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26:对峙

    “不可能，薰儿除了那回，再无踏出西界一步，哪来与你的后代？”

    游暄脸上所剩无几的笑消匿，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似其乐融融的景象。

    翼亶轻笑着垂眸，慢条斯理地托了托小白虎的屁股，让它更顺利地往乔薰怀里攀。

    借着父亲的手，胖嘟嘟的幼崽卖力一跃，在她胸腹间寻得个舒服的位置，吻部张了个可爱的弧度，打了个哈欠就依偎着她满足地闭上了眼。

    怀中柔软的重量，让乔薰感觉极不真实，只神色难明地瞧着它。

    “旷？”

    “薰薰不是一直说想看草原、冰川…我们的孩儿自是能看更宽广的世界……”

    乔薰的心一坠，这话她只与玉简上一个素未谋面名为“信”的人讲过。

    以往训练歇息时，她被褚逢揽在怀里闲得无聊，就在玉简上与好友们谈天说地，东拉西扯地消磨时间。

    某次她想要一种符纸材料，在玉简上求助多方无果之时，一个名为“信”的人向她推荐了购入的渠道。

    自那以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

    乔薰虽害怕面对生人，但隔了一层玉简通讯，倒是能和不同的人有来有往地交流。

    况且“信”是个十分博学多才，且低调谦逊的聊天对象，乔薰乐得在这般轻松无拘的氛围下与他多说几句。

    恰逢那段时间她对于旷字另一种释义——虚空，特别着迷，总觉得有种冥冥中的牵绊归属感，便无意中跟那人透露了这等喜好。

    “信”在那端也十分赞同，并鼓励她若是有机会，可尝试先去附近的界域历练，再逐渐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因此，在这样的循循引导下，乔薰便试探性地前往北界，打算以从寒渊取潮兽的血作为自己开阔心境的第一步。

    可谁能知道，也就那次，她背负毒咒，自此陷入身心两难？

    “信？”

    “嗯。”

    “可除了在玉简，我们并无——”

    “无人之时，再与你说。莫心急。”

    翼亶看到乔薰因这过去的联系而若有所思地揪着小白虎的尾巴，温和地笑了笑，把她往怀里拢紧了，才再度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游暄。

    “游暄，勿要多管。”

    “薰儿，你信这荒谬的说法？”

    终归是游暄在她心里更重要些。

    听得那带着压抑怒气的质询，乔薰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拎着幼崽的后颈，想要把它移开。

    但小旷儿在睡梦间察觉到要离了热源，当即咕咕哝哝地撒着娇，企图往乔薰怀里黏得更紧。

    她向来最是对幼小的生灵细致又耐心的，既怕强行唤醒会吓到它，又不可否认地被这般亲近搅得心窝软融。

    乔薰一时手无足措，只好抬眸哀求地看向游暄。

    “哥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别怕，过来。”

    游暄柔和了表情，微俯身，朝她伸出手。

    翼亶嗤笑，宽大的银白袍袖一振，直接把乔薰的大半身子连同幼崽都遮掩了。

    如同严密的牢笼。

    三人所处的位置就在主位附近，如此显眼的对峙，让大殿中的其余人装作饮酒对谈，实则注意力都隐隐投于这块。

    乔薰厌恶被这般关注，当即咬咬牙，用为数不多能动的指尖轻捏了下幼崽的耳朵。

    “嗷呀。”

    它哼唧着咂巴咂巴嘴，又要把头往乔薰的袖子里塞。

    这等粘人的劲儿，还真的有点像她面对亲近之人时的模样。

    加上小白虎身上与她的隐隐联系感，乔薰灵光一闪，连忙在识海中呼唤褚逢。

    【是你和翼亶弄出来的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乔薰这才松了口气。

    许是褚逢随便取了一样有她气息的物件，捏了这只白虎出来，这才能顺当地给她按上翼氏少夫人的头衔。

    虽然不知何等条件让翼亶会同意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但想必褚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只为给她彻底根除寒毒吗？明明还会有其他不那么偏激的法子。

    乔薰心间震颤，涌动着酸涩的自恨。

    一切皆因她自个儿的不小心，却撵得游暄和褚逢东奔西跑地为她取材解毒。

    从小到大就怕被识破身份，乔薰因而选择缩在窄窄的地界中，就连进阶也把自己关进破境室，而非如其他修士般进入大小秘境或者周游历练。

    她不敢跨出的步子，却要他人代为承担。

    抛去纠结已久的出身，她更是一个修士，一个原应澄心遣欲，无罣无碍的修士。

    若如此下去，难寻大道，怎堪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