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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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空中倾泻下来,如往常一样,这是个即普通又平和的早晨。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打开门,流浪者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散兵。 自从散兵回到提瓦特大陆后,流浪者就与他在丛林深处的一间木屋里定居下来。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又是何人提起,他们订购了每天早晨都会送到家门的须弥日报。 虽说报纸的信息量可能远不及一个情报贩子,但撇去这个不谈,人类的千奇百态都能成为人偶用来消磨时光的乐趣。 只是很少有什么事件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已。 “回来了?” “在看那位热心肠的旅行者,他似乎又替一个国家解决了危难。” 散兵把手上的那沓纸随意地放在桌上,他站起身,走向正在关门的流浪者。 “砰” 房门传来轻响的同时,散兵来到了人偶身旁,随后摘下了他头上那顶莲花样式的斗笠。 长时间的挤压破坏了原先的发型,流浪者甩了甩头,摆顺了那几束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然而这样的动作并不是完全有效的。从散兵的视角上看,他那外层的头发都已温顺地垂到空中,但对于藏在内层的,却没人能够确切地保证了。 于是他伸出手,微微分开指节,由下往上地把指尖探入到流浪者的发丛之中。 人偶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体温的,因此流浪者感觉到的就只有被触碰到敏感地带的酥麻感。 到了差不多的高度,散兵的手就停了下来。他曲起贴在头皮处的手指,在向下梳的同时,他的指尖分开了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发丝。 好在凌乱的程度并不高,在行进过程中,散兵并没有遇到打结的头发。轻微的阻滞感被一点一点破除,两人也由此获得了最大程度的乐趣。 毕竟,过于柔顺和凌乱的头发都无法产生这样恰到好处的舒适感。 流浪者一直在闭眼享受着,直到发间的触感消去,他才睁开双眼,重新看向前方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没有开口询问,没有心怀疑虑。他们的这一互动似乎已在日常中上演过无数遍。又或者说,他们存在着一段足够亲密的关系,彼此都享有着对方的无条件信任,无条件默许。 结束了一天在野外的工作,那顶蓝色的帽子被挂在门旁的木架子上,和另一顶红黑色的贴在一起,此时正静静地看着它们的主人。 “手上拿着什么?” 散兵的视线移到了流浪者的胸前,那是一个被包装得十分精致的大盒子。 里面估计装有不少东西,好在人偶的身躯足够强大,流浪者一直捧着也并没有觉得累。况且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互动,他甚至还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东西。 “是那位热心肠的旅行者给的,说是枫丹的特产。” 回到家就没有继续拿着的必要了。这么想着,流浪者错开了视线,绕过散兵走到了一张稍高的桌子旁。 “给的?他又找你帮忙做什么了?” 散兵跟着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那个精致的礼盒已被放在桌上,不过外层的包装实在是过于繁琐,流浪者放下后就将它推向散兵,之后就收手不再给予理会。 “沙漠那边的秘境,他说我来帮忙的话或许能出点什么稀有材料。” “你来开吧。” 那位旅行者有着一种很奇怪的执着。散兵深知着这一点,尽管他与那人相处过的时间比流浪者更短。 “但我猜......最终他不仅毫无收获,而且还得给你高额的报酬。” 一道雷光从他的指尖闪过,顶部的蝴蝶结被瞬间烧断。泛着金光的几条缎带纷纷滑落,象征着桌上的礼盒已被解除禁锢。 “恭喜你只猜对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要等打开以后才可再作判断。” 曾是愚人众执行官的时候,散兵就在水之国度的枫丹出差过。他对那个地方的印象不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里的歌剧特别多。 因此两人都心知肚明,里面的东西无论价格高低,对于他们来说,大概率都是可有可无的。 没有心脏的躯体,不见终点的寿命。物质层面的富足,从来都不是他们所渴望达成的。 他们所渴望的,是另一个自己在精神上的陪伴。 揭开盖子后,散兵随意地将其往旁边一放,随后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件又一件不重样的“枫丹特产”。 做工精细的植物标本,大大小小的发条机关挂坠,两瓶写着“枫式浓缩”的罐装咖啡,以及几张捆在一起的歌剧录像CD。 总得来说,特产中几乎都是观赏性的物品,虽然这些看着令人赏心悦目,但两人的目光最终还是放在了罐装咖啡上。 毕竟他们都喜欢苦味的东西。 “事实证明,这不是什么高额的报酬。” 流浪者上前把咖啡拎到一旁。 对于剩下的那些东西,当然是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把盖子合上,最后再将整个盒子丢进一个平时顾不着的角落。 然而过多的礼物使放回去的过程变得十分困难。在流浪者三次把玻璃标本放入又取出过后,他成功地皱起了眉头。 盒子底层垫着一块宽大的黑色布料,也正因为它是黑色,所以流浪者并没有看到——原来布料之下还藏着别的东西,以至于玻璃标本怎样都无法被放平。 “哦?看来那位旅行者还给我们留了惊喜。” 底层布料的边缘被压得很紧,因此这怎么想都不会是物品自己滑下去的。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旅行者......又或是他身边的那只跟宠故意放进去的。 散兵绕过桌面来到流浪者身旁,在那人注视的目光之下,他用手指挑开布料的一角。伸进去摸索了一番后,最终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方柱形的物体。 “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的表面泛着金属的光泽,整体的重量偏轻,但拿在手上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在枫丹待过的时间不长,散兵自然是没认出那是什么。而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散兵回到这个世界之前,旅行者就邀请过流浪者去枫丹。 帮他采集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流浪者单独在那里住了几天。 在此期间,他像普通人那样看起了歌剧。去过欧庇克莱歌剧院,也去过街边巷道的小舞台。看过水神芙宁娜的表演,也看过普通小剧团的表演。谈不上喜欢和讨厌,仅仅是为了能更好地享受“独处”而已。 因此,他自然是认出了那支方柱形的物体,正是演员们用来修饰容貌的工具——口红。 不过,这种东西并不限于演员使用。很多人,特别是女性在出门时几乎都会涂上一层,有的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美丽,有的则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精气神。 每个国家的“口红”都各式各样,而枫丹的就是这种方柱形的条状物。据本地人反映,这种设计十分人性化,不仅易于cao作使用,而且还方便外出携带。 “我只知道这是枫丹的一种化妆品。” “打开看看?” 说是认识这种东西,听说过它的特点,但流浪者却从未了解过这种东西的具体构造。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不会有兴趣去探求那么多。但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散兵,一个可以陪伴自己做任何事的存在。 所以这份莫名奇妙的探索欲,究竟是因何而起的呢? 散兵看了一眼凑过来的流浪者,为了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他稍稍侧过身,同时也降下了一点手臂的高度。 盖子被设计成了磁吸的构造,只需轻轻一拔,柱体的内容物就清晰地展露在两人的面前。 “你会用吗?” 藏在里面的是一块鲜艳明亮的红色膏体,它的质感是rou眼可见的蜡质,表面则泛着一层星星点点的亮光。 “很抱歉,过去的我从未想过要去使用它。” “不过......” 膏体的头部稍尖,侧边被削成了平整的一面,其大小就和唇部的厚度一致。 他们或许已经猜到了,这一面就是用来给嘴唇上色的“画笔”。 “我们必须得沿用人类的使用方式吗?” 说着,流浪者拿起盖子,“啪”的一声就把散兵手里的口红给盖上了。 “也是......” 他轻笑了一声,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流浪者近在咫尺的手腕。 “果然,在保持自我这一方面,你做得会比我更好。” 两人的手都不带有温度,但触碰在一起时却生出了一点热意。 “毕竟我是未来的你。” 流浪者被牵着往沙发处走,当来到低矮的茶几边时,散兵突然松开了握住的手,随后自顾自地往后一坐。 手臂自然地垂落到身侧,带动着蓝色的披肩在空中轻晃。流浪者低下头,与坐着的那人对视上。 他们似乎并不喜欢用言语进行交流,就像现在这样,只需短短几秒,流浪者就看懂了散兵的内心想法。 于是他向前走近一步挤到散兵的两腿之间。为了寻找支撑,他伸出双手按住那人的肩膀,随后曲起一条腿把膝盖压在沙发上,另一条腿也顺势滑上去。 当后腰受到一阵不轻不重的力度时,他一整个人就往下跨坐到散兵的大腿上。 “是啊,作为你的过去,我的内心始终都会比你脆弱。” 更何况,现在的流浪者已经放下了对“心”的执念,胸前的神之眼更是印证了他如风一般的意志。 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亮光,散兵突然觉得有点刺眼。 他单手拔开了口红的磁吸盖子,手指一松它就顺着指缝滑落下去。 沿途经过流浪者的大腿,又经过不太平整的沙发软面,最终那个盖子滚落到地板上,发出了几道不太明显的碰撞音。 “我们之间的最大不同点......估计也只有这个了吧。”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成为我。” 流浪者松开了放在散兵肩膀上的手,他的这一举动是在默许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同时也是在询问着对方将要如何抉择。 “成为你........” 口红的金属外壳仍是冰凉,散兵将它转了个向,就像握着一支笔一样,他抬起手,把口红的顶端点在了流浪者的眼角处。 “其实我很景仰你......” 顺着他的意,流浪者闭上了双眼。 “同时也很羡慕你。” 视觉被主动剥去,剩下的感官就变得尤为清晰。 流浪者可以感觉得到,那支口红先是移到了下眼的正中间,随后一直向下,划过了脸颊,来到了下颌的边缘。 “你还会再次感到绝望吗?” “就像是那时的我。” 红色的蜡粘在皮肤上,带来了一阵阵的痒意和不适感。 但即便如此,流浪者也没有出言阻止散兵的动作,他甚至还主动仰起了头,好让那支“画笔”能一直向下。 直到白皙的脖颈也被留下鲜红的痕迹,那支口红才离开了流浪者的皮肤。毕竟往下的就是黑色的紧身衣,无论再怎么画都不会有意义。 “你想让我经历绝望吗?” “就因为我有着比你更好的未来?” 流浪者并没有睁开双眼,但眼皮之下的蓝色瞳孔,却是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散兵。 这样话或多或少都有点偏激,但散兵能看得出他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于是他把口红转了个向,轻轻地放进流浪者的掌心之中。 待他把五指收紧握住口红的底部时,散兵突然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随后有些强硬地将他拉向自己。 而那支口红稍尖的头部则戳在散兵的衣服上面,那里是他胸前的金饰内部,同时也是人类心脏的位置。 “不......嫉妒只占了一小部分。” “我说过,我景仰着你。除此之外,我对你还有着很多复杂的情感。” 流浪者摩挲了一下那支的金属外壳。在睁眼的同时,他挣开了散兵钳制着自己的手。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 “因此我们有着世界上最多的关系,我们会比所有人都要亲密。” 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色的蜡质膏体闪起了一点一点的碎光,不过流浪者却不觉得它有多刺眼,或许这也是这种口红会被选作为礼物的原因。 而在他脸上的那条画痕,更不用说,一定是鲜红而又明耀的。 斯卡拉姆齐...... 你想在我身上留下什么? 是眼泪,还是血迹?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维持现状。” “也就是说......我并不想成为你。” 兜兜转转,流浪者终于听到了散兵最直接的回答。他轻哼了一声,随后转了转口红的底部,将斜平的那一面朝向自己。 好在散兵刚才的动作很轻,口红的平整度并没有被破坏多少。 就像是人类女性为自己上妆那样,流浪者为自己的双唇抹上了几层鲜艳的亮红。 “其实涂口红还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 他俯下身,献上了一个带有颜色的吻。 唇齿交缠之间,那层鲜艳的红色也染上了散兵的双唇。 随着热意和湿意的攀升,逐渐软化的口红变得更加粘腻,像是要把两人都锁死在一个吻上。 不过,即便没有那层东西,他们也不会分开彼此。为了加深这个吻,流浪者伸出双手环上了散兵的脖颈,而散兵则按着他的后腰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 结束之际,两人缓慢地分开双唇,粘在上面的唾液被扯出了一条细长的银丝,中间还混杂着一些鲜亮的红色。 “现在的我们......” “是以什么关系在做着这些?” 散兵抬起手臂,一边问着,一边用袖子擦着流浪者脸上的画痕。 “这很重要吗?” 这确实并不重要。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对待彼此当然是可以随心所欲。 就像是过去的那三个月期间—— 流浪者曾把刀子捅进散兵的胸膛里,而散兵曾把性器捅入到流浪者的体内那样。 他们之间,不存在不可能。 ...... 看着散兵的唇上也覆上了一层红色,流浪者颇为高兴地用脸蹭了蹭那人的手背。 “下次遇到那位旅行者,我去跟他道个谢吧。” 那支口红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但它的功劳却值得被人夸奖。 “为什么?” 流浪者再次俯下身,把额头贴在了散兵的颈侧。 “我能看得出,今天你玩得很开心。” 深蓝色的头发扎在皮肤上,这种细微的刺痛与瘙痒,让散兵感受到了流浪者真实的存在感。 “仅仅是因为我感到了高兴?” 流浪者转了转眼珠,看向上方的散兵。 而他低声地“嗯”了一句,随后又缓缓开口说道: “毕竟......” “我存在的价值,不就是你吗?”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