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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剔……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从怀中拿出方才买的桂花糕递给谢准,“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谢准怔怔地看着那块油纸裹着的桂花糕,没有伸手去接,手上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一惊,知道对方或许是想起了伤心事,慌忙说,“你若是不喜欢就别吃这个了……我……我再去找找别的……”他起身想出去,却被谢准一把拉住了。“别走……”谢准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惶恐,“天佑,别走。”谢准抓得很紧,好像生怕一放手,他就真的会就此离去一样。他难以想象将对方变成这个样子的究竟是多么大的惶恐不安,心中不由得一阵抽紧,连忙好言安慰道,“你别怕,我不走……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听到他这么说,谢准眼中的不安淡了些,但没过多久便再度蒙上了一层阴云,“对了,那件事情……十六年前那桩案子……我现在知道了……”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他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叶天佑见状,轻轻叹息道:“如今这一切种种,皆是因为我当日托神仙府去查这件事而起……该过意不去的人是我才对。”“你真的不介意?”谢准像是不敢相信似地确认道。“那起案子,和夏北异有关,和你却是毫无关系的……”叶天佑轻轻摇了摇头,“可惜,我那时候并没有想明白。”“那……”谢准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一样……”时移世易,两人的身份处境都已经今非昔比,但他还是郑重地答道,“和以前一样。”灶台上的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他站起身,从灶台上取下铜壶,取了脸盆,把水倒在里面端给谢准:“擦一擦吧,你看,脸都哭花了。”太清观比不得王府,虽然他代帝出家辈分极高,有些事亦需亲力亲为。做熟了之后,他反倒是觉得这样子比有人伺候更加自在。谢准瞥了一眼水中的倒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他挽起袖子的那一刻,叶天佑瞥见他手臂上有一道血痕,“这是怎么回事?”他拉过谢准,在灯下仔细地端详着,“我这儿有药,一会给你上……受伤有些日子了。”“好像是前天……还是更早……碰上了衙门的人……”谢准努力回忆着,“不过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不碍事。”说这话的时候,他表现得无比平静,甚至有些麻木。叶天佑知道,那对于他来说或许真的是家常便饭,躲过了今天,还会有明天,后天……“对了,阿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谢准迷茫地摇了摇头,“天下已经没有我容身之所了……还能去哪里呢。”“你可以留在这里!”看到谢准这副模样,他一激动,冲口而出,“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护得你周全……”他知道,虽说自己现在已经远离红尘俗世,对于朝廷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朝廷也不会放他在外逍遥自在多久,只要皇帝又想起他,他迟早是会被找上的,现在的处境他或许连自身都难以保全。但是,只要谢准一天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就会跟着提心吊胆一天。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好过天涯海角四处流浪。谢准本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微微笑了笑:“真的?”“自然是真的,这里没什么人来,朝廷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若是以后得逢大赦,你便可以不用东躲西藏了,到那时,你想留在这里,还是想下山去都可以。”“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走,你要在这里一直当道士……”谢准说,“我便在这里和你作伴可好?”摇曳的烛光下,他仿佛看到谢准眉梢眼底重又染上了那份少年的活泼跳脱。他心里明白,夏北异当年牵扯的案子,虽蒙大赦也是不在其列的。但是他太希望劝谢准留下,连这细节也一并隐了去。此时此刻,他内心已经抱定了守着对方一辈子的打算。“只怕你到时候又耐不住山上冷清。”他笑着说。他替谢准上完了药,又亲眼看着对方洗漱完毕睡下,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有必要回太清观,虽说观中见他彻夜不归难免奇怪,但是也未必不能解释,“阿准,你一个人不要紧吗?”“不要紧。”谢准再度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无限的不舍,但最终还是说,“你回去吧,你这代帝出家的王爷一夜不回去,观里只怕要出乱子了。”他寻思着,若是观里起了疑心,事情闹大,谢准也就没办法在这里久呆,于是点头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嗯。”谢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未亮,他睡得很浅,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时刻刻从噩梦中惊醒的状态。屋里漆黑一片,他坐起来,在床头上靠了一会儿。虽然仍是像昨天这时候一样独身一人,但那久久压在心头的重负此刻已经消散了大半。——夫复何憾。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直到一缕天光透过窗户射进了屋子。他起身披衣,拿起了桌上的绣春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座小屋。第二十三章四月十七,四绝,大凶,诸事不宜……犹忌出行。“诶你们听说没有?东厂督主的船今天晚上要经过这里。”“真的真的?东厂督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第一他第二的人物,到时候可得看个热闹去。”“看什么热闹啊,官府把那一段河道都封锁了,咱们根本进不去……来来来,吃菜吃菜。”酒馆里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天南海北的行人们谈天说地,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在角落里的客人拿起斗笠匆匆离去的身影。他打听的消息没错,程沐恩这段日子在宫外办事。东厂督主走到哪里,莫不是前呼后拥的,他难以接近,江心的官船上远离人群,是最好的下手机会。谢英死后,刺杀程沐恩仿佛已经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他知道,无论是谢英被下狱还是他的身世被抖出,无一不是对方主使。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去顾及那些细枝末节的恩恩怨怨,他只想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复仇。他心里清楚,杀了对方,自己还是要一辈子逃亡下去,而父亲也永远不可能活过来,程沐恩死了,还会有新的东厂督主作威作福,世道不会变得天朗水清……但是他还是执意地想要去做这件事,他实在太需要一个缺口去排解内心无边无际的痛苦。河道虽然被封锁,但寻常官府的哨卡是防不住他的。他没费多大劲就绕开了哨卡,藏身于河岸边等待程沐恩的船经过。天色渐渐黑了,夜晚的江风有些喧嚣。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寒冷,眼睛一刻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