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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昨日之日不可留

    

第四十八回 昨日之日不可留



    “你找来的帮手,我看不堪一击。”李茂贞抚了一下meimei更显红润的唇色,漫不经心道。

    他当然听得到李星云一行人的窃窃私语。

    李云昭低低道:“……你别害了他们。”   王兄方才的举动……十分暧昧,下蛊需要这么麻烦么?可想想陆姑娘的金蚕蛊,不仅要吞到肚子里,还要常常行房稳定蛊虫,比她这个还要离奇许多,又觉得她不该多想。

    李星云冲上来时觉得这兄妹俩间颇有些温情脉脉的气氛·,有些诧异,但身体快过脑子,一掌径向李茂贞袭来。

    到李茂贞这个武功境界,手上有剑无剑已相差不远。面对李星云的天罡诀他空手接下,一腿踢在对方小腹上,借着力道向后一仰,人如一支箭般直射出去,在空中以一招“空明若虚”将两枚霹雳雷火弹射来的急劲尽数化去,挥手掷出。

    陆林轩一招“长虹贯日”直取敌首,李茂贞听得脑后风声有异,微微一偏就避过这招,“青莲剑歌。”

    陆林轩比之初出茅庐时武功精进许多,应变也机灵了许多,一个弓步收住向前冲的力道,转身一记横削,却被李茂贞踢中手腕,长剑脱手。好在师兄妹间配合亲密无间,李星云及时接剑,一招“力劈华山”,用长剑使出了长刀的常用招式。

    李茂贞抓住他手腕一扭,借力把他反摔出去。与此同时李大白旁敲侧击,被李茂贞一记高鞭腿逼退。张子凡有所预料抬臂护住面门,但速度究竟比不过李茂贞,被狠狠一拳击中侧脸。

    还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与人动手的经验十分丰富。李星云和张子凡哥俩一对眼,同时出手,凌厉的掌风激荡起李茂贞衣裳上的绶带。李茂贞招架住二人,微一凝神将张子凡踢了出去。张子凡纵身后跃时一展折扇,里头藏的晋星刺激射而出。李茂贞知道这暗器不能直接用手接,握着宝盒的左手微抬,用宝盒不住击打回拨晋星刺。张子凡与晋星刺几乎同时落地。

    以李星云和张子凡如今的功力,三招两式就被人逼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定了定神,又是同时攻到,分取李茂贞上下两路。李茂贞抬腿挡住张子凡的横扫,右掌抓住李星云作势甩出。李大白趁此间隙来夺他左手上的宝盒,他掌力一吐将宝盒抛出数丈高,空出手来施展幻音诀中的功夫,一掌正中李大白胸口,将他击退。

    看着李星云和张子凡都腾空跃起去接宝盒,却被李茂贞击落,侯卿走至李云昭身前,礼貌性道一句:“得罪了。”在她胸口和丹田一拍,解开了她的xue道。他在她肩上一扶,问道:“还好么?”

    虽然这冰英洞寒冷了些,她衣衫穿得单薄了些,但以她的功力也不会受冻。她避开他搭在裸露肩头的手,颔首道:“我没事。”她刚刚身不能动,但一直在关注双方打斗形势。王兄腰都不弯,击退李大白时才运起幻音诀心法,显然是未尽全力。饶是如此,李星云几人在他手里还是讨不了一点好。

    “你不去帮忙么?”虽然侯卿的功法有着致命缺陷,但他修为极高,下场说不定能扭转颓势。

    侯卿的目光停留在她秀美的侧脸上,“你哥哥没有下重手,李星云他们没有性命之忧,我为何要出手?”

    这一反问她答不上来。

    正在与李茂贞交手的几人也能察觉到己方的吃力。李大白扯下腰间酒葫芦囫囵吞了几口酒,功力顺着酒意上涨,一掌直冲李茂贞而来。李茂贞身子一侧,掌对掌轻松接下,以澎湃的内力推着他连连后退。焊魃及时在李大白身后一托,二人内力叠加才堪堪拦下李茂贞。

    张子凡见他们比拼内力,五叔和焊魃脸色铁青,头上逸出袅袅蒸汽,内力已发挥到极致,而李茂贞神色若无其事,显然还游刃有余。他顾不得自己天师府传人的身份,运起五雷天心诀蓄力偷袭。

    天师府独门心法果然不凡,这一招竟震落了李茂贞手上的宝盒,毫不留情地印在了李茂贞后心。“想不到还有天师府的人。”他运劲震退李大白与焊魃,扭身想教训教训这个不讲武德的小子。

    这一掌眼看张子凡躲避不及,李星云发射三枚银针正中李茂贞胸口。李茂贞低头看了一眼,“华阳针。”这几个年轻男女身负数种上乘武功,甚是难得。可惜哪一种都未练到妙处,还入不了他的眼。

    李星云以为他无计可施,按下交手时翻涌的血气,笑道:“你也没想到你会输罢?”

    李茂贞哼了一声:“会么?”华阳针暂时封住了他的xue道,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别的手段。他薄唇微动,袖中、领口飞出无数蛊虫,乌泱泱在半空中攒成一团,向张子凡扑去。陆林轩张开双臂挡在恋人面前,那些蛊虫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李茂贞微微惊异,“金蚕。”可克制万蛊的金蚕,整个苗疆也未必找得出第二只,竟会落在一个中原女子的手里。

    侯卿学会以音律入蛊没多久,看到李茂贞放出的那么多蛊虫,想想正好能拿来练手,横笛在唇边吹起蚩梦教的曲儿,将蛊虫统统驱散。侯卿骨笛一转,这当口还不忘问李云昭:“怎样,可还中听?”

    李云昭违心道:“……不错。”不知道他这笛子谁教的,一定遭罪得很。反正吹成这样在她们幻音坊是出不了师的。

    李茂贞冷笑道:“连小小的万毒窟也敢来找麻烦。”这一句不仅是出自十二峒的他对万毒窟的轻蔑,也是对尸祖侯卿这个人的挑衅。他方才一边回击几人的围攻,一边用余光关注阿云那边的动作,留意到阿云和侯卿熟稔而信任的样子,心中无名火起。

    他到底是李云昭的哥哥,几人也不能越俎代庖。他们都望向李云昭,等她做决定。李云昭走至仍是保持进攻状态的陆林轩身旁,“陆姑娘,你的佩剑请借我一用。”陆林轩惊讶地“啊”了一声,还是把佩剑递给了她。

    李星云以为将要上演同室cao戈,骨rou相残的惨剧,阻止道:“女帝,你……”但李云昭接过长剑,一招“蒹葭苍苍”,吞吐的剑芒在李茂贞身前游走,却始终无法真正一剑刺出。

    她……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离歌诀?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李茂贞到现在还不忘辨别武学招数。

    原来李明达所授的国风诀又叫李歌诀,正是李唐皇室的家传武学,直可上溯到李唐开国皇帝的祖父、北周八柱国之一的李虎。北周尊古改制,标榜继周,李虎受此影响,从《诗经》国风篇中寻找灵感,创下这套剑法。不过这套剑法传到高宗皇帝手里,嫌“李歌诀”太过直白,将“李”改做“离”。

    当年朝堂纷乱,李茂贞亲眼目睹昭宗李晔以万乘之尊,亲自动手砍杀叛军,用的正是这套离歌诀。剑法固然精妙绝伦,但以李晔的武功境界,这套剑法十分之一的威能也发挥不出来。如今这套剑法被阿云使出,才有它应有的样子。

    只是这套剑法仅在皇族中传承,自李晔死后应失传了才是。阿云……是如何学会的?

    李星云觉得这套剑法的名号和招式都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朱温弑君时他年岁尚小,没有被父皇传授这套武功。

    李云昭轻轻道:“王兄,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十年,称不上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但我们都已变得太多太多了。

    李茂贞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强大的内力逼出胸口的几枚银针,李星云等人脸色顿变,摆开架势又要攻上来。“至少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或者说,是不忍心罢。”

    他说对了。从侯卿帮李云昭解开xue道那一刻到现在,李云昭有无数机会可以过来夹击王兄,可是她没有。所以现在这一剑,她也刺不下去。

    陆林轩的佩剑是把断剑,断口被磨得十分锋利。李茂贞伸出二指夹住剑身,让断口抵在胸前,一步步向meimei走来。李云昭被逼得步步后退,终于当啷一声将剑抛在了地上。

    或许有一刹那,她动过让所有人围杀他的念头,包括没有实际出手的侯卿。可她……舍不得啊。

    李茂贞施施然拾起宝盒,“阿云,我很高兴。”

    你心里有我。

    “放心,我刚刚让你吃下的小玩意不会发作。”

    我也舍不得。所以喂你吃下的蛊虫……很不一般。

    他目光极冷,极亮,看久了才觉得那里头留有一点人间温存。俊美至极的一张脸淡漠高华,如秋深凝霜,孤剑淬雪,偏偏看向她的那一眼中,有令人心动神摇的多情之态。

    张子凡视李云昭为尊长。他厉声道:“你说什么?你给她下蛊?”他以为手足相残是通文馆特有文化呢。

    他手上又亮起闪电飞光,李云昭挥袖止住了他,“……让他走罢。”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李茂贞立刻反驳:“不可能,等我找到龙泉宝藏后,一定要回来的。这里也是我的家。”

    李云昭背过身不去理他。李茂贞瞥了一眼侯卿,临走前最后嘲讽一波,“刚刚若不是本王因金蚕分了神,凭你这点微末伎俩,想控本王的蛊?再练一万年罢!”

    等他走后,李星云xiele口气似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也不管这玄冰的地面冻屁股。他哀嚎道:“岐王大人~女帝大人~我说你怎么想的?怎么还是让你哥哥带着宝盒走了?难道你俩串通起来骗我?”

    侯卿指了指洞外,“我猜他带走的不是真的。”

    李星云一听精神了,一骨碌爬起,“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默契。”

    李星云又躺下了,“算了罢,你和她才认识多久,还默契呢。你怎么不说我和她有默契?”

    李云昭心道这小子怎么出走半生,归来还是憨憨。她无奈道:“那确实是假的。但为了不让他怀疑,也避免你们演戏僵硬,没有提前告知你们。”

    陆林轩问道:“那你刚刚不忍心对他动手,也是假的?”

    李云昭默然。那是真的。

    李星云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偏头向侯卿,“我说侯卿老兄,你什么时候惹到李茂贞了?我看他好像格外针对你啊。”

    张子凡在心里无情吐槽:你还好意思问?我刚和林轩在一起那会儿,是谁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他到底比李星云多一点实战经验,看得出侯卿对女帝的态度值得琢磨。虽然他尊敬二叔,但寡妇再嫁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况女帝正当好年华,又未与二叔正式成婚。

    张子凡看出李茂贞对侯卿的态度是来自大舅哥的敌视,而侯卿本人看出来的还要更多。

    那人望向亲meimei的眼神可不清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