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餐桌上，摆着几样新鲜出炉的小点心。 那维莱特从厨房出来，特意把流心桃花糕放在了最后出锅，他将精致小巧的瓷碟放在正生闷气的男人面前，少年见他斜眼偷瞥了两眼粉红色花瓣样式的糕点，但又瞧见那维莱特在望着他笑，于是莱欧斯利假装咳嗽两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和他的漂亮点心。 “尝尝好不好吃。”他拍拍男人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 不为所动的典狱长悄悄咽唾沫。 那维莱特唤他：“莱欧，还生气呢？” “……嗯。”低沉的鼻音让少年忍不住发笑。 这起因是那维莱特提出解开手铐，一个月以来，莱欧斯利的狂躁症比先前稳定许多，尽管并发症已经不会伴随狂躁症一起爆发，但他仍旧时不时会出现幻觉。 可他们不能永远都绑在一起。 莱欧斯利是自由的。 早就习惯看不见人的时候拽一拽锁链，每一次莱欧斯利都能得到回应。 这种应答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并不打算舍弃。 只是那维莱特却一如之前那样用强硬的态度和他苦口婆心说了许久，没办法，说不过人鱼幼崽，他只能任由他打开手铐。 时刻见不到那维莱特的男人开始心慌，他没表现得那么明显，不然对方又该以为他没有好转。 热乎的桃花糕贴近嘴边，香甜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莱欧斯利垂眸多看了那漂亮的糕点两眼，不得不甘拜下风，转头一口吃掉。 顺便咬两下臭小孩的手指。 少年欣喜地问：“好吃吗？” 男人转头不去看他，嘴硬地说：“还行吧。” 那维莱特认真地问：“是太甜了吗？” 莱欧斯利小心翼翼地盯着桌子上的其他点心，他漫不经心地说：“呃……有点。” “下次砂糖我少放一些，可能预制粉里面本身也有甜味，我以为你会喜欢甜食，但好像我又搞砸了，”那维莱特说着就要收走那些泡芙和小蛋糕，“或者你告诉我，你喜欢什……嗯？” 有只手飞快地拿起一个泡芙塞进嘴里，那维莱特的视线从餐桌移向莱欧斯利，他怔然地在原地眨眼，然后听见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你做的，都很好吃……别拿走，我还没尝过。” 莱欧斯利的耳根爆红。 他从来没这么别扭地跟人说话。 要不是那维莱特一点软话也不说，他不可能到现在还生闷气。 而且刚刚的桃花糕真的很软糯，甜度适宜，是他比较喜欢的淡淡清甜味，中间是桂花流心，一口融化在唇腔中，是甜进心底的愉悦。 不得不说那维莱特真的很有做饭天赋。 也许是人鱼的强悍学习能力加成，不过他依然需要夸夸努力哄他开心的少年。 只不过，等到……他说了软话以后的吧。 那维莱特又拿起一个麻薯球靠近他嘴边，他勾起唇笑道：“再尝尝这个，里面是空心的，但是芝麻真的很香！” 人类的食物非常有趣。 每一种味道都会带来新奇的体验。 莱欧斯利这次没主动去咬，他坐正了身体，仰视站在他身边的那维莱特，两股视线之间他完全不居于下风。 少年疑惑他的Alpha到底想表达什么。 “换一种喂法，刚刚你用右手喂过我了。” “那……我换左手？”那维莱特把麻薯球换成左手拿着。 “……” 他的Omega怎么不开窍呢！ 那维莱特边把点心靠近他嘴边，边解释说，“里面放了一点豆沙，我看你买的那堆东西里有几袋馅料，还有一袋蛋黄没有尝试过，好像可以放在月……你干什么？！” 夺过小孩手里的麻薯球快速塞进嘴里，莱欧斯利瞬间将人抱起来压在了餐桌的另一边。他俯身用右手使劲地捏起少年的嘴巴，那粉润的唇都噘成了一个圆嘟嘟的形状，莱欧斯利气急败坏地瞪视他，那燎原的气焰都快凝结成了实体。 “懂不懂什么叫讨好，嗯？懂不懂该怎么让生气的人消气？知不知道我现在被你弄得又气愤又高兴，想让你用嘴喂我，搞什么要换成左手！”莱欧斯利将胯骨压在少年的双腿之间，他挑眉说，“宝贝，你是不是想急死我？” 嘴巴被捏得一个完整的字也蹦不出来，男人看他嘴唇可爱蠕动的模样，心软地松开了他，在听见那维莱特接下来说出的话后，他又被气笑了。 “那我以后用嘴喂你？” 在莱欧斯利堵住他的唇之前，他喟叹一声，说道：“晚了！” 少年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害得莱欧斯利吻在了手心上。 “那维，你想气死我吗？”莱欧斯利狞笑着问。 少年赶紧摇头，他仰头看向玄关，他说：“我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来了。” “……” 果不其然，没过一分钟，门铃就响了。 莱欧斯利伸手撑起少年的腋下，让他站稳整理好凌乱的家居服，见他收拾得差不多了，转身怒火冲天地朝玄关走去。 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都死定了！ “典狱长？你在家吗？那维莱特骑士？”门铃声不断，男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猛地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望着他黑下来的脸战战兢兢的几位医疗员。 今天是例行身体检查的日子。 “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呀！”莱欧斯利阴郁微笑地咬牙切齿。 这种表情更让那几个医疗员害怕了。 救，救命……好像打扰了典狱长的人生大事！ 三个医疗员中的两个主动向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的那个人在感觉到典狱长的凶恶审视后，他磕磕巴巴地说：“报，报告典狱长！我们是来为您做身体检查的，请允许我们打扰您一小时！” 他欲哭无泪地小声说：“呜呜……一小时后您再惩罚我们……” 被门铃声打扰得兴致全无，莱欧斯利强忍下揍他们一顿的冲动，让开身，让医疗员进屋。 一行人一起去客房为莱欧斯利做全身检查。 那维莱特在他进屋前背着几个人亲吻男人的脸颊，鼓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在门外等你。” 莱欧斯利捏捏小孩高挺的鼻子：“放心吧，乖乖等我。” “嗯。” 房门紧闭，那维莱特下楼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给希格雯打电话。 对方早已等候多时。 希格雯：“喂，那维，你们最近怎么样了？” 那维莱特解开围裙，他倚靠在墙壁上，小声说：“都还好，莱欧的狂躁症这个月只犯了一次，已经有向好的趋势，只不过出现幻觉的次数变多了，但他暂时还能认清我，只要我不离开他，不会出什么大事。” 希格雯若有所思：“看来并发症导致的幻觉已经影响神经了，吃药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让我想想……” 那维莱特怅然地仰头靠在冰凉的墙面，他叹息一声说：“不是说没有根治的办法吗，希格雯，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要在族人和伴侣之间二选一，我该选谁，这是个无解题，尽管我已经做出了抉择，但是我很后悔。” “人类总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哈哈……”少年干笑两声，敛眸深觉力不从心，“所以后半生我会一直陪他到最后，我不可能再扔下他了。” 希格雯在一大堆打印出来的文献里盯着其中一篇年代十分久远的文章，她犹豫不决地问：“等等，那维，你听我说，如果，我说如果，现在有一种治愈率不超过10％的方式治疗狂躁症，不，应该说是治疗腺体引发的各种疾病，你想试试吗？” 那维莱特愣怔在原地，他急忙问：“那不成功会怎么样？” 希格雯思考半晌，回答他：“他的病还照旧，只是典狱长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就像被标记的Omega脱离不了Alpha一样。” 那维莱特猜测道：“你想让我标记莱欧吗？” 希格雯惊叹他的智慧：“Bingo！你说对了，那维，这个方法我查过很多书，但是极少有表述详细的文章，我觉得有可能是为了保持Alpha绝对支配的权力，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还有一种可能是没有人愿意尝试标记Alpha，因为这前提是，Omega已经被这个Alpha标记。” 她无所畏惧地表达她的观点：“那维，人类中的ABO全部都拥有腺体，可是为什么从古至今只有Omega被标记呢？在Omega逐渐减少的过程中，Alpha病变为狂躁症，那这种病为什么Omega没有？所以我觉得Alpha本就可以被标记，至于我刚才所说的标记先后顺序，是依靠文献中的实验才了解到的。” 希格雯最后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想，尝试吗？” 那维莱特静默地听完她的讲述，他在暗处轻轻勾唇。 希格雯所说的方法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惊喜。 他本就要陪他一辈子，如果有万中之一的机会能让他的伴侣恢复如初，而且没有更坏的结果，那么他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反正他们的命已经连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 少年握紧了手机，他坚定地说：“试。” 侧头趴在桌子上的希格雯望向窗外那炽烈的太阳，她眼底蒙上了一层青，精神瞬间放松下来，她疲惫地笑道：“我会一直在身后帮助你们的，那维，有我在，别害怕。” “谢谢你，希格雯……jiejie。” 电话那头传来深沉的呼吸声，那维莱特轻道了一声“辛苦了”，然后挂断电话。 他回到一楼客厅，瞧见慌乱从楼上跑下来的几个医疗员，他拦住其中一个，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呼哧带喘地说：“典，狱长，他刚刚应激突然揍了我们一顿，然后就跑出去了！等我们从屋里出来，就听见他下楼，但是找不到人！那维莱特骑士，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那维莱特刹那扔下这几个人奔向地下室。 那里有一个泳池。 那是莱欧斯利出现幻觉时来得最多的地方。 他说，水中可以见到真实的那维莱特。 推开玻璃门，少年正看到莱欧斯利的身体向泳池倾倒，他匆忙伸手要去抓他，但下落的速度太快，那维莱特迅速跳入泳池，两具身体陷进冰凉的水中，他紧紧拥抱着他的Alpha，低头与他亲吻。 蓝色水源完完全全地包裹了那维莱特的双腿，薄薄的家居裤撕裂成碎布条，瑰丽耀眼的银蓝色鱼尾瞬间荡漾在水流中。 那维莱特带着人向水面冲去，两人露出头，正巧那三个医疗员也追到了这里。 莱欧斯利的身体战栗，他抱歉地环上人鱼那窄细劲瘦的腰肢，他靠在那维莱特的肩头，无奈笑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我自己。” “没关系。” “但是看见你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你了。” 那维莱特知道他这是在讨要奖励，人鱼的尾巴悄悄卷上男人的大腿，他扶着莱欧斯利的脸颊，轻吻鼻尖。 “莱欧做的很好。” 男人被他这副严肃老成的模样逗笑了。 而站在泳池边上的医疗员们，无措地把手捂在了眼睛上。 除了……掩耳盗铃般地打开手指缝。 趁着典狱长和骑士大人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医疗员立刻出门右拐向门外猛冲，他们贴心地关上大门，逃生般地坐车返回要塞。 而独留在泳池中的两人，他们拥抱彼此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充满爱意而甜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