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3）
血液从脖颈上的静脉缓缓流出，蛇牙上的毒性让他眼前发黑，浑身僵硬。 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在流逝。 他用尽全身握住黑袍内袋里那个东西——一朵干枯的百合花。 有人用擅抖着的手按住了他伤口，防止血液继续流出。 那是波特的孩子。 “过，过…来…”他静脉被彻底咬破，声音嘶哑得如同损坏的风箱，每说一句话就有一大口血从他嘴里涌出。 哈利不知道他要说的话有多重要，让他要这样拼命的凑到自己的耳边。 “把我…埋，埋在…他…身边… ”他紧紧揪着哈利的衣襟，无比艰难的一字一顿的再说了一次说：“埋…他身边…” “求你…” 哈利听到他这样说着，听到一个濒死的他在求自己… 眼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好…”哈利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他，尽管他不知道那个“他”到底是谁。 在他的回答之后，哈利看到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慢慢松开，费力的偏头去直视着窗外的漫漫星空。 今夜的星星格外的多，他好像又看见了黑湖幽深的湖水，闻到了清新的花香。 他已经恍惚了，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温柔。 哈利这七年以来，看过他各种阴沉黑暗的样子，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就是冷心冷情的不会有任何感情，这样安静祥和，眼里还倒影着窗外微亮的星子，失血过多的苍白面容上有着淡淡的微笑。 这是哈利第一次看见，却不知到为什么让他觉得心抽痛。 淡蓝色的雾气自他眼眶、口鼻流出，混着暗红的血同他不断消逝的生命一起被哈利装入一个小瓶内。 他还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那星空，只是目光越来越涣散，眼里的情愫几欲溢出来。 凝上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喉管，呼吸的声音都含糊不清。 最后那一刹他张开嘴，轻声唤着那个被所有人以为他已经遗忘的名字：“Yuri…” 这个十七年以来他不敢提，也不让别人提的名字。 他不是记不起来了，相反只是悲伤的极致是无声无息的，内在的痛苦早已一点点击溃了他。 他眼里涌动的东西停了下来，破风箱一样呼哧的呼吸声也消失了，星空映在他渐渐失去神采的幽深黑色的眸子里，他的脸上还凝着那样温柔的笑，他仿佛还在轻轻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永远的离开了… 一边的赫敏已经泣不成声了。 哈利看着那个晃荡着淡蓝雾气的瓶子，咬住快脱口而出的呜咽，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人能懂他… ———— 哈利小心翼翼地握紧这个瓶子，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个不大的瓶子承载着的却是那个他的一生最美好也最痛苦的回忆。 冥想盆里，哈利看着他们从最初的相遇到渐行渐远，看着那人死后他的痛不欲生，看着他自欺欺人的立了个空空的坟墓，看着他眷恋的翻看那个人留下的字迹，看着他每日被相同的噩梦惊醒，看着他无论如何也使用不出的守护神咒，看着他无法向任何人表达他的思念，看着他一日又一日用指腹去抚摸厄里斯魔镜里冰冷的幻像… 看着他此生再也没了笑容… ———— …… 恍惚之中，他好像回到了那个肮脏、破烂的蜘蛛尾巷，回到那个他铭记了一生的童年，回到了一切正要开始的时候… 他到底因为什么回来的，此时已经无所谓了。 一眼… 就一眼… 他着了魔一样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的那个游乐场跑去。 一眼，就远远的一眼… 他只是想再看看他… 哪怕只是一眼… 染血的黑袍被风扬起，午后灰蒙蒙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如同凉透的尸身。 干黄的落叶轻轻落在他的发上，他的身躯径直穿过路上的行人。 他正在奔赴向自己一生。 … 一模一样的游乐场，这里树木如记忆里一样葱茏，秋千还在轻轻悠悠的荡着。 他轻轻闭上眼，微仰起头想将泛红的眼睛隐藏住。 “唔…” 他一只手抚摸上身旁那棵郁郁葱葱的树，哽咽声偷偷从没咬紧的牙关里xiele出来。 这声哽咽像是打开了情绪宣泄的开关，这里没人可以看到他，所以也没人会听见一个狼狈男人的放肆大哭。 此刻的他不是不能情绪外露的双面间谍，不是霍格沃茨冷漠古怪的教授，他不用再去守护谁，也不用去赎罪。 此刻他什么也不是… “…先生，你还好吗？” 小心害怕冒犯却又透着孩子天真善意的问候令他有些仓皇地回头。 灰蒙蒙的阳光开始一点点变得明亮，透过葱郁的树叶，打出星星斑驳。 他染血的黑袍拖地，那干黄的枯叶仍点缀在他的黑发间，苍白的面容上划过冰冷的湿濡，他幽黑的眼眸静静倒映着树影下逆光而站，如阳光一样耀眼的人。 那孩子有明亮的漆黑的眼眸，秀丽的黑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手中小心地拥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百合。 他们相对而视… 只这一眼，他就好像已经等候了数年的春秋。 他正朝着他灿烂的勾出一个笑，一如记忆中厄里斯魔镜里的模样，顷刻间就让他已风干的眼眶想要再度流泪。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想去触碰他却又害怕抚上的再是冰冷的镜面。 怯懦到了极致… 模糊的视线中映上一片纯白。 那束百合被人送到他身前。 “先生，我mama告诉我，无论是先生还是女士，被人送花后心情都会好起来哦！” 他冰冷的手触到一片温热，那束百合细软的根茎被递到他手掌中。 “这束花本来要送给我朋友，但是现在的它好像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那人眉稍都染着阳光，他几乎情不自禁地将手中他递过来的那束百合握紧，如同要留住手中最后的那点温暖。 “Sir， I sincerely hope that you will always be happy.” （先生，我由衷的希望您能开心。） …… 他拥着花静静看着那个孩子挥手向他告别，奔向一块草坪。 那里有一片蓝天，有一个耸立在天际的烟囱，有一颗枝叶繁茂的榕树… 或许是他身体缓慢沉重，意识也开始不清晰了，他好像看到了那棵榕树下有一个身影。 矮小瘦弱，穿着不合身的衬衫，惴惴不安却又无化期待的等候着一个人的到来。 “Thank you very much…” 他突然对着跑到不远处的那孩子说道。 而他一面奔跑着，一面回头朗声道：“没关系的！先生，再见！” “…再见。” 他有些僵硬地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他最后与他道别了… 看着他的跑远的背影，他们已相距很远了。 他用着喃喃自语的声音轻轻补上他还没说完的话： “From beginning to end.”（从始至终） “I love you forever…”（我永远爱你） “It is always.”（一直如此。） … 榕树下两个身影相聚，他看见了那一朵百合在他手心绽开。 …他已经快捧不住这束百合了。 那朵百合被送到另一个人手里，被那人小心翼翼地握住。 …他已经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了。 交握着手的两人，有人在轻声说： “送给你的。” “独一无二的百合…” …… … 阳光依旧灿烂，树隙里落下的光却渐渐黯淡。 一束百合被端正地摆在树下，这里的风吹来一股花的幽香，卷起了一片干黄的枯叶，让它悠悠的飘荡。 不会有人知道这束百合纯洁雪白的花瓣有人眷恋的一遍又一遍摩挲过。 这里… 像是从未有人来访… ———— 战争胜利了。 按着冥想盆里的思想及他那最后请求，哈利找到了那个坟墓，将他葬到了旁边。 带着露水娇嫩百合轻轻的倚在那墓碑上。 他独一无二的百合长于阳光，死于黑暗… 树影婆娑，阳光斑驳，天上白云悠悠，有鸟儿飞过… 碑上刻着一个人此生不悔的深情： “The bravest of you lies here in the lilies， in the sun， with your lover.” （最勇敢的你在百合里、在阳光下和你的爱长眠于此。） “To the ever－great Severus Snape.” （致永远伟大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 ———— 哈利知道他本来是要独自一人走过漫长的黑夜的，但直至与他同行才有了光。 如同他一生苦涩至极的魔药里加入了一颗糖，但甜味转瞬即逝。 那怕咬破口腔，剜掉舌头以此挽救也无济于事… 哈利不懂为什么斯莱特林的爱情就如同被下了诅咒。 每一次… 都不得善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