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入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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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人类是真的很不可思议，即使穿越后也能快速适应环境，然后编织出一个适合自己的谎言来保证自己能够在这里生存。 他们无论获得了什么生物的rou体都可以使用得得心应手，而且少有会被那盛放灵魂的容器所处阵营所左右的个体。 即使是天使，也可能堕落，即使是恶魔，也可能觉醒。 在我幼时，曾见过一颗美丽至极的流星，他拖着苍白的尾焰闪烁着宛如暗紫色天空中极星般的银光。 他或许是吉星，或许是凶兆，但现在怎么想都无所谓了。 看啊，那白金色的星星，直直坠入炼狱。 ——《异种族见闻录》（银龙与金龙之间空白的页面上写着这样一段小字） ———— 在稍微自我介绍并阐明实力后，萧炎便施展了类法术能力将倒影的腿治好了，现在四个人一起往地城深处迈进。 这次打头阵的变成了两个更熟悉前方路况的人，而萧炎和牧尘走在后面。 这是没必要的安排，但幻形灵与歌龙都有些固执，萧炎懒得去争，就随他们去了。 “前辈，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两人，为什么？” 走在最后面的牧尘尽量贴在他耳边小声询问，楼梯的落差却让他把气吹到了巨龙的头顶。 萧炎并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他内在的温度决定于面对的人。 如此，丝毫不关心还算礼貌的歌龙这件事便有些古怪。 “他们两个有胆子查真相，还从地城成功逃出来了肯定不是‘被泰摩拉关照’就能概括的，哪有你以为的那么脆弱，不理他们的话歌龙早就带着幻形灵走了。” 萧炎微微侧头瞄了他一眼，也放慢了步伐和他讲起了小话。 “你看得出这两人的关系不？” “他们……是情侣吧？” 牧尘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他们也在交流着什么，并没有在意后头的同伴有没有跟上。 他有些奇怪地拧起眉头，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 “难道龙跟人不行？” “你还挺跳脱，人家自个儿乐意在一起，谁管得着呢。” “龙真会喜欢上人类？” “龙的性癖很自由，你看这遍地的龙血生物，有什么是龙不敢喜欢的？” 萧炎甩了甩脑袋，拥有龙类的血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为龙类混乱的择偶标准而诞生的种族可不少，也就金属龙与色彩龙的混血会受到一定排挤。 “如果我们不管他们，这两人本来可以利用这次患难坦白自己种族的，那只年幼的歌龙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过现在晚咯，他们只是突然得知了对方从未告诉过自己的秘密，不过歌龙有真实之眼，想必现在更心虚一些吧。” “结果你就先他们一步说了？！” “不然呢？告诉他们我是炎帝？” 他对幼崽的激动并不在意，随意地摊了摊手。 “有新人加入团队那就必须要选出领袖，两个名词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再兜圈子。” “哈……所以你才表现得不想理他们吗。” 到此，牧尘也意识到是自己过于热心导致计划临时改动了。 想来这条龙是不愿意多保护几个人的同时去龙巫妖战斗的，毕竟他们的作用也只有拖后腿。 “不要把我说得跟圣武士似的，我就是不想理他们而已。” 萧炎回身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看上去的确是不满意他的做法，只是依然和先前一样不会去阻拦。 “是你小子说‘打不到猎了又累又饿，好想吃rou’我才去给你弄的吃的，结果现在全都给别人了，你吃什么？” “我可以吃神莓……” “你不觉得反了吗？” 巨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是无奈地撩了撩额前碎发。 “要是我不在呢？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那我黏着前辈，前辈去哪儿我去……哎呦！” “你是真的讨打。” 萧炎不想听他讨巧卖乖的说辞，依然是给了一个脑瓜崩。 平心而论，牧尘的脑子不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肯定是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就算是善良阵营也要量力而行不是？他不打算深入讨论这种浅显的问题，随意地将这件事略过去了。 “前辈等会儿还会变回去吗？” 萧炎不说话，但牧尘还想和他讨论点事。他想着那黑色的巨大身影内心有些澎湃。 所谓男性的浪漫就是座驾，穿梭于星界的天空侏儒的飞船、寻常骑兵的马匹、守城卫士的骏鹰、龙骑士的龙，都是他们各自珍贵的伙伴。 情到深处，这些伙伴便会被他们喻作女郎，两者好似整个生命中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牧尘也是男人，胸中亦是藏着一捧浪漫。他想在龙背上触摸朝霞，或者在云雾间漫步直到衣角被夜露沾染。 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那头神秘的黑色巨龙。 “看情况。” 巨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考虑到这只幼崽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还是解释了原因。 “龙对长辈持敬畏的态度，人类都知道越古老的龙越强，龙自己当然也知道，年幼的龙很少会与年老的龙作对。” “先前变成龙是为了问出那些蓝龙所了解的信息，他们本来就是混乱邪恶的存在，忠诚度与主人的武力值直接挂钩，这些日子主人的动作也被他们看在眼里，打算告诉我的信息是真是假取决于哪种对其本身更有利。” “但是龙血生物不同，说到底包括你在内的许多类人生物都能算作混种，他们也差不多，我变成原型说句话可能都会把他们鼓膜给破坏掉，战斗的话只会更加束手束脚。” “这样啊。” 牧尘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还以为与龙战斗这位大法师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结果只是图方便吗？ “那前辈这种形态和龙巫妖打会不会影响你的发挥啊？” “多少会有点，但保护你们还是没问题的。” 萧炎微微笑了笑让他不必担心这种事，随后却话锋一转，目光锐利了起来。 “但这家伙可不是正常的龙巫妖，我希望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别说十二分，一百分也可以！” 牧尘显然是没听过这句短小的龙语俚语，他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回了句自认为颇为俏皮的话。 见他依旧这么活泼，巨龙便将注意力转回前方。 塔楼并没有高到离谱的程度，地面上露出得多地下埋着的就相对较少，四人下行不一阵便见到了与其相连的地下城。 “这里的生物基本都被龙赋予了施法能力，也有不少被抓过来的类人生物尚且囚在牢中，我们虽然能对付一些但想要进入最深处少不了青莲先生的力量，只能麻烦您打头阵了。” 萧炎的化名一日一换，也不知道怎么想到那么多的。 歌龙和幻形灵慢慢接近牧尘，大意是在表达他们两个人有能力保护好幼崽，希望这位感觉不太好相处的学者能多出点力。 这想法还算不错，毕竟萧炎的确带着这个人类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地下，而且人类表明态度后他虽然依旧不热情却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让他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炎看了三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望向地城深处的眼睛微眯着，似乎在搜索敌人又或许打着别样的主意。 牧尘则被这里的景色吸引，忍不住观察起环境来。塔下的区域并非完全是他想象中完全由灰砖砌成的黑暗堡垒。 如萧炎所说，塔对法师有重要意义的，所以才会保存的那样完好。而其他部分则过于随便了。 不知道那些被召唤的魔法生物是怎么保护建筑的，就连塔楼其下用作支撑的主要建筑都被破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残破的灰色墙壁外是大而空的岩洞，不知名的石头在远处发着若有若无的光，但尚不足以照亮道路。 不过比起这些日子看到的黄沙，地下城确实要美观不少，也不像塔楼中那样憋闷。 “拿着。” 萧炎突然朝三人丢出一个东西，幻形灵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摊开一看却发现是个颇为精巧的圆型黄铜构装体。 “那条道，路线为右三，左五，下楼梯，地窖，人都被关在那里，你们有能力解决，一个小时内赶到，不然路线会变远，有情况就用这个。” 他说完，身影波动了一下居然就这么散了去。 歌龙和幻形灵皆是一惊，两人面面相觑。 的确如他所说，两个人真身被识破，歌龙需要一场战斗展现自己真的战斗力，也算是一种坦白。 幻形灵亦是需要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同时找机会将原本样貌拿给歌龙看。 在两人火力全开的状态下，收拾这些龙血生物是够的。 “他准备一个人去找龙巫妖？” 尽管如此，两人依旧有些不安。 他这位年轻的同伴说过此行的目的，虽说确实有些骇人听闻却又不像是假的。 “他是传奇法师，不用担心他。” 牧尘把幻形灵手中捧着的构装体顺走，然后朝着萧炎刚刚告诉他们的路线走去。 他觉得，恐怕自己是这世上最信任巨龙的人了。 “传奇法师！” 两人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传奇法师，人人都听说过却不是人人都能见到强大存在。 毕竟就是是一般的法师都算不上常见。 他们大多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地窝在工房里，捣鼓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玩意儿，只有极少数会选择旅行，毕竟有几个法师会因为缺钱弄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像这位一样的就罕见了，就算是寻仇哪里会有人带上这么弱的同伴？ 不过猜归猜想归想，自己这边先是寻求对方帮助又承诺了会保护他的同伴肯定不能因为突然觉得对方可疑便毁约。 三人按照规划好的路线走去，这一路上居然没有遇见太多的龙血生物。 自己有能力解决目前所面对的困难让三人多少获得了些安定感，都暗自松了口气。放下提着的心后，歌龙看向了并肩作战的人类，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 “血祸者，青莲先生是你的伴侣吗？” 她这样猜测是有根据的，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像师生，也不像父子，又隐隐间以这位更为弱小的人类为首，除了对爱人的迁就，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能让一位传奇法师表现得如此顺从。 走在前边儿的牧尘身子一僵，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嗯。” 他选择这样回答。 歌龙想到的可能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回答是最好的。既然是对方提出的，他只需要点点头，对方就会自动围绕着“答案”得出一套完整的猜想，不需要多费口沫就能把事情揭过去。如果萧炎在这里，恐怕也会这样回答。 虽然处理得不错，但这个问题还是把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牧尘给吓了一跳。 他开始思考起两人的关系。 自己与萧炎的关系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他没钱了又想学东西变强，所以死皮赖脸地跟着巨龙当学徒，无意间也给自己寻了处庇护。 而萧炎可怜他，又觉得他天赋不错，所以全心全意的教导他，恨不得将一生的见闻都塞进他的脑子里。 伴侣什么的……他还没真这本事，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被歌龙这样一说，牧尘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打鼓。 那些都是起因，是过去式，现在已经不同了。 他俩的相处方式的确有问题，敏锐如牧尘早就发现了。 当时在冰雪覆盖山顶瞭望远方时，他便试探过担心他坏了眼睛而没有继续保持缄默的导师。然而对方很是纯粹，于他是没有半点情爱的，想来只是不了解人类的巨龙在竭尽所能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他们之所以看起来如此亲密仅仅是因为无论是牵手、亲吻还是拥抱，这些行为对龙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尤其是外形如同大鸟的萧炎。牧尘认为让人脸红心跳的触碰在他眼中是过于逼仄的巢xue让幼崽失去了活动空间、亲鸟为雏鸟带回食物以及取暖。 萧炎对他是照拂，是亲情，但表现出来的太过暧昧，以至于同为龙类，但混迹人类城市多年的歌龙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有些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因此出现问题，就像——他实在没办法把巨龙当做长辈看待。他害怕哪天萧炎在明白人类的习性后幡然醒悟然后爱上他。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劝他放弃还是抛开一切接纳他？ 如果没有成神的话，他就差不多一个世纪的寿命，那岂不是会变成萧炎今后讲给小辈听的又一则故事？ 牧尘想着这些，心情出奇的平静。没什么死去活来恼羞成怒，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公平。 寿命就先不提了，担心这个也没用。 萧炎虽然在学习人类的东西却只是模仿了个外型，而他短时间内甚至无法了解对方这个物种的习性。 或许在自己了解那些知识后，他所忧心的问题便能解决，但该怎么开始呢？ 他看向依旧在编织他们两人爱情故事的歌龙还有和她搭腔的幻形灵，突然有了点想法。 这不是很好的例子吗，要不要问一下？ 与三人这边的和谐不同，不知何时，带着海水气息的浓雾出现在地下城中。它们的流向有些混乱，但由于太轻无人察觉。 萧炎所到之处骇人的龙威逼迫那些龙血生物仓皇逃窜，他在浓雾环绕中无视地下城原有的地形径直穿过层层障碍直达一处宝库。 浓雾的出现让守备在此处的生物警惕了起来，不知为何，明明拥有能透过法术遮拦看清道路的眼睛却在莫名的雾中失去了作用，直至眼前的混沌亮起七颗彩色星辰才被那威压压垮，软软地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萧炎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来了……到底是什么人……” 地城深处的辉煌宫殿中，蓝色头发的青年看着那些雾气只觉得自己被谁用能割开龙躯刀刃抵住了脊背。无名的恐惧让他的灵魂在开始战栗，明明早已腐烂消失的心脏似乎化为幽魂回到了堆砌出身体的白骨之间横冲直撞。 “不对……这是害怕……我明明可以免疫恐惧！怎么会……”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似乎想借此摆脱掉因为负面情绪而产生的无力感，刚刚积攒的勇气却在发觉雾气愈来愈浓的时候瞬间崩塌。 大约一个周前，他感受到自己的术式被人破解了，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并不能确切的知道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道对方用了怎样的手段。 但能切断术式的人绝对不会比自己的主人弱。 蓝发青年紧张地环视周遭，他不知道先来的是敌人还是攻击，一直等到那踩在他心脏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他猛地抬头，只看到七颗星辰渐渐接近，最后雾气也因为太过接近而失去了遮掩事物的作用，将来人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随后却是一愣，眼前这位高挑挺拔的消瘦青年，和他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萧炎喙的形状并不规整，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人类外形总是保持着温和亲切的浅笑。再加上他的脸因为清秀而沾染上少许慵懒的女气，使得整张脸毫无威慑力。 更让他惊讶的是其身上的那些奇异的特征。 同伴不在身旁，萧炎不会时刻维持着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姿态，保持着变形后的姿态对他这个因为后天的遭遇而无法完美掌控变化自己身体的生物来说，实在是太累了。 平时虽然可以在伪装成其他种族的时候稍稍偷懒，却不如现在来得舒坦。 他的额头与眼尾比人类多出了五颗彩色的宝石，让其看上去像是喜爱这类奢华妆容的漂亮姑娘，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极黑的眼眸深处，同样绚烂的细小莲花微微转动着，好似浩瀚星域中两枚深邃神秘的时空虫洞，将看客拉拽着坠入其中。 怪异且巨大的角看上去极为沉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一头长发如同幻化为雾气般在空中翻腾舞动，似乎因为与许久未见的老友相见而感到喜悦。 毫无疑问，这是极度畸形的姿态，只是现在没有更多人看见罢了。 “在常世看到阿比沙还真是晦气。” 这个奇异的类人生物缓缓开口，声音清朗，音质上乘，如果可以的话蓝发青年非常想将其声带摘下，缝合到自己心爱的小猫身上，让它每日都唱一曲动人的歌。 只是这些话语却让青年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人，居然用的是由龙魔社群使用数百世纪后形成的特殊炼狱语！ 除了身在炼狱中的龙魔哪里还会有人用！这个人非常了解龙魔社群，或者说他甚至在其中生活过！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看出来了！怎么可能！ 明明已经伪装、不，已经按照主人给出的方法夺取了龙巫妖的骸骨，为什么能被看出来！ 庇护自己的可是深沉的苍白王子、被龙后选中的，那位坠落地狱的白金陨星！不可能能被一个随随便便的家伙—— 不对，这对角是……光耀龙吗！那种东西不应该守在天堂山吗？怎么会来这里！ 冷静、冷静！绝对不是光耀龙，那些宝石是他妈的眼睛！看见了、那是深地鸦的眼睛！该死的！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大千！ 这里是大千！不可能是那些东西的！是受龙的精魂吗！这些能在雾中浮动的头发，是蜣龙吗！还是盘龙？天龙？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发青年没办法流出冷汗，只能不住的颤抖，他不明白眼前这个拥有奇异特征的青年拥有怎样的实力，但至少，不会比自己的主子弱。 他想做什么？为何找上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种族也知道炼狱，是不是也懂得如何才能彻底杀死自己？ 萧炎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青年，居然露出了一个包含柔情的笑容，看得他是遍体生寒却又心生一丝不该有的悸动。 “忠心不足，狡猾有余；倒是可以一用。” 巨龙小声念叨了两句，旋即眼睛微眯，矮下身子蹲在青年面前，如同孩子们打闹时说悄悄话般将手掌放在嘴边，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香味的气息。 “我说，想不想知道你主人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