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接他(千字彩蛋)
像他们这般的农户,寻常嫁娶需要准备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男方家里要为儿子准备床铺被褥亦或是自己打的家具,而女方准备的聘礼,畜rou家禽米面粮油是必须的,至于男方带的嫁妆以及女方付出的彩礼,则视双方家境自行决定,但无论是女方或是男方,如若重视这门亲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排场越大越好。 这些男人结婚时都没有,把父亲穿过的嫁衣补了补就匆匆嫁过来冲喜,被褥首饰自然没为他准备,女方送到家里的牲畜粮食和彩礼钱也都落入了继父的口袋。meimei快娶夫弟弟也快要嫁人,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能让则让,当然,不让也没什么办法。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母父皆去他自然该听从继父安排,男儿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初婚时尚且如此,如今他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夫,过去了又是个没名分的,能遵照规矩见他三次面,婆公那边还给准备了一看就很用心的见面礼,这次更是让她带了一袋子父亲为嫁子准备的五色米来,想是未来公公知他无父cao办,特意准备的。 少男心事又有哪个男儿能逃得掉,母亲还在世时他也曾有过憧憬,虽然他不得母亲疼爱,但总不会至于为了一笔彩礼钱就把他卖给别人冲喜。妻主的病并未因他嫁入门而好转,为了能传下血脉,他被公公教导着主动服侍卧病在床的妻主,哪知道还没传出有孕的消息,公公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再也没能醒过来,没过多久妻主也没了。 妻主病逝,为数不多的资产均被族人瓜分,他生出女儿才勉强保住了这么间废弃的牛棚。努力求着给人家做工,偷偷摸摸接了针线活来做,却还是连饭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生完孩子他根本没有奶水,只能去找家里有生产完的公羊的农户家里做工抵债,为女儿换些羊奶喝。 妮妮每天跟着他挨饿受冻,明明一岁多了却还是小小的一团,腿脚都是软的,路都走不稳,成天的靠着睡觉来忍饿。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指望,只有他死了,妮妮才有一线生机。可他不敢拿妮妮的命去赌族人的面子和良心,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放手,把自己孩子的命交给别人。 他看得出来,灵媒带来的相亲对象对他并不是很满意,也不想和他成婚,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舍弃男人最重要的声誉和她走,做一个无名无分的,跟在她身边伺候。一直以来恪守夫德不容有失的男人,在此时丢掉了所有不值钱也吃不饱穿不暖的礼义廉耻,只有她能救他和妮妮,所以,即便不娶他,他也愿意,愿意跟她走。 抱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男人把家里仅存的她送过来的食物全都煮了,总算是让女儿和自己吃了几天饱饭。家里的东西没什么可收拾的,无论是稻草铺地临时做成的床铺,还是他从村里木匠扔掉的废料里捡来的木头桩凳子,亦或是被柴火烧黑到看不出本貌的土灶,都没有带过去的必要。至于这床只能够勉强供女儿保暖的薄被,是亡妻家的旧物,自然不该随他同往。 村里自然也有二嫁的男子,若是得娘家姐妹接纳,除了不能大办喜宴,为了能在新妻家有个好日子,家里给的嫁妆不一定会比头婚差。然而他母父皆亡,在妻主亡故后,继父和家里的弟妹也彻底和他断了联系,无人cao办无钱自置,只剩下一双能干活的手和一个能生孩子的肚子,陪着他一同嫁给,不,一同去做相亲对象的男人。 陈氏送来让他做鞋的料子还剩了些,想到她来时鞋袜湿透,他这里却无鞋可换,于是根据记忆比划了尺寸,打开了这两年来自己赖以生存的针线包。她个子不算太高,脚也比较小,剩下的布料正好够给她做一双新鞋。他什么都没有,只能拿这个当做自己的嫁妆了。 男人喂女儿吃了香喷喷的腊肠五色粥,妮妮很听话的坐在床上自己和他掰来的狗尾巴草玩儿。后山都是有主的,旁人可怜他一个寡夫无依无靠,才让他捡些烂木碎柴,除了生火做饭和孩子冻的受不了时,旁的时候柴灶是不生火的,这会儿借着煮粥后的余碳才能烤烤手,但四处漏风的破棚子还是温暖不起来,他把冻僵的手凑近火源暖了暖,就毅然决然抽回手,继续一针一线缝着自己寒酸的嫁妆。 . 三天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了腊月二十八,也不知道是昨晚太冷还是怎么的,三个闹钟都没能把我叫起来,最后是我妈进来拉我起床,我迷迷糊糊应了,却浑身酸软无力,恍惚间听见我妈让我爸找温度计的叫声,一量温度 38 度 2,竟然是发烧了。 答应好的事情好歹得做到,何况人家孤女寡父的估计还在小卖部等我,我拉着我妈想让她帮我穿衣服,我妈应了,不主事的爸爸却有点生气的样子,盖住我的手不许我下床,还把我拉到了门外。 我听不清他们聊了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寡夫”、“孤克命”、“不吉利”等字眼,很难想象这些刻薄的话是从我爸的嘴里说出来的。后来他们大概是已经商量通了,只剩我妈一个人进来照顾我,也不知道我爸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我妈,竟让他冒着雪独自出门去了。 “你爸去接他们了,你先喝药要紧,安心等着就好。病成这样还想到处跑,你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我和你爸轮流守着你,也怪我听什么是什么,非要你去相亲,这么多年都没病过了,怎么他一来就……” 我本来就晕晕乎乎,喝了药更是困得不行,听见我妈嘀嘀咕咕念叨了半天,我时不时回她一句,最后还是撑不住眼皮,闭上眼睛直接睡着了。 中途好像有人给我扎了一针,手背凉凉的,似乎有人给我灌药,我迷糊张嘴,温热的水流到下巴,被谁擦掉,露出来手掌中又被谁垫了热水袋。折腾了一整天,等再次醒过来,天都黑透了,屋里小灯开着,我的嗓子又干又哑,想喊我妈给我倒水,还没开口,一张苍白秀气的脸就凑近了过来,随即我被轻轻扶起来,就着男人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才终于能发出声音。 “妮妮呢?我爸妈呢?” “妮妮,叔叔阿姨带到屋里。我在这里,照顾您。” “哦,”我把空杯子递给他:“还要。” “嗯。” 和几天前一样,他用两个空杯子交替倒水以冷却至合适的水温,不同的是容器从竹筒变为了带把的玻璃杯。我小的时候,爸妈也经常这么做,但是我不是个孩子已经很久了。也许是因为时常要照顾女儿,这样做习惯了,所以顺手就把我也照顾到了。 我爸妈的感情很好,好到旁人无法插足的程度,尽管他们都挺关心我的,但我敢肯定我绝对是个意外。一方面是不爱当电灯泡看他俩腻歪,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教学资源,我从初中起就开始读县里的寄宿学校,到了高中则去了市里,大学更是去到繁华的大都市求学,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做决定,也是我自己在照顾自己。 大三时在社团认识了吴启明,他比我小两届,是个很热情也很开朗的男生,开始时还是叫学姐,后来不知道哪天就开始jiejiejiejie的叫,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了下来。我大学毕业后在同城找了工作,吴启明偶尔会过来我租的房子,做一些情侣们都会做的事情,一起做饭打游戏看电影,我甚至还带他回来看过我爸妈,也是曾发展到要结婚的程度。 至于结局嘛,是个再俗套不过的烂剧情。他大四毕业那年带我见了他mama,交往四年我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是个富二代,至于多有钱我说不出来,就像一百万和一千万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我都没有。 他的mama对我很不满意,在我根本去不起的高级西餐厅挑剔着我的穿着打扮和家世,然而我注定做不了古早偶像剧女主,吴阿姨告诉我,吴启明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而他也准备在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明显我的结局就只有自动退出。没有传说中随手甩的五百万分手费,我就这样和吴启明断了联系,三年的感情变成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连骂他的话都没能发出去。 大学毕业后,用仅有的几万块积蓄入股了室友刘悦的宠物店,和她一起把店面前期搞起来,后来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男友,没多久就结婚了,我就变成了只入股不出力,自己出去找了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就这么干了几年勉强捞了个首付钱,买下了一套七十平两室一厅的小平层,现在每个月还要还六千多的房贷。 被吴启明甩了之后我就没再谈过别的对象,一来没那个心思,二来也没时间,就这么拖到了现在,今年过完年我就二十九岁了。 我爸妈一向不太干涉我的决定,之前也没有什么催婚的迹象,今年却火急火燎的给我介绍了个小点心催我结婚,这其中肯定有灵媒的关系。回想起当时进入那个村子的场景,要不是腿脚依旧酸痛,去见的那个人也在眼前,我简直要怀疑那就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