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小说 - 言情小说 - 公主,还骗婚吗?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是公务繁忙,一连几日都未有提审花朝的动静。花朝却丝毫不敢放松,铆足劲想与狱卒套磁,然那狱卒仿佛得了密令,每回经过花朝牢前,都摆出一副粪土钱财、凛然不容侵犯的样子。惹得花朝都忍不住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眼神太过肆意,让这位身高八尺的小官爷有了逼良为昌之感。

无奈,第三天,花朝终咬牙将一枚玉佩交到一名狱卒手中:“烦请官爷跑个腿,请杜大人得闲来此一叙,说民妇有要事相告,恐与案情有涉。”

杜誉当天午时就来了,算算时辰,差不多跑腿的狱卒刚到刑部杜誉就出了门。这一回一身绯色官袍,衬地他意气风发,肤色莹然,秀致五官如玉石雕成。

杜誉令人将花朝带至审讯室,遣散随从:“马夫人有话要和本官说?”他负手背立,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一豆残灯投在他脸上,目光熠熠,花朝有一瞬的惘然,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残月下的细柳河旁,那个满脸通红的书生拎着才洗的砚台,手足无措地说:“姑、姑娘,小生并非有意窥、窥看姑娘沐浴。”

然而,下一瞬,花朝便从这惘然中回过神来,只因杜誉掀袍落座,屈指轻扣桌面,以十分公务的口吻道:“马夫人,本官时间紧迫,马夫人有话直说。”眉眼微垂,并未直视她,眼睑轻轻跳动,带的长睫微颤,如蝶振双翼。

啧,定是自己方才瞎了眼,这沉稳老练的样子,哪有半分昔日光景。

也罢,往事不可追矣。

花朝躬身行礼,道:“大人,民妇知道一些案子的线索,想换大人帮民妇一点小忙。”堆起一张笑脸:“至于这个忙是什么,大人知道的。大人举手之劳,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杜誉轻轻一哼:“大理寺牢中,岂由得你讨价还价。”

花朝笑道:“大理寺手段酷烈,民妇早有耳闻。反正身上背着命案,早晚会有一死,与其饱受折磨而死,倒不如……”语气一变,忽猝不及防掏出一块磨得十分锋利的陶片,抵在喉头:“只是我死了,大人的案子恐怕会难查些……”

杜誉没防备她突然的动作,脸色登时一变,霍然起立:“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快放下!”下意识伸出手,似要夺她手中陶片。

京中牢狱规矩,下狱之前要搜个身,将身上所有能用来自戕、戕人的东西都搜去。陶片是狱卒喝酒的陶碗碎片,是叶湍给她的。叶湍在这牢中数年,狱卒早对他放松了警惕。趁着被拉出去拷问的间隙,顺一两块陶片,不是什么难事。

“放下容易。”花朝含笑:“只要大人肯帮民妇这个小忙……大人,民妇杀没杀人,大人火眼金睛,想必早已心如明镜。民妇知道大人为人公正,从不会坐视百姓蒙冤,如今不肯就为民妇昭雪,想来也是看上民妇还有些用途。大人今日就将民妇干干脆脆用彻底了,民妇也厚着脸皮向大人讨点回报。”

杜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陶片,脸色较来时更阴沉了。花朝知道这一招很冒险,杜誉这样自负的人,绝不喜欢受制于人。可他毕竟在刑部为官,线索和面子孰轻孰重,相信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沉着一张脸,与花朝纸糊的假笑隔桌对峙。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垂眼:“那就向本官展展你的用途。”

“大人这是答应了?”

“嗯。”

“大人可要说话算话。”

“先把那碎片…放下。”

“放、放,民妇也不想死。”花朝松了口气,笑着将那陶片掷于桌上。杜誉冷着脸将它捡起来,笼于袖中:“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线索了。”

花朝垂目,两指上下交叠数次,最后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道:“大人,韩氏与情郎私奔那晚,民妇在城外村驿曾见过两人。”

杜誉闻言眼皮子猛地一抬,盯着她。眸中慌乱尽扫,恢复片刻前的冷定,“几时的事?”

“大概酉时左右,天黑不久。”

“如此说来,你认得二人?”

“认得其中一人。那韩氏情郎,乃春熙班中小徒吟霜。民妇与春熙班有生意往来,故而有过几面之缘。”

“那小徒可曾认出你来了?”

花朝默了默,有一会道:“……未曾。民妇衣饰装束与往日不同,两人只顾说话,全心放在照看身边包袱上,并未留心民妇。”

“衣饰装束与往日不同?”杜誉冷笑:“马夫人深夜乔装出城,在山阳道上作甚?”

花朝想了一想,颔首答道:“民妇并非深夜出城……民妇是白日往京畿辖县拜访仕子,因路途遥远,至晚方归,没赶上闭城门,只好在山阳道外村驿歇宿一宿。”

“京畿辖县?”

“回大人,是乐顺县。”杜誉自己就是乐顺县人,乐顺之偏远,他想必颇有体会。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杜誉沉默了片刻,转而问:“你说他们一心照看怀中包裹?那包裹想必十分重要,你可曾听二人提及包裹中有甚物什?”

花朝点头:“民妇听见二人提及一本书,说是关乎两人性命。”

“什么书?”

“民妇不知。”

约莫半个时辰后,审讯室外传来敲门声。因要事已差不多谈毕,杜誉沉沉叫了声“进来”。

门外之人听到这声音,愣了一愣。推门进来,见果是杜誉,不由道:“大人,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早上让卑职午后来接马夫人回部衙的么?你怎么自己来了?”

杜誉早让王菀接她回部衙?

这是何故?

花朝看看王菀,又看看杜誉,后者显然不欲作答,再怎么以眼神胁迫也无用。当年花朝借宿杜誉家中,杜誉家贫,屋中只简陋一床,杜誉将床让给花朝,席地而卧,只一件残破棉衣覆身。夜里冷地直打哆嗦,却只是喃喃口诵圣贤词转移注意,也不近床一步。花朝半夜将棉被覆上他身,醒来时发现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如此反复几次,花朝实在没力气再跟他折腾,兀自沉沉睡去。

彼时连床被子都奈何不了他,此时更不可能撬得开他嘴。

杜蘅思啊杜蘅思,说你心思直吧,任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也瞒不过你;说你城府深吧,你又轴的一根筋恨不能捅穿天际。

慨叹间杜誉开了口:“你既然来了,就把马夫人带回部衙吧。今日是照例每月的录囚,赵大人大约半个时辰会到,我还有事与他商量,你们先回去。”略顿一顿,补了句:“走……走西门。”录囚是每月大理寺卿巡查监狱的日子,以省察是否有底下官员舞弊弄权酿至冤案的情形。

花朝若在狱中,必然会碰上赵怀文。

花朝心中浮起一思,临行前侧目看了杜誉一眼。他五官十分端正,眸色明亮,生就是一张色正忙寒、秉公仁直的脸。

还真是有欺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