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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人实在是不会送礼物

    

皇帝这人实在是不会送礼物



    齐瞻月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睡在一张沉香木阔床上,床周三面围的是珊瑚木柜,上面摆放了许多精致的纯色瓷瓶,取岁岁平安的意头。

    头顶是鲛绡宝罗帐,对望而去,帐顶遍绣细珠银线的荷花,若有微风入室,风起绡动,当是云海花开的美景。

    她还在愣神,已有一熟悉的声音唤着她。

    “小姐……”

    齐瞻月蓦然转过脖子,才看清正是自己的丫鬟。

    “舒燕?”

    舒燕见她醒来,喜极而泣,可又心疼她这番遭遇,哎了一声答应,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等她从困意和虚弱中挣扎出精神,才从舒燕嘴里得知,这一夜,她的身份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

    忽而,她想起昨夜,赵靖走时的那句话。

    “以后不能再有人这样对你了。”

    她说不清是何种滋味,有些怅然,可当下又被见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婢女所带来的欢喜压了下去。

    舒燕扶着她坐起来,提醒到。

    “小姐,您大喜,可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御前的公公还在门外候着呢。”

    齐瞻月连忙请人进来,正是于喜。

    于喜笑得灿烂,带着几个人,给齐瞻月问安。

    “奴才请齐主儿的安。”

    赵靖虽定了封号,搬进了永安宫,可还没过内侍省一套流程,册封礼都还没行,只能先这么称呼着。

    齐瞻月躺于榻上,看着曾与自己一同侍奉皇帝的人,如今和自己请安,很不适应,张了张嘴,又实在没什么力气,语气虚浮。

    “于喜公公不必如此客气,我担待不起。”

    于喜可比她想得通多了,刻意说着话哄她高兴。

    “您如今是贵人了,如何担不起,奴才给您请安,也是奴才的福气。”

    齐瞻月勉强笑了笑,依然对自己新的身份无所适从。

    于喜主动接话。

    “舒燕姑娘是今儿一早入的宫,皇上听闻和齐主儿年岁相仿,怕永安宫差事多,担待不住,让奴才去内侍省专挑了几个老成妥帖的人来伺候。”

    说完,已引见人给齐瞻月。

    “这是华春姑姑和刘善公公,以后就是永安宫的掌事宫女太监了。”

    两人上前,给榻上的新主请安。

    齐瞻月让起身,打量了两眼,两人看上去就十分稳妥,且都年岁不小,从字辈上也知,大概都是从王府就伺候起的老人了。

    于喜还特别介绍,说刘善懂食膳,是专挑来给齐瞻月养生的,另外还有数名三等太监宫女,以后都是在永安宫当差。

    “于喜公公有心了。”

    于喜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奴才哪有这本事,都是皇上的意思。”

    一夜之间,这永安宫就打扫了出来,宫人也选好了,哪像一日之功。

    齐瞻月点点头,心领神会。

    “那便麻烦于喜公公传话,我下午去向皇上谢恩。”

    于喜忙笑着答复。

    “齐主儿现正需养身体,皇上嘱咐了让您不用挂心谢恩这等小事。”

    其实赵靖的原话是——让她给朕好好躺着,哪也不许走动!

    于喜自作主张,偷偷帮皇帝换了套柔和一点的说辞。

    齐瞻月本想让舒燕塞点银钱给于喜,可想起第一次见面,于喜说御前的人是受不得的,便作罢。

    待于喜告退后,齐瞻月勉强和华春等人问了些话,舒燕见她实在精力不支,便让人都下去了,伺候她喝了药汤,用了些清淡的饮食,才扶她躺下。

    可齐瞻月还在沉浸在这一通变故中,忍不住问到。

    “父亲和兄长都知道了吗?”

    舒燕点点头。

    “一大早旨意就去了齐府,老爷少爷为小姐高兴,身体也康健,您放心。”

    父亲会高兴?只怕有的愁了……

    齐瞻月身上乏,可其实没有什么睡意,大多还是失血后的虚症,动弹不得,也睡不实,加上心事多,半梦半醒捱到了下午,听到门外刘善报说是皇帝来了。

    齐瞻月赶紧让舒燕扶自己起来,还没能掀开被子下床,赵靖已快步走进了寝殿。

    “好好躺着!”

    声音因急迫,中气十足。

    舒燕这是第一次面圣,不想皇上如此严厉,抖了抖,忙扶自己的小姐躺回去。

    赵靖招呼于庆在床头柜上放了盘东西,就把人都给遣退了。

    齐瞻月刚才被他一吼,老实躺回床上,这会儿没人了,才想起问安这茬。

    她略微福了脖颈。

    “给皇上请安。”

    “嗯。”

    只一瞬间,这雅致繁华的寝殿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身份的变动,二人都是不适应的。

    赵靖虽是帝王,可总还是觉得,是他迫了她做自己的嫔妃,胡乱之间竟憋出一点心虚来,在那榻边背对着齐瞻月正襟危坐,只那手在膝盖上来回摩挲。

    齐瞻月是豁达,可也是十六岁的闺阁女儿,当宫女侍奉皇帝,她学了一年已得心应手,可如何作为嫔妃与皇帝相处,她实在没有经验。

    可也不能就这么尬着,她抿了抿唇开始没话找话。

    “皇上要来,上午怎么不让于喜通知一声,倒让臣……奴婢失礼了。”

    臣妾二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起了半个头,脸上就有了温度,想着还没正式册封,这样也不算僭越。

    其实皇帝今日肯定要来看望她的,上午派于喜来打点,也是刻意没让传报。

    赵靖知道,这宫里规矩多,若他提前知会了,齐瞻月只怕又要拖着病体,按着嫔妃的要求,准备接驾,那还如何养身体。

    明明就是为她考虑,但他就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转头瞧过去,已问到。

    “朕来你这,还要跟你请示不成?”

    哎,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赵靖怼她,其实也有听到齐瞻月依然自称奴婢的不高兴。

    她果然还是不愿意的。

    又没话了……

    谈情是一窍不通了,那就只能说正事。

    赵靖正了神色,点了点殿门外,下人们忙碌的身影。

    “朕让人给你送了些首饰脂粉,衣料、布料,补品,你先用着,若什么缺了,你让人跟于庆于喜说一声。”

    如此细致,哪里还能有缺?

    “谢皇上思虑周全。”

    赵靖木木嗯了一声,稍停顿才又指了床头柜,那是方才让于庆拿进来的一个大荷包。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自己收着,这是朕私下赏的,就不必登记入库了。”

    赵靖怕她憨直,还特意提醒了一句不用登记在永安宫账目上。

    齐瞻月略有惊讶,不想这荷包里原来装的都是沉甸甸的银子,五十两,已赶上她如今位份一个季度的俸禄了……

    “皇上……这……”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收。

    赵靖咳了两声,他本不想将自己的一番心意作解释,觉得矫情,可怕齐瞻月惶恐才继续说道。

    “你父兄俸禄都不高,朕也不知他们送进宫的东西全不全,你如今封了位份,人情来往总是要银子的。”

    ……

    齐瞻月语塞了。

    皇帝爱赏东西给她,从宫女起就是了,想想自己头上老气的青玉簪,那不太得体的几件宫服,只能感慨,皇帝这人实在不太会送礼物……

    尤其今日,这分量不轻的真金白银,怎么看怎么没有情致。

    可是,却很实在……

    齐瞻月眼神波动着,低头无声轻笑了一下,再次谢恩。

    正事好像就都办完了,赵靖是想再坐一会儿的,现东偏殿没了齐瞻月侍奉茶水,无趣的很。

    可他怕她不自在,也怕影响她养身体,只得再嘱咐两句就装忙走了。

    “身体养好前,晨昏定省就不用去了,皇后那,朕已经说了。”

    “是。”

    “曾时,最近朕就拨给你用了。”

    这话齐瞻月却琢磨出不妥,曾时是御用的太医,声音追着那快出门的皇帝想推辞。

    “皇上……”

    赵靖止步,回过头。

    “别抗旨!一个月后身体还是这般虚弱,朕就让慎掖司的人打你十板子!”

    齐瞻月闭嘴了。

    舒燕进殿时,皇帝那临了的怒威似还在,打板子的话,舒燕等下人当然是听见了。

    丫鬟扶她重新躺下,满面愁容。

    “原以为皇上看重小姐,不想是这般态度,老爷若知道……哎……”

    齐瞻月跟着无奈叹口气,却没什么愁态,拍拍舒燕的手安慰着。

    “别怕。”

    想了想又补了句。

    “皇上他啊……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