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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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这…”,“…能成吗?”
“哼”,张邈第一个站出来嘲讽道,“殿下以为自己是李广在世不成?想射中马上的吕布,莫非你有百步穿杨之能?真是笑话”,黄口小儿,不自量力,大言不惭!
就等你跳出来呢!许沫扬手,颠颠侍从取来的重弓,试着弹拨了两下,手感刚好,遂淡声笑了笑,“不才,然孤确有把握,岂能夸口胡言!太守不信?”
“哼!不敢”,张邈气闷,不忿地扭过头,朝她敷衍抱拳
许沫也没计较他言语间暗示的冒犯之意,“太守不必作此情态,假若不信,不妨与孤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张邈实是不信她有任何胜算,闻言倒也起了些心思
“若孤能力克吕布,君须将陈留外黄以北,东昏、济阳、平丘、考城、长垣六县,尽皆归还于孤,并当着诸位之面,立据为证”
张邈笑着正想随意应下,身边曹cao忽然起声高问,“那若是殿下赌输了呢?”
许沫刚才索要的不过陈留东北部三分之一的土地,既不阻隔谯县,亦不毗邻洛阳,与曹cao和张邈而言,比起失去整个陈留,可说得上是无关痛痒,但曹cao既然插手,总归需得给个交代,毕竟他可不似张邈那般愚鲁
“倘若本王事败,从此不称陈留王!”
许沫执起弓,对她而言,这是一场押上了全部堵住的豪赌,不信曹孟德不动心
“殿下…”,身侧刘备似乎稍有阻拦之意,刚要担忧出声
曹cao果然面上露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来人,笔墨伺候”
双方字据写迄,她负着箭桶信步向外走去
“殿下,何妨引吾等一观?”
曹cao起身唤住她,“一则以涨声势,二来,吾等也可亲睹殿下神威啊!”
见他一派爽朗大气地故意吹捧,许沫就心知他根本不信她会赢,不过是喊上众人做个见证,谨防她反悔罢了,倒是会装,许沫心底冷嗤,面上却笑意盈盈
“诸位有愿与孤同往者,请便”,到底是在打谁的脸,到时候即可见分晓!
场上战鼓声起,两方军士皆摇旗呐喊,一时鼎沸
许沫驱策战马行至半场,风声咧咧黄沙四起间,窥见一人高马大的身影逐渐化为清晰
赤色战袍随风翻飞,华冠上的长缨款摆,虎背蜂腰长腿猿臂,形容俊美,英气夺人,金铠耀目,明烈纵横,宛若璨阳一瞬
许沫遥望他,竟对史书记载产生了怀疑,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样的人物,是一号反复无常短谋少智的角色
她在打量对方,吕布也在打量着她,不过片刻便仰首大笑道,“联军营中无人乎?竟派出一小儿与我对阵!”
许沫岂会任由他小视,出言挑衅道,“将军莫不是怕了?”
吕布笑声一收,神色懒散歪头觑她一眼,长戟抬起直指向她,朗声恫吓道,“我戟下不斩无名之辈!还不速速退下!”
戟尖寒芒闪现,晃花了许沫的双眼,原是想临阵杀掉他的,可被他的飒飒英姿摄得心魄一动,许沫顿时改了主意
“孤乃陈留王刘默!特来请教将军!”
迅速报完名姓,许沫趁其不备,抽出一只箭搭弦挽弓,“咻”的一声,羽箭如穿云乘风急射而去
极强的反应力让吕布险之又险地侧身,箭尾擦着他的面颊划过,精熟箭术的他焉能不知此箭威力,终于正眼瞧着她慨叹道,“好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与我一战!”
吕布话音刚落,不等他拍马来追,许沫夹紧马腹,以其为中心绕着场地打起圈来,马蹄驰急,加之例无虚发的技能,给了她不间断连发箭矢的底气,几乎每一箭都只是粗略瞄准,却每每能射向要害之处
“叮叮当当”,长戟被挥舞得凛冽破空,挑开箭簇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许沫打马几圈,不知射出了多少羽箭
“嘶…”,“这…这…”
“好俊的箭术!”
围观人群中刘备不吝惜地出言赞叹道,示意关张二人去看
未多时,翩跹的袍角新添出几道划开的破口,吕布逐渐眯起凤目,他早已看出她只擅远攻,一直躲避与他作近战,故而也不准备继续坐以待毙,留在原地当个固定靶子
眼见他近身追赶,许沫亦不敢懈怠,两人在场中展开追逐,吕布左右围堵,她终是纵马不敌,被堵截在侧
长戟挑落,千钧一发之际,许沫在心中呼唤系统,对吕布发动了【归心】
吕布只听得耳侧一阵龙吟之音,转眼再看许沫,手中的兵刃却是怎么也斩不下,仿佛身体不受控制了般
这几不可察的停滞,给了许沫机会,从背后箭篓中反手一摸,三箭齐发,重击之势暂退了划来的戟刃
又是一箭瞄准,却不是对着吕布,而是瞄准马屁股,赤兔马受伤扬蹄嘶鸣,冲着阵中奔袭而去
赤兔马驮着他朝虎牢关退走,吕布皱眉回转过头盯向许沫,却见她将箭尖已是瞄准了他咽喉处,似有威胁之色,顿觉惊疑,终究是沉默离开未发一言
见吕布懂了她的深意,许沫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确实不像传言中那样愚钝
待退回联军营帐,迎接她的不是什么恭贺,而是张邈当头一句阴阳怪气,“方才殿下何不一举除掉那吕布以绝后患,何故留情?”
许沫停住脚步,握紧手中长弓,“汝何必顾左右而言它,莫非是想毁约否?”
“哈哈哈,殿下莫恼,自然是要遵守誓约,陈留东北六县尽归殿下矣”,曹cao遥坐上首,看着她抚掌而笑,眼底却一片幽冷
这赌他方才不是还打得兴高采烈心甘情愿?对她冷脸有什么用,殊不知她亦不满已久,许沫轻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入座
“备却不知殿下的箭术如此卓绝”,刘备凑向她轻声贺喜,神情宁静似青山悠远
“皇叔过奖了”,夺回地盘心下不免愉悦,许沫朝他笑弯了眼睫
刘备见她笑得欢快,亦不免跟着她眉目一软,露出些柔和的笑意
是夜,许沫寻至汜水河畔,果然看到荀彧正站在此处
“殿下,好巧”,荀彧听见脚步声转身,浅笑着行礼,面上却隐有愁绪
儒袍的色调在黑夜中暗之又暗,他清隽颀长的身形立在那儿,像淡入烟尘的雾,又像是积雪的松
“不巧,是我在寻你”,许沫笑着回道,有时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每每一看到眼前这个人,她就觉得心中安稳无比,兼之他身负王佐之才,令她渴慕已久
“殿下寻我,可是有事?”
她一定要令这个人为她所用,许沫暗下决心,长叹一声,唱念俱佳地起了个腔调
“可怜我孤苦飘零,年幼无依,我欲以己之力,立身于乱世之间,奈何人微言轻,力小福薄,举目四顾,恍若蜉蝣飘蓬,朝生而夕死矣!求先生救我!”
她随着破碎的哭音下拜,被荀彧伸手扶住,“殿下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久闻殿下少年英才,幼时便上谏奏父,广积钱粮,在灾荒之年亦护得河间百姓乐土安居,是以彧坚信,倘若假以时日,殿下必成大器,如今失地复得,正是海阔凭鱼跃之际,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谋士的消息都这么灵通的嘛,着实不好套路啊,许沫心中叫苦,登时转换了语气,摆出恰逢明珠落于泥沼的挽惜模样
“那曹cao名为汉将,实为汉贼!狼子野心,昭昭自现,先生如炬慧眼,岂能不知不晓?何苦明珠暗投!”
荀彧被她说得一愣,浓长入鬓的眉峰微微蹙起,沉甸地压在冷清而狭长的眼睫上
许沫所说的他焉能看不出,只是今日几番纠结,想见这茫茫乱世,明主难逢,想挽救大汉社稷,首先要能力卓众,有自己的势力来平定天下,并须对他委以信任,使得这统一的能力为他所用,为汉室所用
纵览当今群雄,唯有曹cao,条件齐备,他本也是这般打算的,可见曹cao近日来连番私心谮越,表露对汉室不臣之意,他心中忧虑且犹豫
当着许沫的面,荀彧嗫嚅了几下唇瓣,终究是没将心中的打算宣之于口
“曹cao与董卓何异啊?先生,而我…”,见事可成,许沫赶紧继续添柴加火,“我得先生,必若王诩之于苏秦、张仪,待君如师如父,你我二人一起,才能诛杀董贼,合力匡扶汉室啊,先生!”
许沫就差没把“我才是你的上上之选”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她这番露骨的剖白果然引得荀彧侧目
荀彧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有些好笑,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像是失去关注便要哭闹,他想要出言劝慰,又想到今日虎牢关前她那神乎其迹的箭法,加之几日来与袁绍张邈曹cao之流周旋,尚且不落下风,那些亮眼的表现传闻他也都听说一二
思及此处,荀彧缓缓将到嘴边的话咽下,他的目光挪到许沫哀求的脸庞上,所有的思量在此刻凝聚,并在眼前一一具象变得清晰
“先生!默今日此言,皆为肺腑,万望不弃!”
不知道荀彧对萌物的接受程度如何,许沫仗着皮子年轻,不惜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星星眼表情
她染泪的眸子在夜色衬托下仿佛黑曜石般灼目,那里暗藏的赤诚与渴求深深戳中了荀彧的内心,他摇摆不停的心念忽而一定,仿佛大石坠地
荀彧深深明白那即将代表了什么,那便意味着他往后余生,落子无悔
“好”,似乎是夹杂着一声轻叹,上好雕琢的美玉般的手指落在许沫眼下,缓缓划过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晶莹泪滴
许沫哭了又笑,她的手攥住对方的手指,“先生说定了!”
荀彧浅笑颔首,“待我回去同孟德说明,便带殿下离开”
许沫幼嫩的小手被他的掌心包裹,荀彧牵着她返回联军营帐
看着对方的背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想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有归处,如此踏实
纵然董卓势单力孤,然而联盟军人心各异,已经渐渐涣散,显露败军之向,这次征讨最终只能是声势浩大而来,却无疾而终
在曹cao的暗恨目光下,许沫与荀彧登上马车,责令小侍驱马驶离
“文若没同曹cao说好吗?怎么他来送别,反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许沫放下帘子心中窃笑,面上却故作不明地问道
“贪心不足罢了”,提起曹cao,荀彧的表情亦是淡淡的,“他怨我离去,我却向他推荐了友人,以报知遇之情,如今已是两不相欠”
“哦?友人?哪个友人”,许沫闻言一凛,瞬间坐直了身体,戏志才?还是…
“郭嘉,颍川阳翟人士”,荀彧未曾隐瞒,直言道
毁矣,这胡到底是截得不够彻底,许沫暗自瘪瘪嘴,不过本来不是应该先推荐戏志才的吗,怎么直接上郭嘉了呢?
“文若怎么想起推荐他来?”
荀彧理了理衣摆,脊背挺得笔直端正,“曹cao想通过我借颍川士人之力,我不能令他得逞,郭嘉弱冠隐居,鲜为人知,且他确为世之奇才,却不被袁绍所重,长久闲赋实在可惜,加之郭嘉是个想要建立王图霸业的人,并不衷心汉室,我料定其与曹cao颇为相投,故而出此下策,怎么?殿下也听说过此人?”
“额…”,许沫被他望过来的目光探得一怔,“有所耳闻”
“殿下见识多广”,荀彧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
“不过是有些奇遇罢了”,许沫咬牙硬着头皮道,以后发生在她身上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她总不能逐个解释,然而荀彧可是她入手的第一张SSR谋士,妥妥的保姆级贤内助,她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不扯个幌子反倒麻烦
她伸手敲了敲车壁,示意赶车的小侍,“转道长安”
荀彧颇为意外,“殿下不回陈留嘛?”
“不”,许沫冲他笑了笑,“我此去长安,欲诛董贼,文若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