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言情小说 - 出金屋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反而要比之前更平静得多了,他又仔细地端详了这木偶片刻,心中无数思绪翻翻滚滚,半晌后,他终于低沉地说,“这种不祥之物,我看,还是烧了吧?”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楚服小心地看了陈娇一眼,但陈娇面上却是比冰还更冷的漠然,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冲楚服吩咐,“你先出去!”

楚服便迅速地退出了屋子,刘彻目送她踏出殿门,内心中忽然兴起了一阵强烈的羡慕——就算楚服心中也不可能不惊骇惧怕,但她起码不像他一样,要面对陈娇最直接的怒火。

或许是在这一刻,灵犀一点,楚服虽然隔得远,竟然也明白了他隐隐的畏惧,这女侍抬起头来,冲刘彻神色忧虑地摇了摇头,这才为帝后二人重新又合上了殿门。

殿内顿时就暗了下来。陈娇依然低着头,她的眼神还在那傀儡上打转,虽然并无只言片语,甚至看都不看刘彻,但这冰冷的怒火,似乎也用不着一点动作,就已经从她身上辐射开了,让整间温暖的屋子,都隐隐散发出了寒气。

“娇娇。”刘彻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膝行到了陈娇身边,哪里还有一点皇帝的架子?声音中既然全是恳求,他伸出手去要抱陈娇,却被陈娇一下架开了。

“不要碰我!”陈娇轻声说。

腔调里已经透了浓重的鼻音。

就是在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陈娇都没有哭过,她流过眼泪,但这和哭泣是不一样的。这声音一下就撞进了刘彻心底,使得他又痛又愧地弯下腰来。

“娇娇。”他坚持说,“那……那毕竟是母后!”

是啊,这件事还用得着查吗?

除了椒房殿的前一任女主人有这个能耐之外,还有谁能有着一份本领,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密室里埋藏下这么一份隐秘的礼物?再上一次椒房殿易主,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了,而那时候薄皇后自己都没有孩子,她有闲心管下一任皇后的闲事吗?

帝后两人虽然从不曾施巫蛊之术,但对基本的咒术也都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木偶、这不能发芽的草种……这恶毒刻骨的诅咒,针对的除了陈娇,还能有谁?

要不是终究有一粒草种竟奇迹般地发芽生长,将木板顶开了一条缝隙,这份礼物,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为陈娇所知。这一辈子,她都要背负着不能生育的压力和污名,却根本都不会知道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针对她的子嗣,作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不但是诅咒她一辈子都不能生育,连万一怀上了儿子,都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结果:产子而亡!

刘彻忽然间就想到了卫子夫的下场——她就是在生产当天,不明不白地没了性命……

他一下就更心疼起陈娇来了,忽然间他竟庆幸陈娇连第一重诅咒都没有抵挡得过,十年来未曾有妊——若是产子而亡,如今他身边就不会再有陈娇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即使是如此神秘,如此含蓄,甚至在同床共枕了十年之后,在不可避免已经到来过的几波厌倦和熟惯之中,陈娇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要将她这样贸然拔除出去,甚至只是想一想,都令刘彻有一种彻骨的疼。

他便不顾陈娇的反抗,不顾她难得激烈的花拳绣腿,紧紧地将陈娇抱在怀里,他低沉而恳切地说,“我心里明白的,娇娇,我心里明白!这件事我们不闹大,我们私底下查,好不好?我们私底下查!”

陈娇就像是困兽一样,在他怀中不屈不挠地挣扎着踢打着,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又怎么敌得过刘彻的怀抱,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将脸颊埋到了刘彻肩头。

即使是隔了冬日里厚厚的衣物,刘彻依然能感觉得到一阵轻轻的湿润,很快就贴上了他的皮肤。

“阿彻。”陈娇说,鼻音依然浓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

声音中那淡淡的伤感,淡淡的精疲力尽,就像是一把长刀猛地戳进了刘彻的肚子,还搅了两搅。他疼得一阵释然:陈娇终于还是识得大体的,可却又对自己感到彻骨的失望:这一次,他终究还是伤到了被他捧在手心的娇娇。

75、收获

当晚,刘彻坚持让陈娇去清凉殿就寝,他自己留在椒房殿里,让楚服和两个侍女举着油灯,将椒房殿里里外外的几间密室全都扫了一遍。

密室底下是全铺有薄薄的木板的,年月久了,要撬起来就极为费劲,还好楚服家里是阴阳生出身,她对巫蛊之术,要比平常人知道得更多一点,以被发觉的那傀儡为参考,几间密室,也都发现了身下压着一包草种的木偶。

这些木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草种被水煮过,全都未曾发芽,要不是有的放矢,掀开木板查看,只怕永生永世也就埋在那里了。

其中一个偶人身上更发现了陈娇的生辰八字——这还是陈娇自己白着脸认出来的。事情至此,针对的是陈娇还是前任皇后,已经无可辩驳。

刘彻第二天就称病未曾上朝,连宣室殿都没去,长信殿来人请他,也被他推了。这天晚上,椒房殿的小花园内升了一把火,由楚服经手,在帝后二人眼前,她先锉去了傀儡上的诅咒,又将傀儡那模糊的面目削去,整团枯黄的草都被投入火种,没有多久,这些曾经载满了多少阴私恶意的傀儡,就成了一团直上云际的青烟。

陈娇全程保持沉默,仅仅是这么一天,她已经瘦了不少,看形容竟有几分难得的憔悴:十年了,这养尊处优的十年间,她哪一天不是容光照人艳色内蕴?这件事出来,她虽然寡言少语,但神色间的那一丝木然,已经足够刘彻心痛的了。

这些年来看着刘寿长大,心里对这个长子难道没有感情?如今刘寿也都七八岁了,拖着拖着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抱了一丝万一的希望,在等陈娇。

有时候想起来,心里也不是不着急,不是没有埋怨的:陈娇什么都好,就是生育上实在是差了点,十年了都没有一点消息,不等不忍心,等了,又有点等不下去。可现在再想,这所有的着急全都化成了一潭苦水,陈娇不着急吗?陈娇只有比他更急,只是她实在是太懂事,她知道把自己的着急露出外头,只会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甚至在这件事上,她都只是埋怨了一句,“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可刘彻毕竟是个男人,他毕竟是个天子。就算事情重来一次,他也一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皇后失序,可以被废,妃嫔失序,可以处死,可太后失序,没听说过还能被废,被处死,被幽禁的。大汉以孝治天下这是国策,刘彻奉行儒道,讲的是以孝事亲,以事亲事天子。他身为天子,就算有火也不可能当面对着太后发,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