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同人小说 - [辉夜之城]快感剥夺实验在线阅读 - 奎维耶能(清水)

奎维耶能(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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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林锐在做的、最重要的事项,变了。

    来到辉夜之城以前,这一最重要事项,乃在一个周围充斥着诸多林锐不喜欢的成分的境况中,自处。来到辉夜之城以后,这一最重要事项,依旧可以沿用先前的描述。但,自处的难度,翻了不确定倍。

    首先,在北平,林锐的基本人权不需要由林锐本人来保障。他有生命权、自由权、不被实施一些迫害之权。他天然享受生命、享受自由、未被实施一些迫害。在辉夜之城,林锐依旧有生命、有自由、未被实施一些迫害。然而,迫害随时可以基于达邦的意志被施加,诸种自由与生命,亦能被达邦——或其他林锐已知、林锐未知的威胁——夺走。

    如果在北平,林锐自处的基准线是零。那,在辉夜之城,林锐自处的基准线就是负。

    这是辉夜之城之于林锐的,类似叶文洁的背叛之于杨冬的,方面。某些最贴近的、最切身的氛围,倏然崩塌。取而代之的,令人无法接受且有威胁性。仿佛未戴口罩即进入雾霾天。仿佛未穿羽绒衣即陷入冬季的冷雨。而,雾霾、湿寒,没有尽头。又仿佛人类登陆异星。月球也罢。火星也罢。《死神永生》中的关一帆降落在的蓝星也罢。终归距离地球——原本的世界、故乡——无限远。终归是陌生、荒芜的新领域。重力与大气组成,终归与地球有差异。

    林锐刷朋友圈。他列表有一个叫做移山的人发了一句话:Of Cuiviénen there is no returning.

    奎维耶能没有归程。

    托尔金笔下的埃尔达,离开了星下水边的、他们在彼苏醒的奎维耶能,便不再能回去。在奎维耶能,他们无忧、无虑、无知。他们年轻且快乐,尚未遭遇战乱、背叛、流亡。在未来,他们将流淌无尽的眼泪,他们的一些事迹亦将成为最伟大的歌谣,直至阿尔达终结。

    但,永恒黑暗亦将成为他们中一部分的命运。

    长大,就是这样的,林锐想。童年的失去,不值得惋惜,亦不值得哀悼。长大,意味着所接触到的世界更精巧、复杂,意味着幻想成真。可以成真的幻想自然会成真。不可以成真的,就是ipso facto的妄念。它们在林锐的能力范围之外。它们该被遗落,这遗落不致人遗憾。

    移山是澹然且不伤春悲秋的人。雪月风花,之于彼,以及之于存在,都仅乃被欣赏的故事。他们是故事外的人。

    林锐有一种如出一辙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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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在辉夜之城,林锐的底线被颠覆了。他有点没办法把辉夜之城的奴隶当作人。他也有点没办法把辉夜之城的调教师与客户当作人。尽管,辉夜之城的奴隶、调教师、客户,无疑都是人类,也无疑都是人。

    林锐把自己与沈夜关进公寓。香槟区分给林锐的公寓,与香槟区分给艾尔克的公寓,位于同一建筑物的同一楼层。为应对达邦的监控,也为给自己留存一片净土,更为保障自己的私密与安全,林锐的公寓中,有一片禁止沈夜出现的区域。那片区域空白宛若雪色岩洞。那片区域中,放置林锐的书籍、武器、电子设备,林锐亦有时睡在那里。

    猫有适当的自闭倾向。林锐拆解枪械、翻他没怎么翻过却有些兴趣的书,度过自己需要藉独处以处理情绪的时间。他的窗外不是海,不是街道,是冷白灰蒙的高墙。仿佛只有这样,林锐才能屏蔽辉夜之城的森严与yin秽,屏蔽调教师与客户脏污的言语,屏蔽奴隶们遭遇的、冲击视网膜的非人虐待。

    达邦给林锐更换了手机。林锐的旧手机,被进行完整的数据转移。有时,林锐用手机杀时间,浏览曾经在北平时使他舒适的内容。他的同学们写论文、考试、做项目,转发美术作品与心理健康资讯,琉璃酒器闲来掷响玩似地开公众号、写小作文。

    那不再是属于林锐的生活了。那仿佛发生在十万年前。那里距这里,虚指,十万里远。

    林锐从未在这片区域观看沈夜的被调教记录。不过,终于有一日,白天的事太过分,晚间林锐归来,夜半呕吐在懒人沙发与硬质床垫。他凭借清洁呕吐物的过程整理自己的心理状态。来到辉夜之城后不久,林锐就有了不定期胃紧张、想吐的习性。

    杨冬说:“物理学不存在了。”林锐参观辉夜之城的医院,倒不至于觉得医学不再存在、心理学不再存在,但他曾经从属的象牙塔,的确,在他这边,溃散若蜃景、若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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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锐的大学前二年,没有过得很开心。

    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喜欢男生宿舍。其他原因,还包括他不喜欢学校的行政、不喜欢学不到东西的课程、和同班同学们缺乏共同语言。他担任班干部、选修其他专业的课。但他也有通识课需要重修,经常在学校群里被各种老师艾特、催交材料一类。

    在学校内,他最好的朋友是卓扬。卓扬的年级比林锐高。卓扬是女生。卓扬符合林锐对青年女性的审美。卓扬也很有想法。如果学校出台的政策让卓扬不满意、且不良地影响卓扬的权益,卓扬会参与抗议。这种抗议,有时是冷静、相对不情绪化、相对成文的批判,有时是统计同学们的意见,有时是与学校和平地协商。

    卓扬最好的朋友未必是林锐。不过,林锐好奇过卓扬的交往圈。卓扬日常互动的对象中,有一些挺有意思的人。林锐逐渐认识这些人。卓扬,以及这些人,可以说有将林锐从孤独与抑郁中拯救。

    沈夜,是也不是,这些人的一位。

    沈夜寂寞且忙碌,不可能被卓扬约出来玩。然而,沈夜活跃在卓扬等人的生活记录中。或许是出于距离感,卓扬等人很少提到沈夜,但,他们提及沈夜时,总是涉及一些比较对林锐胃口的内容。新闻社团这一期的征集问答,投了这一段内容的人是沈夜。沈夜去教了几节——课外活动——课的书,地点是林锐的高中,对象是林锐高中的学生。沈夜近期有在某群聊里提出这个观点。音乐软件内,某乐队的评论区,若干高赞评论均乃沈夜所发布。

    林锐在辉夜之城思念自己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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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锐曾经羡慕卓扬。卓扬不是林锐想成为的人。不像林锐,卓扬将去往某个人类皆活得像人类、人类不必被迫具备一些动物性的世界。卓扬的胡思乱想有限度。卓扬不由于憋闷而异想天开。卓扬的理解力不因为恐惧与痛苦滋生。

    卓扬自信、快乐、将自己的热辐射给其他人。亦有人不待见卓扬。卓扬并非没有忧郁或暴躁的时候。卓扬,较林锐,更早地从属在某个林锐希望自己可以加入的群体。彼群体,勇敢地表达自我,氛围是爱与和平,赞扬智识,至少——在表面上——欣赏思维的独立性,虽然成员纷纷卷哭彼此,虽然成员不吝惜与彼此的人际关系,但美德永远被尊重。

    卓扬不是该群体的明星。沈夜亦不是该群体的明星。该群体存在偶像崇拜,但,卓扬未强大到能成为偶像,沈夜谦逊,林锐没有搞偶像崇拜的空闲,也不享受热闹。人与人,本来皆是与彼此皆有相似点的、各自有长处与短处的人。林锐憧憬卓扬等人,并非由于他想混圈,仅是由于他欣赏、向往某一种生活。

    某天,林锐从辉夜之城返回北平、探林羽梅的病。卓扬与林锐约饭。林锐在轧马路时谈及辉夜之城。

    “听起来,是比《嫁给大山的女人》与《盲山》,还贴近我们生活的拐卖。毕竟,一般的、类似《嫁给大山的女人》与《盲山》的拐卖,对其目标,没有辉夜之城对其目标挑剔。很多拐卖,专挑弱势群体下手。辉夜之城,却针对的是表面上的非弱势群体。”卓扬说。

    卓扬打扮得比一些同龄人更知性与老成。她的手插在口袋内。她掀起光面长款羽绒外套的下摆,复古的过耳短发在静冷干涩的风中漾出一个弧。“林锐,我漂亮么?我能评什么级?”

    “你处女膜破了。”林锐回答,“所以,保险起见,B级。”

    林锐与卓扬探讨,卓扬怎样才不容易被辉夜之城拐。这时,林锐尚未开始调查,沈夜来到辉夜之城的始末,以及杨恩玉。

    “林锐,如果我不曾认识你,我有一天,会通过其他途径,得知性奴隶与辉夜之城么?”卓扬问。

    林锐援引《悲惨世界》,回答:“‘有些人遵守荣誉信条,隔着老远的距离。’”

    “辉夜之城的一重隐蔽性,”林锐说,“体现在它迫害的,是对许多人而言的,压迫者。或者说,至少,这个群体被其他一些人当作压迫者。某些人认为,这个群体不足为虑。另某些人认为,这个群体皆将倒向占据更多生产资料的、更大的压迫者。”

    “某些人认为,我们倘若反对,就是‘不学习实际问题,好唱大道理’。‘不埋头苦干,好作领导工作。’‘认为大才小用,埋没英雄,做一行怨一行。’‘大事做不了,小情不肯干。’‘就是干起来也是无计划。’”

    “不尽是这样。”林锐说,“你讲的是调教师的言论。尽管,辉夜之城,的确伤害某些年龄段的人甚过伤害另一些年龄段的人。辉夜之城的调教师,有一些,像辉夜之城的奴隶,不成熟、精神不稳定。我觉得,更多人无所谓有些人反对辉夜之城与否。彼,要么不是——或者不再是——辉夜之城的迫害对象,要么无法理解——或者拒绝承认——辉夜之城对他们的危害。他们,愚蠢。或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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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扬可以隔着老远的距离遵守荣誉信条。卓扬不需要有反抗辉夜之城的计划。或者说,卓扬防范自己被辉夜之城掳走的计划,不该与辉夜之城直接有关。卓扬应该维持她的绩点、找到她的工作、追随她的mama,不惹眼地良好地生活在一个没有什么人过度在意她的地方。

    卓扬最不应该由于恐惧而关注辉夜之城。哪怕,卓扬曾经有由于恐惧而关注许多议题之倾向。辉夜之城有降临在卓扬之可能性,不过,这可能性太小。

    遵守荣誉信条,不必然使人靠近危险的荣誉。倘若卓扬想为社会做贡献,她可以做许多其他事情。卓扬,以卓扬的家庭背景,原本就是可能获悉——但,因为她的家庭没有那样贵、亦没有那样坏,未必参与——辉夜之城的阶级。林锐不对不属于辉夜之城世界的人说辉夜之城的话;哪怕,人皆可能属于辉夜之城。林锐很庆幸,自己曾经认识卓扬这个朋友。

    在辉夜之城自处,是林锐一个人的战争。林锐或许期待卓扬做什么,但,卓扬其实做不了什么。林锐讲给卓扬几句话,以此释放自己的情绪。自己的紧张缓和,林锐的目标即达成。

    林锐问:“你为什么愿意听?”

    “可能,”卓扬说,“因为我像你,是一个好人。我听,不是因为我害怕,不是因为我关切,仅是因为我有帮助其他人的余力,且暂时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助你。我,不像沈夜,不是一个通过拯救其他人来实现我的自我的人。”

    林锐说:“你在体验冒险。”

    “是这样。”卓扬回答,“我需要触及激烈的东西,我确实在浅尝辄止地、有约束地体验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