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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镀银的子弹应声掉落在地,被月光反射出浅色的光辉,如铃铛般清脆的声音昭示着一只吸血鬼的消亡。他们早已失去了rou体,在消亡时身体变会瞬间变为飞灰,不得轮回,连一丝血液都没有留下。 王滔转了转枪收回手,抬头看了看月亮。 今天是满月,该是团圆的好日子。他无亲人可团圆,这只吸血鬼也活该被他变成飞灰,这个家族的吸血鬼最好一只都不要留下,他总要一个一个送他们去死。 他身上有伤,且他的血比普通人还要特殊,这气味会很快招引来其他的吸血鬼。王滔倒是不怕死,只是他的命还得用来做其他的事,绝不能在此刻前往地狱。 且,他也并非完全没有牵挂,杨涛或许在家准备了涂满黄油的面包片和香肠,又或者已然下楼在那座古老的钟塔下等待自己。总之,就算他在世上毫无血亲,也还有一个捡来的弟弟要养活,虽然养活这个词已经对一个年满二十的成年人来说并不适用。 上次的血猎考核,他已经和自己并排被记录在A级的那一行里。 不过对于王滔来说,他总还是十几年前那个被遗弃在森林中的小男孩。王滔坚信是自己将他的眼睛养成明亮的琥珀色,虽然他很想说那张英俊迷人的脸也是自己的杰作,但他们实在是长的不大相像,站在一起看着不像姐弟而像兄妹。 他比自己高,轮廓深邃的五官里,那双眼睛最为摄人魂魄,有时候王滔会怀疑他就是一只吸血鬼,如果不是杨涛站在明媚阳光下的时候比自己还要坦然。 别墅里的灯是开的,他走到门口时便和窗户里屋子里的人对视一眼。杨涛走过来开门,看到他身上的伤时蹙了眉。什么吸血鬼能伤到你,他问道,接过王滔用来裹住伤口防止血腥气外露的外套。 王滔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是仇人。 看他精神这么好,杨涛倒没担忧,看着王滔转身一边转着枪一边回卧室处理伤口,转身走到厨房继续切牛rou。他的厨艺比不过很小就开始独自生活的王滔,只会些简单好做的食物,就这还是因为某天王滔回家瘫在沙发上懒得做饭说他小拖油瓶一个,嘟囔着再不学着伺候jiejie就要被赶出去。 大概天生就是厨房杀手,杨涛对食物味觉的掌控很差,对于需要自己调味的东西总是做的很怪。王滔吐槽他做的爱尔兰炖rou让那头牛冤死了,连土豆和胡萝卜的味道都带着怨灵的气息。因此杨涛对调味更加退避三舍,为防止王滔再口出惊人对自己的菜做出这种侮辱血猎的评价,他选择用超市包装好的卤rou料卤牛rou再切片配水煮土豆。 好歹也算是省却了自己动手的时间和精力,王滔不挑剔他的白人饭,粗糙地包扎好伤口便下楼来吃饭,狼吨虎咽地将盐水煮土豆和卤牛rou吃出三菜一汤的混沌感。 “今天杀了德维尔家一只吸血鬼,我要多吃点犒劳自己。” 杨涛挑了下眉,说怪不得能伤到你。 贵族纯血吸血鬼,低于A级血猎都不敢动手,更何况涉及到贵族,经常招致仇恨。若不是王滔这种对德维尔家恨之入骨恨不得屠族的血猎,大家都是绕道而行,只要他们不过分伤害人类就行。 可惜王滔对这个家族的吸血鬼并不讲理,就算是临时馋了偷只鸡吃都会被王滔追杀。他倒是巴不得人家来寻仇,幻想拿着圣水和镀银子弹报自己的仇,杨涛每次一提醒他就要被用类似“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撇清关系的言论来噎他。 他刚想张口,就被王滔用一块土豆堵住了嘴巴。 “你可以先学会做菜煮汤,这样我不在也不会被土豆和牛rou噎死。”王滔笑起来,嚼着涂了黄油的面包片,又往他盘子里叉了半块牛rou。 杨涛看着他,把这块土豆咽下去,还是道∶“别乱说这种话,王滔。” “没大没小。”王滔瞪他一眼,又把那半块牛rou叉进自己嘴里,含糊道∶“叫姐。” “你小时候多可爱啊,公会奖励的松露巧克力都送给我,还会软软的叫jiejie,现在就和放了三天的面包片一样硬邦邦。” 放了三天的面包沉默了几秒,又开口认真喊了一声姐。 嗯嗯,王滔连连应声,抬起那双天生无辜的下垂眼看他,像是在期待他再多叫几声。 “姐。”有点无奈。 “现在是放了两天的面包了。”王滔夸奖道。 放了两天的面包又酝酿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姐。 王滔笑着鼓起掌来,再次夸奖道∶“现在是草莓夹心瑞士卷了——我明天想吃这个,你懂的吧?” 未防止被他转移话题,刚刚被晋升为瑞士卷的杨涛不想再升级了,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要小心点,他们也不是好惹的,下次再遇到或者接了委托就叫上我。” 王滔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把空掉的盘子端起来,含糊的点点头,打算让这些话从左耳进右耳出,做jiejie的还要让他保护,岂不是白担了这几声姐。 手腕被抓住,面前的路也被挡住。 杨涛早就长的比自己高了,这样低头用那双漂亮到迷人的眼睛盯着自己看,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他不是弟弟,而是一个男人的感觉。于是他偏过头,不自然地躲开了杨涛的视线,又退后一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至于近到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听到了么?下次我会跟你一起去,不,短时间内没有下次了。”杨涛低头看了看从他睡衣里露出的那截看着十分敷衍的纱布,又伸手将他的衣领拉好,语气有些无奈∶“你知道自己的血有多特殊,伤没好之前不要做危险的事。” 他这样认真的对自己说话,让王滔不得不收起那副散漫的姿态。于是王滔叹了口气,也认真地回答他∶“知道了,放心吧,我还要做很多事,不可能随便送死。” 这下杨涛终于松手了,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其实格外好看,不止是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抿着的薄唇,加在一起诱惑力很大。可惜是弟弟,王滔想着,又惊觉自己出现这样的想法,转身几步跑上了楼,带关上门。 其实还真不一定是弟弟,毕竟他刚把杨涛捡回来的时候,这人身上连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具体多大。王滔那时也还小,拒绝了被公会安排人照顾的好意,一个人住在小房子里,若不是在森林里捡到了个杨涛回家,恐怕要更加孤单。 杨涛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呆呆傻傻连话都不会说,他还猜测是不是因为智力有问题所以被遗弃。好在他学习的快,许多事情自己讲一遍就懂了,也会慢慢开口跟自己说话。 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姐,第一个词是jiejie。 王滔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字出头的年纪,听他一声一声地喊jiejie,心软的一塌糊涂,还隐隐害怕着某一天警察局打电话来说找到他的亲生父母,然后把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给带走。 这样回忆着,他差点泡在撒了圣水的浴缸里睡着,听到敲门声后才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脑袋滑下去磕到了白瓷,便痛的醒过来。伤口不能碰水,本来不应该在这时候泡澡,但如果不用圣水的味道掩盖,他今日流的血足已吸引足够多的吸血鬼。 杨涛又敲了几下门,大概是听到他的痛乎有些担心。 “来了!” 王滔应声,从浴缸里出来踩着拖鞋,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裹着白色的毛绒浴袍打开门。杨涛站在门口,已经换了黑色的睡衣,手里拿了药箱,一看就是来给他上药的,大概是看他自己包扎的太过敷衍看不过去。 “你在里面睡着了?” 听起来像要兴师问罪,王滔赶紧解释∶“我放了圣水进去,你知道那个东西总让人想睡觉的。” 果然他没有再追究,王滔主动坐到床上去,扯开一点领口,将那块自己随意包扎的纱布扯开了。那块伤口像是被尖利的指甲划伤,也像是被吸血鬼的风刃所伤,虽然不算严重,可这人的体质特殊,受一点伤要比普通人好的慢很多。 他凑近时,王滔低下头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遮挡出一小片阴影。伤口被他用沾了圣水的棉球重新清理,有些疼,大概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杨涛开口说话了。 “王滔。” “嗯?” “我可能要出门几天,有事要查。” 王滔没说话,低头看着他,等着杨涛把眼睛抬起来看自己。可他只是认真的清理那处创口,又重新帮他包扎好,过了许久没听到王滔的答复才抬眼,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查什么?身世么?” 气氛有些冷,王滔把衣领扣起来,抬头看向站起来的杨涛∶“我说过很多次了,那天满月,你在教堂附近的森林里被修女发现带回教堂,我去取圣水的时候见到你。” “教会本来想留下你,但是你……” “我知道。” 杨涛抿唇笑了一下,拍拍他肩膀,让他钻进被子里去,自己坐在椅子上用打火机点燃了用过的沾着血的纱布和棉球,看着它们燃成灰,空气里蔓延开燃烧物的味道。 “我知道,因为我更喜欢你。” 这段故事并非只剩王滔一个人有记忆,他不记得修女,不记得教堂,只记得王滔那时候蹲在自己面前,递给他一颗包装漂亮的水晶糖果,笑得眯起眼睛,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回家。不像在引诱一个小孩,倒像在祈求什么眷顾。 从他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王滔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把被子拉上去裹好,伸出手来拽他的衣摆。 “抛弃你的人不值得寻找,是我把你养大的,你不可以……” ——不可以离开我。 他没有说出口,这后面半句足够引人遐想,可以是忘恩负义可以是各种埋怨他的词句,但杨涛还是从他的眼睛里听懂了。 “我没有要离开你,姐。” 王滔张了张口,抓着他衣摆的手松开了。 “有时候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会被抛弃。”杨涛顿了顿,捉住他的手,王滔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又不动了。 “姐,你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他抬手关了灯,留下床头的一盏小夜灯,用雕刻着蝴蝶的古铜外罩盖在上面,那些光瞬间在他脸颊和墙面成了蝴蝶形状的影子。王滔不说话了,蜷在被子里看他侧脸上的影子,因为他最近没有做噩梦。 “你说你总会梦到那天,所以觉得是逝去的亲人在催促你为他们报仇,可我的噩梦从来只有黑暗和无穷无尽的痛苦。” “可我连在痛苦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杨涛甚至羡慕王滔有仇可报,本该因为幼小没有记忆,却被仇恨编织出的梦境缠绕多年,每杀一只吸血鬼都像清算一笔账,将每一滴梦里的鲜血都计算得清楚。 无人言语,他低头沉思时,脸颊上被覆上温热的手,王滔在捕捉他脸侧那只蝴蝶光斑,在昏暗中慢慢开口∶“不知道也许是好事。” “要和我一起睡吗?像小时候一样躲进我怀里,jiejie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