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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太子泩传召来了章台殿。“朕听说,你给朕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寿礼?”胡亥语气平平问道。太子泩突然被召见,心中正自忐忑,见问,心中有鬼,脸色一白,只道:“父皇已经知道了么?儿臣与太子妃一同,要送一份屏风给您……”胡亥不愿意看他掰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儿子,眼睁睁看他骗自己,还是挺扎心的。胡亥道:“不是这事儿。”“那……”胡亥从披衣而起,踱步道:“朕听说你要推行分封制,废除郡县制?”太子泩身子一颤,双腿有点发软,强笑道:“这是谁……”胡亥又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道:“朕听说你还要为子婴的儿孙求封王?”太子泩脸色发灰,嘴唇紧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胡亥尽量平心静气道:“你是怎么想的?”太子泩舒了口气,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大脑,照着最近练习的,张口道:“儿臣也是为天下担忧。如今父皇您刚刚平定天下,楚王、淮南王的封地都留秦地太远了,如果不分封子婴的儿孙前去镇守,一旦他们有异心,谁能为父皇镇守呢?”他这番话口齿清晰,逻辑条理,虽然是老调重弹,但也弹得还不错。胡亥道:“原来你是在为朕担忧——不是为了向子婴儿孙卖好,收拢人心?”太子泩又是浑身一颤。胡亥却咯咯笑了一声,就像是他说了个笑话。太子泩不知所措,只能陪着也笑了两声,然而笑声干涩,连他自己也听不下去。胡亥徐徐道:““当初周朝不就是大封同姓子弟吗后来怎么样?第一代或许还是亲兄弟,等传到后面,同姓诸侯之间关系越来越疏远,既没有从小长大的情分,相互攻击的时候就如同仇敌一样——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他冷冷道:“朕推行郡县制,那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孩子好。”太子泩呆呆听着,想象中一鸣惊人的效果没做出来,他自己却活像被拔了毛的鸟,狼狈不堪。胡亥转过身来,盯着不成器的独苗儿子,咬牙冷声道:“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时移世易的道理都不懂?朕创统大业,建万世之功,所思所想岂是你这等蠢货所能明白的?”太子泩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斥责过,一时间面色涨红,恨不能扬长走人,却只能僵立听训。偌大的宫殿里,唯有皇帝训斥太子的声音,与殿外裹着寒意的风声。太子泩膝盖软下去——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第185章胡亥并没有因为太子泩跪下,而有所怜惜,仍是疾言厉色,字字诛心。“你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脑子里整天想的却是些不入流的勾当!你做为儿子,于父亲寿辰之际,不思尽孝;作为臣子,时值国家危亡之际,不思尽忠;作为兄长,在子婴死后子嗣无靠之时,为了一己私愿,把他们公然架到火上烤——这等不忠不孝不悌之辈,就是你遵循的儒家教导出来的吗?”太子泩跪着,蜷缩着,颤声道:“儿臣知错……”他若是坚持争辩,胡亥虽然气他蠢,却说不得也佩服他执拗。可是他认错这样快,倒叫胡亥更瞧不起他了。胡亥冷笑道:“你何错之有?”太子泩一时没听懂,这究竟是皇帝的讽刺,还是真叫他分说明白,畏畏缩缩抬头看。胡亥见他那迷迷瞪瞪又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被气笑了。胡亥私下叫他来训斥,是为了叫他安分,可不是为了把人逼上梁山的。既要打也要摸,既要推也要拉。胡亥借着这一笑,收了收情绪,叹了口气,换了语重心长的口吻,道:“你呀你,还是太年轻——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是非对错的标准都还没想明白,又哪里知道行事的法度呢?想来你也是一样的。”太子泩被皇帝忽然缓和的态度给弄迷糊了,生怕这是更大的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仍是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接话。“是朕望子成龙之心太过迫切了……”胡亥踱步在太子泩身边,伸掌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道:“站起来说话——身高看着都快赶上朕了,其实呢,心里还是个孩子呢。”这话透着温情。太子泩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生疏的刺激感。在他的成长经历中,母亲是从来没有过的,父亲更是一直缺席。这么多年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也许在更早之前,也许在他还真的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渴盼过父母的关爱……但是来得太迟了。迟的就像陌生人。皇帝拍在他肩头那轻轻一下,留下久久不褪的异样刺激。这感觉分不清是好的还是坏的,却是他想要逃离的。氛围忽然一变。胡亥也察觉了太子泩的异样。当他收敛了疾言厉色的一面,换做温情脉脉去对待太子泩——哪怕是出于政治目的,做出来的温情脉脉,似乎反过来也作用到了他自身。胡亥熟视太子泩良久。他好像从来没把眼前这少年,当成是自己真的儿子。帝国动荡,父子天各一方,等稳定了局势,也只有查问功课时相见,再后来就是预政奏对时同殿。对于胡亥来说,太子泩更像是他的学生——还不是嫡系的那种,又像是他的臣子——还不是信臣能吏的那种。关系疏远而又等级分明,也难怪每次太子泩见了他都如避猫的鼠儿。“朕这么多年来,没能顾及到你……”胡亥倒没有古代君父的架子,情真意切认了句错,道:“父子不相亲,这是朕的错——朕对不住你。”太子泩忽然哭了。他眼眶红了,大颗的泪水直接掉出来。这落泪不在胡亥预料,显然也不在太子泩预料之中。太子泩下死劲咬着牙,想要忍住泪水,肩头都在微微颤抖。他仓皇得,更压低了脑袋,不想让皇帝看到他忽然的情绪暴露。只是光可鉴人的地砖上,迅速堆积起闪亮的水泽来。胡亥是真的吃了一惊。他端详着忍泪的太子泩——这不像是太子泩能表演出来的情绪。忽然之间,胡亥也感到了一点心酸。“你……”胡亥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在他是很罕见的。顿了顿,胡亥安抚道:“朕今晚单独召见你,私下告诉你,也是照顾你的体面尊荣。否则等寿辰上闹出来,岂不是更不好善后?”又道:“朕只你这一个儿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心里只有盼着你好,没有盼着你不好的——朕一向忙,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