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言情小说 - 权臣本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角瞥见赵器竟又退了出去,心底登时不安起来,只听成去非道:“你过来。”

琬宁面颊早失了火,把头埋得极低,那边忽砸过来一条雪白的手巾,她险些没接住,等抱在怀里,不禁看了看成去非,一抬眼瞧见那半边精光的身子,迅速又低了头,胸口起伏得厉害,她从未见过人这样的,一时眼睛只敢往地上瞧。

“过来帮我一把。”成去非说的自然,见琬宁半日不动,一双手快把那手巾绞成疙瘩,冷笑道:

“你忘了你什么身份来的乌衣巷?你是我的人,就是今晚留在这也是常情,还杵在那等我去请吗?”

琬宁虽未经人事,倒也隐约听懂他话里意味,不过平日里她从未没往这上头想过,此刻直截了当说出来,她又羞又怕,总觉成去非今日甚是反常,他素来冷峻,她只当他口中永远都是正经朝务,冷不丁说出这么一番话,实在是吓坏她。

见她难为情的简直要哭出来,成去非目中渐露寒意,她大半夜不睡,居然还在府上游荡,成府规矩向来严得很,今晚事情本就出了点岔子,他赶得匆忙,忽瞧见她立在桥头,自己也是被惊了一下。

“我问你,为何立于桥上?”成去非径直走过来,拽过手巾,自己细细擦拭了伤口,又取酒喷洒,琬宁偷偷打量着,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听他问,只得答话:

“我本无睡意,又听见箫声,不觉就出了园子。”

成去非一壁听,一壁把染了血的手巾掷于盆中,本想示意她过来洗,却见她恨不能把脸藏地下的架势,这才意识她似乎格外怵他,转念一想,倒也在常理之中,任谁的把柄被人捏着都不会好过的。

“你不用这么怕我,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安分呆着,再过两年,放你出去配个好人家,也算我谢你。”成去非处理好了伤口,起身束了衣带,见她肩头动了动,两只手死死扣在胸口,便踱步走到她面前,俯身瞧了瞧她。

果真在忍着泪,这性子倒是别扭得很,知道她心底定是不肯,断然不会说,只一味流泪,成去非思忖片刻,淡淡道:

“既然不肯,那就留府上,回房安置吧。”

琬宁听他这话,稍稍放下心来,方才的哀绪去了大半,此刻竟察觉他的那份好,不免感激,想道几句好听的话,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成去非见她还是低首没反应,面上又淡漠几分:

“今晚想留下来?”

这话一出,琬宁窘迫异常,赶紧摇首否认了,匆匆行了礼便疾步往外走,不想实在太急,一下带翻了水盆,叮叮当当好一阵响,她杵在那尴尬至极,怯怯看成去非一眼,正要蹲下去收拾,只见成去非微微叹了口气,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琬宁嗫嚅一阵,终还是满脸通红跑走了。

一地的狼藉,成去非轻轻拍了拍手,赵器立刻闪身而进,其实方才响声一出,他险些就冲了进来,刚探了半个身子,见水盆在地,那位贺姑娘又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下猜出几分,便又退了出去。

“这批秋后处决的花名册,告诉路昱可以销毁了。”成去非已坐到了案几旁,赵器边收拾着边应下声来,脑中却是今晚意外凶险一幕,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的大公子,无论如何做,都是有其理由的,而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绝对忠心而已……

第54章

等进了腊月,太傅病情忽有所好转,待年关临近,喜庆的意味也因此多了几分。

榻前,成去非自身后托住父亲腰身,前面则是二弟小心喂药,去之立于一侧等着给父亲擦拭。

太傅两眼本早失去光彩,这几日忽又回神般亮了起来,他几人自然高兴,只道等天气回暖,父亲的身子会一日日见佳。

“你们先出去,伯渊留下。”成若敖突开口说话,且口齿清晰,这三人皆感意外,成去远成去之两人面上按捺不住喜悦,霍然起身,望了兄长一眼,方默默朝父亲行礼退下了。

成去非敛衣跪到他面前,低低唤了句:“父亲。”

成若敖费力攒着劲,颤颤巍巍指了指烛台,成去非会意起身把烛台端了过来,持在一旁。

“你还是像你母亲多些……”成若敖借着亮光打量他好半日,眼底平添一抹苍凉,很快垂下头去,嘴中呢喃一阵,成去非并不能听清,却也没多问。

“她为我生这么好的儿子,而我,对不住她,你有没有怪过我?”成若敖凝神望着他,脑中旧事一件件碾压而来,只让人惊诧年华倒转,不知今夕何夕。

自他重回乌衣巷,父亲从未提及过往,他骨子里流着成家的血,有些事总是无法改变的。彼此自有默契,从不碰触。

情深不寿,而母亲故去已有些年头了。

成去非再次置身那段长于会稽的时光里,母亲,老师,师哥……这些故人仿佛悉数又来到了眼前。

会稽沈氏,去天盈尺,就是会稽郡王都要礼让三分。

“情之所钟,去非虽不曾领会,却也知道乃人之常情,我从未怪您。”成去非说的平淡,已发生的事,于他,便是过去,他向来只往前看。

自己终究是那心肠凉薄之人,他同父亲,同母亲,许有些像,却到底不是一类人。

“你待去之,我甚是欣慰……”成若敖嘴角溢出一丝苦楚,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那声音细弱沙哑却利如白刃:

“我放心不下你。”

成去非闻言,面上未变,只缓缓闭了眼,顿了顿,只听父亲继续道:

“你要做什么,我都清楚,只是,你要想好了,历朝历代,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此役倘一举拿下,你的路才刚开始,会稽是你母族,乌衣巷是你本家,你,你自己斟酌……”

一席话了,父亲眼中忽迸出一丝罕有的光芒,那只手颤悠悠落到自己头上,轻轻摩挲起来:

“你曾跟我说过,吾道不孤,可吾儿孤,吾儿孤啊!”

这声音里饱含难言情深,又自带无奈唏嘘,成去非眼眶酸热,几欲落下泪来,再抬首时,父亲不知何时已阖上了双目,仿佛睡去。

府前灯笼高挂,院子里开始落雪。

天地寂静如初。

门吱呀一声而开,风雪同人一起灌进来,外头有人阵阵私语。琬宁听不太真切,直到婢女进来,神色凝重:

“公主让您过去。”

琬宁穿戴好便往樵园赶去,一路风雪打得人满脸都是,到了公主内室,眼前景象让人吃惊。

公主一身缟素,芳寒见她进来,忙拿了丧服过来替她穿上。琬宁脑中一霎空白,只想着宫中出事了,许久不曾再念及的身影再次毫无预兆跳跃至眼前,芳寒见她瞬间变了脸色,眼神空空如也,小声道:

“是太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