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过烫的身体已经加快了发情期的进程,若仍是不能摄取alpha的信息素,流浪者就会被情热烧出生命危险。

    ?我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你吗??

    如今散兵对身体的感知就只剩下视觉、嗅觉和听觉。而这触感的消失无疑在说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流浪者的身体状况已变得十分糟糕。

    他突然觉得,其实命运是公平的,它不仅在折磨着流浪者,也在折磨着他自己。

    给予了他意识,却收缴了他的躯体;赋予了他Alpha的身份,却剥夺了他对流浪者的标记权。

    ?不...?

    散兵会这么问的原因,无非就是他再一次厌恶起了自己的存在,于是流浪者摇了摇头,给予了那人一个否定的回答。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快到极限了,除了要承受身体上的高热与不适,他还得分心照顾散兵的情绪。

    不过那是他的Alpha,无论怎样,他都会无条件地选择去接纳。

    ?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所以,尽管能接受的事物会很有限,那他也要最大程度地去索取。

    夜深人静,大部分人家都已熄了灯沉入梦乡。窗外耸立在空中的高楼漆黑一片,似乎在与人类一同享受着月夜的宁静。

    然而总会有一些人,他们会望向那洁白如玉的圆月,心里则默默许下愿望,希望自己也能共享到那份遥不可及的安逸。

    ?你应该知道,我的信息素无法与你的交融。?

    ?除了痛苦,我还能给到你什么??

    存在的意义始终是散兵的心结,直到如今,他还是没能真正地了解自己的价值。

    ?斯卡拉姆齐.....?

    ?听我说,好吗??

    倘若散兵就站在面前,那流浪者一定会费尽全力地去拥抱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因此流浪者只能闭上眼,在大脑中通过意识交流来安慰他,并耐心地纠正他那错误的想法。

    ?你认为这一切都会是梦吗??

    ?我们身体的变化,你的存在,以及这个世界......?

    ?或许是因为那杯咖啡被下错了料,导致我陷入到熟睡之中。?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而已。?

    ?所以,让我感知到你的存在吧......?

    求你......

    ?就算这是一个梦,也让它变得更真实一点吧......?

    即使等待着我的是痛苦,也没关系。

    ?......?

    ?我知道了。?

    Alpha终于解除了腺体的禁令,放出了让流浪者渴求甚久的玫瑰香。

    得到预想的效果之后,流浪者欣慰地笑了一声。

    此时内心的愉悦短时战胜了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暂且忘记了自身对性爱的渴求。

    就像往常那样,这股具有安全感的信息素弥漫到空气之中,将他包围在一个无形的有界空间之内。

    接下来的流程都和第一次发情期的类似,暗沉的玫瑰香进到他的身体之中,逐渐渗入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内。

    发烫的身体很快就得到了降温,就连泛滥成灾的风铃草香也被迫收回了不少。

    可是流浪者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变得愈加难受。

    “啊.....啊啊...............”

    “呃..........”

    身体表面的温度一直在降低,但体内生殖腔的温度却在逐步升高。

    ?流!??

    两种极端的温度在体内同时共存,流浪者觉得自己快分不清什么是冷,什么是热了。

    他的腺体能分泌出两种信息素,一种是属于正常omega的风铃草香,而另一种是只能以气体分子形式存在的Alpha信息素。

    信息素只能与体液混和才能发挥出标记的作用,因此散兵的信息素只能驱赶同类,却不能标记自己的伴侣。

    像现在这样也是如此,他的信息素只能进入到流浪者的血管之中,继而帮他缓解身体的发热。

    但Alpha的信息素本来就可以刺激Omega,因此在散兵没有躯体无法标记的情况下,那么他的信息素就只能催生情意了。

    如果散兵能有躯体的话,他们将会度过人生中第一个最美妙的夜晚。

    而不是现在这样,要一直遭受着刑罚一般的痛苦。

    “斯卡拉........”

    “我好难受......”

    流浪者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体表的温度就像是零度的冰水,而生殖腔内的高热就像是烫红的岩浆。

    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块无形的玻璃,这块玻璃不仅隔绝了温度的传导,还隔绝了信息素的交融。

    因此,躯体内的温度无法中和,两人信息素也永远都无法中和。

    察觉到情况变糟后,散兵立刻就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是没能阻止情热的加深。

    ?用抑制剂吧?

    ?这样会好受一点?

    散兵如此提议到。

    那个装有抑制剂的箱子被放在了房间的角落,流浪者仅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艰难地撑起身走下床,用手搀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动到浴室的门口。

    行进的过程中,他的后xue流出了晶莹的液体,成束地顺着大腿滑下,有些则直接滴落在地板上,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主人对情爱的欲望。

    但流浪者一直在忍耐着,他不会去过多地触碰那个地方,因为他的内心有着一份难以撼动的执着:

    除了散兵以外,他不会允许那里接受任何事物的接触。

    浴室的开关被设置在非常人性化的地方,因此不需要费多少功夫,流浪者就放满了浴缸的水。

    ?等等,你要做什么!??

    然而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流浪者拧动了花洒的开关后,他就卸下了全身的力度,“扑通”一声摔倒在盛满冷水的浴缸里。

    而头顶的花洒则适时地喷出同样温度的水,源源不断地浇灌在他的头上。

    「......」

    「这是你的坚持,对吗?」

    低温接触皮肤的那个瞬间,刺骨的寒意扎进了流浪者的体内,让他几乎僵在原地动弹不已。

    而密集的水流被打散在空气之中,让本就稀薄的氧气变得更加稀少。

    双重刺激之下,流浪者无端地感觉双眼发黑。

    当生殖腔的温度被强行降下时,他的意识就断在了那一时刻。

    仿佛沉入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他依稀记得在昏迷之前,自己在脑中回答了一个字:

    「嗯」

    ......

    海洋能吞没一切,而在深海之下的,会是什么呢?

    是如深渊一般的绝望......

    还是能给予他温度的玫瑰呢......

    ......

    流浪者逐渐摸清了发情期的规律,白天有抑制剂无需过于担心,但到了晚上,他必须要时刻让自己处在低温的环境中。

    最好身体机能被强行终止,这样他体内的情热就会被迫降下。

    这种做法对他来说十分奏效,反正痛苦只是一时的,只要撑到昏迷之后,他就不会再感到难受了。

    ......

    「这是我第几次醒来了?」

    一周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以至于流浪者忘记了自己已经昏迷过很多次。

    「散兵......?」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流浪者选择了这种自残式的疗法后,散兵就变得愈发沉默,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样。

    而现在,他更是直接切断了意识交流,一个人不知道在脑内想着什么。

    两人虽然无法进行交流,但流浪者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玫瑰香。

    信息素的浓度很低,低到仅够让人发现它的存在,而不至于加重发情的症状。

    这就像是散兵在默默地守护着他。

    但愿不是因为自责吧......

    不过流浪者也没机会去考察原因了,他的体内又涌出了一股熟悉的热流,告示着下一轮的煎熬即将开始。

    “哗啦——”

    满溢的水拍打在地板上。

    ......

    发情期终于迎来了尾声,可由于一直都得不到实际的生理抚慰,在这最后的一夜里,流浪者的情欲只会越烧越盛。

    他的大脑已经容不下杂乱的想法了,他现在就只想被插入,只想被狠狠地侵犯。

    可他的心里有着斯卡拉姆齐。

    除非是那个人,不然他宁愿被活活烧死,也不愿向外物或他人求助。

    渴求与所得的落差越拉越大,流浪者觉得自己快濒临绝望了。

    他再也收不回如洪水一般的悲伤,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房间内低声抽泣。

    “散...”

    “你到底......在哪里”

    ......

    ......

    “流,你爱我吗?”

    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有一道声音传入到流浪者的脑中。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是散兵的声音。

    但是为什么散兵要这么问呢?而且在这片空间之中,他感觉不到脑中的另一道意识存在。断开交流的意识空间是沉默的,但此刻那里是寂静无声的,安静得就只有流浪者一个人。

    “我当然爱你”

    流浪者尝试着四处走动,想要探索这片虚无的空间。

    可意外的是,这片虚空似乎没有一个确定的构造,它甚至还按着流浪者的意愿在自我改造。

    只要他想往上走,他的脚下就会出现一排无形的阶梯;只要他想往前倒,那前方就会出现一块具有弹性的挡板,将他稳当地推了回去。

    “你说,你从不后悔当初在世界树删除自己,对吗?”

    流浪者停下了脚下的步伐,转而抬头看向漆黑中的某个点。

    “当然。”

    “而且,就算提前知道世界不会被改变,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相信即便是散兵,他也会这么做。

    “那你愿意再尝试一次吗?”

    “尽管那一点希望,非常渺茫...”

    漆黑中的那个点被实质化,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此时的场景非常熟悉,流浪者凭着身体的记忆伸出手。

    在触上那道光的时候,手心处出现了一个稍重的东西。

    是那他自己的风神之眼。

    它正散发着充满活力的光,似乎在倾听者某人的愿望。

    “我当然愿意”

    尽管最终仍可能是一无所得。

    “我知道了”

    散兵说完这句话后,流浪者突然感觉到地面在晃动,与此同时,四周的漆黑绽开了一条条白色的裂痕。

    当线条蔓延到流浪者的脚下时,这片空间瞬间裂成无数块碎片,零零散散地顺着重力往下坠。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也正因如此,流浪者才看清了虚空以外的是什么。

    看不见边缘的蓝色空间,透露着无机质的信息洪流,以及,控制着整个世界的巨树。

    这里是世界树的内部空间。

    黑色的碎片在半空中相继消失,到最后就只剩下流浪者一人在向下坠。

    然而下落的时间非常短,此时没了碎片的缓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全落地。

    不过他已经无需再为此担忧了——

    因为他落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曾经也是这样的虚空,他拼尽全力,就为了将散兵拉回。

    而这一次,是他接住了自己。

    睁开眼,流浪者看到的就是记忆中的那副面孔。他是过去的那个自己,又或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斯卡拉姆齐”

    听到叫唤后,散兵将他放了下来。

    然而还没站稳,流浪者就迫不及待地伸手环上了眼前那人的脖颈。

    他从来都不敢去想这样的画面,尽管这里仍然不是真实世界,他也还是想要去触碰散兵。

    “流......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

    “唔?”

    为了阻止那人继续往下说,流浪者选择用吻封住他的嘴。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毫无胜算的赌博。

    所以在这仅剩的时间里,他希望能和散兵再待久一点。

    “先不说这个,好吗?”

    “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也就只有现在而已......。”

    空气中只剩下信息流动的声音,而搭在流浪者腰间的那两只手,却无声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两人的唇又交叠在了一起,他们在肆意地剥夺着对方的呼吸,在真切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

    这里没有神明,没有人类。

    没有元素力,没有信息素。

    就像是站在世界的正对面——

    只有斯卡拉姆齐和流浪者。

    ......

    “唔!”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流浪者急忙伸手扯住散兵的衣服,以防自己会突然摔倒。

    “看来时间已经到了。”

    散兵扭头看向那颗巨树,它的枝叶已经亮起了鲜艳的荧蓝。

    他开口继续着不久前被打断的话:

    “我们的未来将会有两种可能。”

    “我的本源是你当初接受的那份记忆信息。如果世界树重新识别我们的身份,那它可能会找到曾经被我丢弃的那具身体。”

    流浪者一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一边沉默地听着他说话。

    “这个世界用性别将我们区分开,那自然地,我们的意识会回到各自的躯体当中。”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它把我们当作是同一个人,而我们的记忆已经产生了差异......”

    “那可能......”

    散兵闭上了嘴,后面的话,他有点说不出口。

    有时表情也是一种语言,尽管他表现得是那么的晦明不清,但流浪者却已经看懂了。

    他接过散兵的话,继续说:

    “我们都会消失......对吗?”

    斩草要除根,既然记忆已经产生了分歧,那就对产生分歧那一节点进行修整。

    而错误的源头,毋庸置疑,一定是小吉祥草王给予的那个绿色方块——记忆信息。

    只要把在那之后的所有记忆删除,那“流浪者”这个人偶,就会回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之中。

    “真是残忍啊......”

    但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赌上这一切了。

    “走吧,我们一起。”

    此时的世界树就像是一个变容的黑洞,有着令人生畏的强大吸力。

    相信不过多久,这片空间的一切事物都会被吞没进去,包括场上站着的这两个人。

    于是他们决定主导分别。

    流浪者牵起散兵的手,凭着记忆走到世界树的边缘。

    两人停下的这个位置恰到好处。往前走,他们会与世界树融为一体;往后退,他们就会掉出这片意识空间。

    “该说永别还是再见呢?”

    “由你来决定吧。”

    成功递交选择权后,他侧过头笑着看向散兵。

    他希望自己听到的是再见,但对于一个不擅于撒谎的人来说,这个答案,估计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流浪者集中精神,想要在最后一刻听清爱人的话语。

    可是已经太迟了——

    世界树吸走了周围的所有声音。

    紧接着的,就是他们的意识。

    不过流浪者已经看到答案了。

    在黑暗降下视野的前一秒,他清晰地看到散兵的口型——

    是在说着再见。

    ......

    ?再见......?

    ......

    清晨,小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它们沐浴在阳光之下,似乎在享受着初秋的清爽。

    微风轻拂,绿叶微晃,窸窸窣窣的声音混杂在人类的吵嚷之中,带来了城市间充满生机的活力。

    房间被金光穿透,细小的尘埃在窗边起舞。

    它们的动作优雅而又轻盈,即使落到地上,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斯卡拉姆齐...?”

    秋风吹动了窗帘的铁环,敲出了如同风铃一般的轻响。

    除此之外,四周静谧无声。

    “哈.......”

    “我好像...”

    “听不到你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