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耽美小说 - 袍泽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再三确认才理解到主子说的当真是“通知他前去迎接”而不是“将人接到”府上来。

柳靖云在京中虽素以谦和有礼闻名,可这“有礼”说的是遵行应有的礼制、而非不论对方尊卑亲疏都以大礼待之。故以他如今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的身分,却要亲自去迎接一个充其量只是正五品上的军官,自然便意味着双方的交情非同一般了──而柳诚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见着平日总一副温稳持静、万事不萦于心的大少爷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只是他向来本份,也晓得自个儿的荣辱成败俱系于主子之手,故心下虽觉诧异非常,却仍是规规矩矩地领了命、另带了两个小厮便往驿馆蹲点候着了。

而得着驿馆伙计使眼色暗示“正主儿到了”,却是他开始蹲点后第二天正午的事儿……柳诚循着对方的眼色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武服、气质精悍,且一双眼确如自家主子所形容的那般“神目如电”的英伟男子正板着一张脸请人安置马匹准备菜肴,虽不若柳诚所见过的大官那般全身上下俱透着一股“养颐体、居移气”的雍容威势,却另有一种令人暗觉胆颤的凌厉凛冽──更别提那人似还察觉了他的目光,竟在他好奇打量时回头睨了一眼──那种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的感觉让柳诚一时几乎想掉头就跑,却是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抑下了这份胆寒惊怖、挥挥手差了一名同样有些双腿打颤的小厮回去报信了。

──当然,在此之间,忠心的柳诚仍只得任命地继续盯梢,同时暗暗寄盼着那位大爷不会因此便误认自个儿有什么歹意上前揍人……好在他所担心的事终究不曾发生。便在他心下忐忑之情愈甚、几乎都想藉尿遁溜号一下之时,身后已是蓦地一只掌轻搭上他肩头、一阵熟悉的嗓音随之传来:

“辛苦了,小诚……他呢?在驿馆里?”

“大……大少爷……”

柳诚先前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如非身后的人一拍他便马上出了声,只怕还真有当场惊跳而起的可能……当下强耐着重如擂鼓的心跳回身招呼,只见平时对衣着打扮甚为注重的主子今日罕见地仅穿了身简练素雅的象牙色儒袍,半新不旧的衣料朴实无华,虽是半点掩不去主子那一身娴雅秀逸的气质,却让他瞧来更像是个意态风流的年轻才子、而非身居庙堂的三品大员……不过柳诚并不是头一遭见着主子如此打扮,只是头一遭见着主子穿成如此外出而已,故心下虽不免对这身衣着和驿馆中人的关系起了几分好奇,却仍是十分尽职地一个颔首道:

“那人……呃、那位爷是大约半个时辰前到的,方才已上楼稍微修整了番,眼下正在一楼大堂用午膳──便在那边角落。”

“……嗯。”

柳靖云其实刚问出口便已从驿馆内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眼觅得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面对那已睽违三年余、更总在午夜梦回间不胜惦念的人,便是他心下满怀着就此冲上前去与对方相认的冲动,却仍因对方眉宇间那隐隐带着的、那源自于别离与阅历的几分陌生而不由驻足,却是于略显恍惚的一应间远远打量起了对方的容姿影貌。

──逾三年未见,齐天祤那双微挑的丹凤眼神光凛凛如旧,轮廓间那股刀削斧凿般的刚毅却已更甚,不仅较之三年前另添了几分沉稳,眉眼间亦透着几分威严,却是清楚显出了他这三年间作为一营统领的成长与蜕变、出色得让人一瞧便为之心折……瞧着如此,昔日或同生共死、或秉烛夜谈、更或耳鬓厮磨的一幕幕自脑海中飞掠而逝,却是让静驻多时的柳靖云再也按不下那满腔几欲溃决的情思和因之而起的渴盼,而终是一个抬足、由柳诚先前藏身的角落迈步而出,就此一路进到了驿馆大堂之中。

这处驿馆乃是专供入京述职的官员居住,负责招呼的伙计自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故柳靖云虽穿了身与他三品大员身分不相符合的朴素儒袍,可当他十分自然地朝伙计微微颔首便直往大堂一角去后,那份自然流露的上位者气度却让本想上前招呼的伙计当即识相地避了开、转过头便自招呼起了大堂中其他的客人……而未曾遇到任何阻碍的柳靖云,也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地地一路行至了这些年来始终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人桌前。

“方便坐下吗?”

于那人三尺外──也是对方的警戒范围──停下后,柳靖云双唇轻启温声问道……那明澈若清泉的嗓音在这嘈杂的驿馆内虽不显特别突出,可对前方正迎着的人却非如此。听得那已睽违三年余的悦耳音色,本自埋首嚼食的齐天祤浑身俱颤猛然抬首,而在瞧清面前那道娴雅从容一如旧时的身影后、万般失态地一个起身上前,双臂一张便自一个使力将人紧紧抱了住。

齐天祤这一番动作极大,便是身在驿馆大堂一处尚算隐蔽的角落,亦不可免地惹来了周遭无数目光……只是柳靖云既选择了亲来驿馆接人,心下对此自是早有准备、也无避忌隐藏二人交情──尽管只是明面上的──的打算。当下顺着对方的姿势一个抬臂回拥,而在那熟悉气息的环绕下情难自己地再次张唇、却是将三年余的相思尽数化作了那已在心底重复过无数遍的一唤:

“天祤……”

柳靖云唤着的音声极轻、蕴藏着的情绪亦极为隐晦,可以他们曾经的默契与知心,听着的齐天祤又岂会错失?只觉便随这简单二字,睽违多时的一切已如潮水一般瞬息涌流上心头,却是让先前本还存着的少许陌生和距离就此消弭;而他,也在浑身再震后情难自己地二度使劲收紧了臂膀,如同昔日那般、以几欲将人揉入怀中的力道将对方更深地箍锁了住。

而禁受着的柳靖云没有半点抗拒。

他只是用神情间淡淡的温柔与缅怀掩饰住蚀骨相思,然后在旁人有意无意的围观下恰如其份地将之维持在“挚友久别重逢”的份际里、从而放纵自己更深地沉浸在情人的力道、怀抱与气息之中……如此这般,却到好半晌后,情绪平复少许的齐天祤才猛然醒觉似的抬头松手,而在冷眼一扫、以那双锐目吓阻住某些过于猖狂的窥视后拉回了目光,无比贪恋地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靖云,你怎么会……?”

犹在惊喜之中的齐天祤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问道,“我想着送信不如亲来快,本还想等安顿好再上门给你个惊喜的。怎么……”

“碰巧得知了此事,自然怎么也不能错过。”

尽管心底因那份温暖的骤离而有些怅然若失,可柳靖云自打入驿馆后便一直竭力控制着自个儿的情绪,故闻言仅是淡淡一笑、清雅而带着几分亲昵地,但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碰巧得知”的原由──他虽无意隐藏身分,却也没有大剌剌地便在驿馆里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