老朽心服口服,但……”还未出口,就听李贤身后那面容清秀的少年轻声道:“你若想给胡浩然求情,就不必了。”发话的自是阿弦。胡族长一愣,以为阿弦是想带走胡浩然的意思,顿时皱眉。连李贤也误会是此意。阿弦轻轻叹了声,目光掠过胡族长身后。——胡浩然的鬼魂,赫然正站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只有阿弦最清楚。***就在此刻,遥遥地有人大哭的声音传来,叫道:“族长,族长!”众人均都回头,却见田野里奔来数人,走到跟前儿,才见一个是胡氏族人,另外一个,却是李贤先前派去缉拿胡浩然的官差。官差上前:“殿下……那胡浩然他……”李贤微震。而那边,那胡氏族人哭着跪在地上,对族长道:“老爷子、老爷子先前自缢身亡了,只留下这一封书信。”一片哗然!胡族长受惊匪浅,勉强定神,将信接了过来,当面拆开。旁边之人擎起火把到了跟前儿,老族长脸色渐渐凝重,手指颤抖。终于他将手一抬,背后众人见状,鼓噪声逐渐停住。“这是……先生的绝笔遗书。”胡族长面色复杂,看一眼李贤:“殿下,我可否……”李贤点了点头。胡族长咽了口气:“都听好,这是浩然先生的遗书!”一干族人以及对面梁氏众人都鸦雀无声,现场只有火把哔哔啵啵燃烧的声响。胡族长深深呼吸,终于大声念道:“——老朽鬼迷心窍,作出如此有辱斯文连累家门之行,蒙殿下仁慈保全一线体面,但每每觉着心中愧疚之极。今夜,似眼前魔障顿开,幡然悔悟,不愿再以此罪孽之身苟且于世,唯有一死以了结,对梁氏之仇,对家门之辱,对君父之亏,只愿以此一死终结,我之家人子孙等,亦要以我为戒,切记,切记。”胡浩然先前被惑心之鬼所迷,自以为所做都是自己的意思。然而在今夜,阿弦除掉了那恶鬼,胡浩然自病中霍然清醒,想到自己先前所做种种,宛如一个噩梦,才知道非自己所愿,乃是被妖物驱使。又知道李贤亲自干涉此案,又有狄仁杰跟朝中女官主持公道,族人之仇自然可报,因此支开了众人,选择了一了百了。李贤耳中听着,目光转动,看向阿弦。但阿弦却望着胡族长身后的胡浩然,老先生恢复了昔日精神矍铄的模样,向着阿弦拱手做了个揖,转过身,呵呵一笑。在老者袖子一挥之时,一阵风平地而起,旋的火把的光都随之摇曳。“啊……”众人惊呼出声。连胡族长也捏着绝笔书,怔怔抬头看向天际: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才听见了胡浩然的笑声,然而看向周围,却见族人一个个都是同样惊懵敬畏的表情。渐渐地东方露出鱼肚白,天色将明。胡氏跟梁氏的人都已各自退散。队伍往回的路上,马铃摇动,马蹄得得。李贤回头。晨曦清风之中看着身边之人的脸,阿弦的容貌,在清早淡蓝色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回想跟她一路同行,种种传奇……——“如果注定不能彻底的让我喜欢她,又怎么会让我遇上她,一同经历这许多难以忘怀,在她之后,我又会喜欢上什么人?”默然。李贤不知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阿弦看一眼前方,淡蓝色的晨曦里,山脉带雾,层层如画,田野一望无际,所有一切将醒未醒似的,奇美绝伦。再过两刻钟,早起的人们将在官道田埂上勤劳地来往,度过最寻常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