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伤是不能被忘记的 (7)

    「建立关係？」

    「就是常常被人们遗忘的事情。」她温柔的注视着小王子的眼睛，「对你而言，那些狐狸就只是狐狸，跟其他千百隻狐狸一样，你不需要他们，他们也不需要你。对他们而言，你也只是个小男孩，就跟其它千百个小男孩一样……」

    其他人此刻都安静下来，静静的听她说话，每个人都能清楚感受到，女孩语气里头，透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如果你驯养了其中一隻，你们就会需要彼此，会成为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开始了解了……」小王子语气认真起来，「那我要怎么驯养狐狸？」

    「你要对你驯养过的东西负责，你必须要很有耐心，很真诚的去跟他做朋友，然后……不要拋下他。」柳絮微语自嘲的勾起嘴角，「如果做不到，那还是别驯养了吧。」

    冷若冰霜查觉女孩状况不对，连忙过去将她与小人儿隔开，「你做得到吗？」他代替女孩问着。

    「做的到！我想要朋友。有隻狐狸跟我说，没有任何的店在贩卖友谊，如果我需要朋友，就要驯养他。」小王子又再度绽放他那澄澈无瑕的笑，「谢谢你们，我知道了，那我就带你们去第三关吧！」

    「欸？不用打怪，不用动手，只要讲讲话就过了？」乘翼翱翔瞪大眼睛，「这么简单，那到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过不了这副本啊？」

    「我看如果没有微语，你也过不了吧。」风瀟瀟嗤笑一声，乘翼翱翔又忍不住要和他斗嘴了。

    「你还好吗？」冷若冰霜低声询问身旁的女孩，她笑意全失，淡漠的眼神里彷彿没有任何情感。

    柳絮微语调整呼吸，「没事，我只是不希望那男孩哭。」

    「他不会哭的，他很开心要拥有一个朋友。」

    她摇摇头，「onerunstheriskofweepingalittle,ifoshimselfbetamed.」她将目光放向远方，「一个人如果被驯养，就要冒着流泪的危险。」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冷若冰霜瞬间把她跟柳湘语的身影叠合在一起，一样的眼神，一样出自于小王子的台词。

    「我只有四根无用的刺可以抵抗这个世界，你知道的。」

    「可是友谊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失去和获得的东西。」比起安慰，冷若冰霜更喜欢说出实话，「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再也不去信任任何人。」

    「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东西，才会那样说。」柳絮微语语气微慍，「这场副本打完之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深交的好。」

    冷若冰霜还来不及出声回应，他们便被小王子传入各自的副本地图。

    ★

    柳絮微语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等到她再度恢復意识，却发现自己来到一片沙漠。

    放眼望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撒哈拉沙漠？」她皱起眉头，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个人副本吗？

    「不用怀疑，这里就是第三关。」小王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投影画面。

    「在第三关中不能使用任何对话系统，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被传送到不同的空间，任务很简单，线索就隐藏在这个场景里，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解出谜题，就算成功破关。」

    柳絮微语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感，「嗯。」

    「那么，祝你好运。」小人儿投影出来的身影跟第一关一样消失无踪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呢，她叹息着，原本就是想说热闹一点才不会让她想起那件事，没想到最终还是得和自己独处，而且还是一片这么死寂的沙漠。

    现在这个场景的时刻是晚上，所以她并不觉得热，反而还感觉到些微凉意。无垠的沙漠中，唯一不同的景物是星空。

    「湘语，等我们长大以后一起去撒哈拉沙漠找小王子吧！」记忆中的小男孩笑着对她说，这是小学三年级时他们两人的共同愿望，想到这里，柳絮微语眼眶一红，好多好多的承诺，永远不会实现了呢。

    「育桀……要是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方才对冷若冰霜的态度好像太过于严厉了，得好好跟他道歉才行。之后……就像她所说的，保持距离吧。

    如果学会不与人深交，那当面临离别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自己是最近一时鬼迷心窍，和他们在一起太快乐了，可是他们彼此的立场不一样，他们是想认真和她做朋友，她却只想利用他们忘掉苏育桀和莫冷清，她讨厌那样，不如就和他们疏离下去，反正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找到新目标。

    前方出现了一口井，不是像沙漠里头那种只有洞的井，它有绳子、有轆轤，简单来说，它应该出现于村子里，而不应该在这种沙漠中。

    柳絮微语并不意外，圣修伯里当初的情况就和现在一样，一口井，一口不属于沙漠的井，彷彿在影射着，小王子不属于地球。

    她低头探了探，是深不见底的黑渊，她回想了一下故事情节，接着动手开始打水。

    轆轤因为生锈，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柳絮微语一边担心着绳子会不会断掉，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木桶拉上来，颤动的水面闪着粼粼的波光，「轆轤在唱歌呢。」她不禁会心一笑。

    柳絮微语举起桶子，清凉的井水此时胜过世界上任何的饮料，她贪婪的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她整整灌完一桶水，她自己也很讶异。

    她开始放眼寻找矮墙，果不其然不远处有道残破的砖墙，她走过去，把箭搭在弓上。「嘶——嘶——」墙的后方开始出现了sao动，她定睛一看，一条又一条黄色的绳状物蜂拥而出，原来是黄色的毒蛇，她嘖了一声，「雨后春笋！」眼见地上像冒竹笋般的冒出了一根又一根锐利的箭，原先数量眾多的毒蛇瞬间少了一大半。此时，系统跳出任务破关条件通知，柳絮微语连忙点开来，「请找出眾多毒蛇里的隐藏npc？」

    她瞬间感到很无言，她都杀了一半的说，会不会npc早就被她杀死了啊？

    不过既然知道了破关条件，她也不能随便乱杀了，她的脑袋以飞快的速度运转着，在她思考的同时，忽然不知怎么的，那些蛇全都长翅膀飞上天了！柳絮微语忍不住想大叫这并不科学。

    好吧，在这游戏里本来就没有科学可言。

    她往左边瞄了瞄方才忘记注意的队友血条，她三名队友的血量可以说是大起大落，相较于自己的安然无恙，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定飞上天的蛇攻击力会多个零也不一定。

    毒蛇群开始朝她发动毒液攻击，她虽然都闪过了，但仍有一点残馀的汁液溅到她的皮肤，接着她感觉到一阵刺痛，血条果然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往下掉。

    她记得小王子最后是央求毒蛇咬他，而消失在沙漠中的——「你知道的，这个身体太重，我不能带它回去。」

    像是被勾起某段记忆，柳絮微语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恢復精神，吞下一颗解除中毒状态的药丸，「要让我死就死吧！」她喊出关键字句，一条毒蛇忽然加强了牠的攻势，她判断这就是她要找的npc后，飞快的连射出好几枝光箭，这些箭不可思议的连续贯穿了其他正在飞行的毒蛇，一眨眼，地上就堆满了蛇类的尸体。

    「嘶——不是说你想死吗？那为何还要残杀我的同伴？」唯一仅存的npc毒蛇语气非常愤怒，他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歷经许多沧桑。

    「那只是为了判断到底哪个才是npc。」柳絮微语耸了耸肩，「而且我是说，你们可以让我死，并不是我想死。」

    「……」毒蛇一时语塞，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决定无视他自己所造成的bug，「好了，我是最后一关的隐藏关主没错。」

    柳絮微语马上拿起她的弓瞄准毒蛇，「所以你是终极大boss吗？」

    「不要听到我是关主就想杀我好吗？这一关的设计目的是为了让你体悟一件事，体悟到了就过关了。」

    「体悟？」她皱起眉头，「怎么个体悟法？你要说大道理吗？」

    毒蛇又语塞了，为了不让自己尷尬，他只好继续话题，「你应该读过小王子吧？」

    何止读过？柳絮微语都能倒背如流了，「嗯，我知道是你送小王子回去b612。」

    「你有什么感想吗？」

    女孩安静了良久，才开口，「他真的回去了吗？人死后，灵魂真的还能存在吗？」

    「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圣修伯里，我会选择和小王子一起回去，被拋下而独自一人活在这世界上，太痛苦了。」

    「可是他并没有，他回到家，抚平伤痛，写了这本书，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人家说，他在生命最后的尽头，驾着他的飞机，去找小王子了。」

    毒蛇的目光锐利极了，「你……心里有伤痕。」

    他的话语让柳絮微语一惊，「你是gm吧？不是简单的npc。」

    「是又何妨？」毒蛇呵呵一笑，「有时候，放下伤痛，替已故的人好好活着，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柳絮微语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想哭，她眨眨眼，好把眼泪给吞回去，「我忘不掉，他原本说好会陪我到永远的。」

    「你不需要忘掉，记得吗？小王子最后要圣修伯里永远记得他，在他看星星的时候，每个星星都会变成小铃噹。」毒蛇摇头晃脑，「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痛，而当伤痛被抚平后，你就会因为认识过那个人而感到满足。」

    柳絮微语丧气的将肩膀垂下，「或许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以为我能假装坚强……」她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划过脸庞的泪水却依然落下，「你知道吗？我身旁的每个人都对我说，时间已经过那么久了，我该走出来了。可是……我做不到。」

    她好喜欢星星，却又矛盾的好讨厌星星。

    「我讨厌听他们这样说，他们从来不理解什么叫做失去，只有不了解的人才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毒蛇静静的听女孩诉苦，「你可以哭，可以脆弱，压抑的情感不需要隐瞒，那太痛苦了。可是哭完后要打起精神，你觉得，那个人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活着吗？」

    柳絮微语冷静下来，「他说他喜欢我的笑脸。」她回想起一开始进来副本时小王子唱的那首歌，「那首英文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们希望，〈遨游星海〉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的救赎。」

    她对毒蛇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毒蛇先生。」

    「请你好好活下去，连同他的份一起。」在柳絮微语被传送出副本的那一剎那，毒蛇先生的声调和她熟悉的一个人瞬间重叠。

    【系统】恭喜玩家柳絮微语、冷若冰霜、乘翼翱翔、风瀟瀟通关〈遨游星海〉副本，达成本服首杀！

    【世界】我不服输：哇塞，这组合太强大了，竟然通关了！Σ(lliд??)?

    【世界】女神好棒棒：求攻略啊！！！！（跪）

    世界频道因这则公告再度喧哗，但此时的柳絮微语完全没有心思搭理，「不好意思，我想先下线了，奖励明天再分吧。」

    「柳絮微语，你怎么通关的？」乘翼翱翔情绪亢奋，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异常，「刚刚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发现柳絮微语眼眶湿红的冷若冰霜制止。

    「嗯，明天见。」他用眼神示意乘翼翱翔不要再多说话，「辛苦了，好好休息」。

    「微语再见啦！下次再一起合作喔！」风瀟瀟当然也注意到了，眉头一皱，不过仍故作开朗的和她道别。

    柳絮微语轻轻頷首，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