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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的jiejie，我找到问题的答案了。

    我终于知道了。

    大学开学那天，jiejie没有让父母请假去送她，当然也轮不到刚刚升了高中，理应很忙的我。

    她说，她和同样考到那所大学的朋友一起坐火车去。

    多可笑啊，她那个朋友，甚至不是她的同班同学。

    而我呢，我考上了jiejie所就读的高中，和三年前的她一样考进了优班。

    三年是一轮。

    我穿着与jiejie相同颜色的校服，坐在jiejie曾待过的教室，只是生命里再见不到她的身影。

    jiejie很少回家。

    她有数不尽的竞赛要参加，数不尽的实验要做，忙得就连寒暑假也常常待在学校。

    我知道她的确很忙，也知道她的确在躲我。

    即使她回来了，我们也很少交谈。

    我讨厌她挂着虚伪的笑来看我。

    她不该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的。

    于是我也只能扮演出一个与她不大亲近的，懂事的meimei。

    我的演技总是不如她的。

    jiejie究竟是如何把疏离的寒暄说的毫无破绽呢？

    又或许，只是我不愿意相信那份疏离的确是真。

    jiejie说，新年快乐，小鸥。

    而我则十分恶劣地想，如果我让jiejie知道她离开后我过得并不快乐，她是否会觉得痛苦，是否会为当时的决定感到后悔呢？

    旁人看来如此微不足道的报复，我却知道那究竟有多么恶毒。

    所以我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新年快乐啊，jiejie。

    高中三年，我愈发沉默，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

    好像只有学到昏天黑地时，我才能不那么想她。

    不再有爱，也不再有恨。

    mama会同我谈起jiejie的近况，我知道那或许是一种试探。

    小鸥，你不想听吗？

    mama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啊。

    她伸手抚平了我的眉头。

    你这副表情，我很担心你。

    我其实之前就想说，又觉得不该干涉你们的事。

    你和你jiejie，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jiejie一个人跑去北方，你觉得有点难过？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没有啊，mama，那是jiejie自己的事。

    我只能躲避她的视线。

    mama是足够敏锐的人，她已经猜到了她能够猜到的极限。那依然算得上光明的部分。

    mama没有接我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说道。

    你小的时候，一离开jiejie就要哭，你jiejie也哭，你们两个小小的人儿就抱在一块哭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mama想逗我笑，我便如她的愿笑了一下。

    可能是都长大了吧，和小时候是会不太一样。

    我没事的，mama，我只是最近学习有点累，刚刚有点走神而已。

    你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mama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

    小鸥，如果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告诉mama。在你想的时候。

    我说，好。

    mama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jiejie的温柔大半是遗传自她。

    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罪恶的女儿的话，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不可说，不能说。

    什么都不能说。

    我的确很少和mama谈心。

    我那些年幼时稚嫩懵懂的心事，全都被jiejie拥入了怀中。

    可这次，jiejie才是我的心事。

    其实，没有jiejie的这三年，日子也只是照常地过。

    时间不会为我停下脚步，世界不会因为jiejie的离去而分崩离析。

    我已经过了难过就可以蹲在地上大哭，哭到全世界都会来安慰我的年纪。

    我只是照常地学习，照常地生活，在jiejie看不到的地方长大。

    很快就到了高三。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

    我久久地盯着手机屏幕，久久地盯着jiejie发来的那条消息。

    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祝福。

    高考加油，一切顺利，不要紧张，云云，夹杂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注意事项。

    高考的确是一件大事。

    作为jiejie祝meimei高考顺利，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却对着它迟疑许久，不知该作何回复。

    最后，我只说，好。

    jiejie很快回复了我，说，早点休息。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原来我已经对着这条消息看了那么久。

    那jiejie，你又是为何几乎在我回复的下一秒，便回复了我呢？

    我不敢期待一个答案。

    高考结束后，jiejie送了我一束花。

    当然，不是亲自送。

    jiejie那时正忙着实习，自然没有时间回来。

    她是从连锁花店订了一束花，托mama去对应的店铺取，又托mama带给走出考场的我。

    黄玫瑰，白玫瑰，向日葵，白雏菊……

    我翻来覆去地查阅每一种花的花语，想要从中找到jiejie爱我的证明。

    可是一种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语呢？

    jiejie的黄玫瑰究竟是祝我在高考时得到幸运，还是预示着等待爱情，又或是向我道歉呢？

    我突然又觉得这一切很没必要。

    我们三年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而我居然在对着一束花猜她的心。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确足够可悲。

    七天后，那束花枯萎了。

    我和jiejie报了同一所学校，父母没有阻拦。

    毕竟，“你们姐妹有个照应也好”。

    我没有告诉jiejie，但我知道她一定会知道。

    这并不是什么关于心灵相通的故事，只是因为父母一定会讲。毕竟我们还是姐妹啊。

    其实，我也并不完全明白我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我一定要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我就会彻底地失去什么。

    可是，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我依然像三年前那个天真的自己一样，想要等jiejie慢慢爱上我，再一同瞒过世俗吗？

    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到和父母告别，独自踏上火车，我都觉得没什么实感。

    好像我只是一具躯壳，麻木地执行着应有的程序。

    刚下火车，我便感受到了凉意。

    此时还只是九月中旬，我在南方时穿的还是短袖。

    这座城市的确很冷。

    jiejie向来是最怕冷的，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冬天，不知她怎么待得习惯。

    我开始去想，这个故事里，好像从未有过jiejie的视角。

    jiejie在想些什么呢？

    jiejie当初瞒着所有人，独自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是不是要比我更痛呢？

    “小鸥……你还太小了……小鸥……”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曾经在zuoai时，jiejie的一句呢喃。

    我在想，jiejie是不是也曾将我考虑进她的未来。

    那时，已经是成年人的jiejie，是不是在考虑了一切后，才决定全部都由自己来承担，毅然决然地将我推开呢。

    我说不清楚，或许这些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

    可我却觉得我的确在北方的冷风中，理解了我的jiejie。

    直到我再次见到她时，我自以为的冷静自持，自以为的足够成熟，和之前所作出的所有分析一起，再次全面崩塌，分崩离析。

    我看到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她是这样说的。

    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meimei。

    多么朴素的介绍啊，好像之前的所有刻骨铭心都可以一笔带过。

    那男生是耐看的类型，笑起来像jiejie小时候喜欢的动漫角色。和jiejie站在一起，的确般配。

    过去的十几年里我最无法接受的那个未来，让十五岁的我做出那样出格的事的那个未来，如今就摆在我的眼前。

    我却连嫉妒的情绪都感知不到了。

    十二岁的我会故意对着jiejie流泪，十五岁的我会红着眼睛发狠地亲她。可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不能再任性了。只有被jiejie爱着的我才能任性。

    我说，我刚好路过你实习的地方，来看看你。

    我问她最近忙吗，她问我大学生活还习惯吗。

    我本以为即使不是以恋人的身份，即使不再说着爱她，我也还是会有很多话想对jiejie讲。

    可我们却只是彼此寒暄，然后匆匆告别。

    我想起幼儿园的时候，我把手工课做的纸戒指小心翼翼地揣回家，满心欢喜地戴在jiejie手上，说，jiejie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jiejie，jiejie。我好像不再有资格说永远。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疏了呢？

    我从未如此恨过自己曾经的占有欲。

    它让我不仅无法成为jiejie的爱人，也无法再做她最爱的meimei了。

    与jiejie分别后，我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再能听到任何声音。

    这不是一个我哭着喊jiejie，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的故事。或许从前总是这样，那只是因为，jiejie愿意替我摆平一切。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无论jiejie之前是怎么想的，现在的jiejie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哪怕出于最基本的道德，我也不应该摧毁jiejie的生活。虽然这份爱本身就已是有悖道德的产物。

    或许我也应该像三年前的jiejie那样，告诉自己，任何人都不能毁了jiejie的未来，我也不能。

    那是一个健康的，光明的未来。那本就该是属于jiejie的未来。

    我已经任性了太多年了。我不该再任性下去。

    只要jiejie幸福就好。

    而我选择成为一个遥远的守望者，或是继续试着做回她亲爱的meimei，都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只要jiejie幸福就好了。

    或许这样是对的，或许一切应该是这样。

    可是为何，我的心会如此的不安呢？

    我说不清。那是一种强烈的预感，即将盖过所有理智奔涌出来，最终将我淹没。

    jiejie的确是幸福的吗？

    我的心为何会如此的不安？

    一切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天边的光终于穿透过灰白色的厚重云层。

    我想起来了。

    我打开我和jiejie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是mama托她发给我的大学定位。

    ——“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吧，jiejie。”

    两小时后，jiejie回复我说，好。

    我已经找好了一家餐厅，并把位置发给了她。

    我不知道这两个小时里jiejie到底想了些什么。她是刚刚才看到，还是很早就被我扰乱了心绪，我全都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我只是想要赌一把。最后一把。

    内饰很漂亮的餐厅，小型的私人包间。

    桌子上摆了三年前的那款酒精饮料。

    我想jiejie一定是看出来了。

    她看着我，神情很复杂。只是她什么都没有问。

    我点了jiejie爱吃的菜，同她聊我们的小时候，聊我的高中和她的大学。餐桌上的氛围倒也还算愉快。

    “jiejie，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像很多年前那样。

    我却不再哭，不再将眼泪当作筹码。

    “我三年前，做过一个梦。”

    “梦里，你亲了我的额头，你说，你爱我。”

    “这件事，你知道吗？”

    04

    一切问题的答案，是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