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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沛的想法顿在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警方已知的,不过是薛炎曾就诊于五院及薛炎的死极有可能是人为。他提供的药是私下给的,连薛炎家属都不知道里面的成分不同,而薛炎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真正的死因更是无从查起。而最关键的证据无法分辨,连他自己都认不出,不说那些警察会不会发现是药的问题,就是发现了,他们又怎么能想到药盒里面的东西不一样?更何况那两种药的药效非常相近。真正能猜疑到药上并有所行动的,只有曾看过他真正质检报告、一直派人调查他的杜君棠,和那条讨人厌的狗。樊沛垂着头,藏起眼里前所未有的、疯狂的躁动,他不自觉地手握成拳,手心里是他在思考时拿着把玩的袖扣,他紧紧攥着,那东西硌着皮rou,他却麻木得好像感觉不到疼。他想,只要能让杜君棠乖乖闭嘴,他就是安全的。第66章樊沛的笔记本电脑里,除了最初发现的那几封和国外公司往来的电子邮件,一些早年的数据,几份无关痛痒的小合同,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这应该只是他在使用的其中一台电脑。最烦人的是樊沛的文件摆放习惯非常差,通常只是简单分类,还没什么条理,导致处理信息时的工作量倍增。无所获时,杜君棠就盯着那几封电子邮件。国外那个私人邮箱发来劝诫,想来是知道这款靶向药潜在的危险的,那么这家公司对樊沛的行为究竟又了解多少呢?杜君棠心里没谱,吩咐丛阳想办法用官方渠道联系这家国外的公司,就说想拿下这款靶向药的代理权。丛阳效率很高,工作能力完全配得上工资水平。对方消息递过来时,杜君棠和江帆正跟肖男坐小圆桌上吃饭。这些天要商量的事儿太多,闹得他俩一劲儿往外跑,不断走动斡旋,都没睡过一顿好觉。这地儿是肖男和章昭的家,俩大S,屋子和普通家庭没啥区别。阳台边儿上的盆栽垂头丧气,墙角旮旯有盆勉强还算生机勃勃的仙人球。客厅的液晶电视落灰,茶几下面塞着一次性纸杯和没拆的袋装瓜子,茶几上面扔着两本学术刊物和一本字迹丑绝人寰的教案。不齐整,但是挺舒服。总之家是什么样,这儿就什么样。小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排骨冬瓜汤,白气儿徐徐地飘,闻着特鲜。碗里的米饭也蒸得刚刚好,饭粒饱满晶莹。可桌上的人没一个有胃口。这趟名为吃饭,实为想招儿。章昭从厨房走出来,刚洗过的湿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胡乱揩了揩,看一桌子菜没怎么动,语气挺不高兴,“嘛呀,来一趟就奔着糟蹋我呢。”这话说的。江帆看了一眼这老不正经,赶紧又把目光收回来。肖男压根没搭理他。可江帆看见了,正歪着身子翻文件夹找资料的肖教授,听了章昭那话,就腾出只手举筷子夹菜吃。杜君棠向章昭投去个客套又歉意的眼神,章昭朝他扬了下下巴,意思是说着玩儿的、多大点事儿。“对方回绝了,还说明了他们在中国的代理是樊沛的公司。樊沛拿到的是国内的独家代理。看样子是没觉得樊沛这边有问题。或者知道了,当不知道。但据我推测,这种可能性不大。”杜君棠说这话,眼睛看着肖男,肖男还在垂眸研究手里的文件夹,在听杜君棠叙述时,时不时点点脑袋,示意在听。等他说完,肖男才抬起头,镜片在某一个角度泛紫光,“咱们有办法拿到这家公司靶向药的样品吗?”章昭在旁边摸他的肩膀和后颈,肖男抿了口刚盛好的汤,慢条斯理地解释,“之前上面不是要查咱们新药,这事儿让我留了个心眼。假设薛炎的死和药有关,那不是我们的药,就只能是其他的药。就当我想撞大运吧——前儿我拿着薛炎的全部药单挨个排,排得我都要歇菜了。然后有天,医院里有个相熟的医生告诉我,他手下有个病人,和薛炎一个病,当初俩人的病房还有点近。薛炎家属试图向他兜售过一款靶向药,价格比他以前看过的都低,那一家说是在这方面有熟人,所以能拿这么便宜,卖他当同病相怜互相帮助了。这鬼话他没怎么信,不过对靶向药来说,那个价格又确实很便宜,他就买了一盒,但当时他咨询了医生,医生暂时不建议他服用,就没吃过。”故事讲到这儿,章昭又催肖男喝汤,大概怕放凉了,肖男被后面那只不知轻重的手捏得有点疼,回头放了个不乐意的眼刀,章昭不敢闹他了,就朝他干巴巴一笑。“我把那盒药搞来了,不对,怎么说……借来了,查了查。确实是靶向药,不过成分参数似乎都有点奇怪。”杜君棠认真听完,口中喃喃地念,“靶向药。”他顿了顿才道,“质检报告有问题的话……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这药应该就是被樊沛改头换面、送进五院的那批。”江帆听完一圈,飞快串起从前已知的信息点,赞同地点点头。杜君棠顿了半晌才接着说,他大概刚想起什么,神情有点懵,压着嗓子,“还记得让我们产生怀疑的,五院几乎同时期死掉的那几个肺癌晚期患者吗?”像一颗石子掷在湖面上。屋里很安静,心口却霍地有“扑通”一下的感觉。没了。人就这么没了。病魔这样张牙舞爪地侵蚀过的躯体,伤痕累累,气息薄弱。江帆忽然就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教师,和她哭到声嘶力竭的小女儿。仿佛痛苦的终点还是痛苦,希望在绝望的狂风中只是一片飘零的叶,这些都是真的。可决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之中,一定还有人拼着咬碎最后一颗牙的决心,想要活下去。从每晚闭上眼那一刻起就开始乞求,乞求天明,乞求苏醒,乞求翌日的太阳。没有人不畏惧日复一日痛苦的折磨,只是并不是每个将死之人都该被判“顺理成章地死去”。车里,杜君棠叼着根烟没点,手肘支在车窗边儿上,闷闷地坐着。不酷,还有点儿可爱。江帆心知他不好受,陪他闷着。丛阳那边已经知会了,事儿不是难办的事儿,如果情况和他们猜测得差不离,又有柏丞出手相助,那问题已经算解决了大半。只是心里的坎儿着实难迈。杜君棠从来都知道死亡是件沉甸甸的事儿,而在医疗行业,这份沉甸甸就藏在俯仰间,藏在每时每刻里。诗词歌颂着生命的顽韧,可在这里,生命只剩脆弱,和一点点无法割舍的奇迹。他想起自己最初选择的视若无睹,想起过去和肖男谈论时的云淡风轻,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世界没有规定人们必须对外物贡献全部热情,可对同类的苦痛完全冷漠麻木,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他不是临床一线工作人员,他只是个商人。这些似乎离他有些远了。可当杜君棠意识到有生命的踪迹曾如长线丝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