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事毕,宋朝文裸露着身子攀着窗棂下来,沈清焰张手接了他,他便委委屈屈地窝进女子怀里,她拉了薄被将二人盖了,又拨开男人眼前濡湿的发,笑道:“瞧这汗,天凉了,别再招了风。” 怀里的宋朝文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若不是她,他怎至如此?这话没说出口,却巧瞥见女子腕间别致的金镯,他便拉了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可很快便觉出点不一样来,细瞧那金镯,宝相花纹的样式,不像是女子戴的,在她手上也略大了些。倒像是,他眯起眼来,男人给的定情之物? 他装作不经意般仰头问她:“这镯子别致,何处来的?” 沈清焰丝毫不见窘色,反而笑道:“你倒是眼尖,还能何处来的?”她点上他的额,“本宫找人打了来送你的。”她边说着边松了活扣褪下来作势要给他套上。 宋朝文心下一喜,伸手接了细细去看,却只见内侧刻了“楚年”二字,便问道:“这二字是何意?” “首饰铺的名字。” “哦,这样。” 两人正说着,沈清焰一抬头,正瞧见平儿顺着园中小径过来了。 平儿一眼瞧见她光裸的肩头和身上的锦被,也能猜到方才是怎样的光景,便在距窗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福了福身隔窗笑道:“厨房里开始预备晚膳了,我见主子久未回房,只好来这园中看看,还请主子勿怪。” 窗内的女子只是微一点头。来人接着道:“我先给主子同公子拿件干净衣服来,再叫人预备热水去。” 被里的少年面皮薄,一闻听这话更是又往被里缩了缩,她忙摆摆手道:“去罢。” 沈清焰虽说人在京城,但其下并非只小小的群玉楼一处,她早自十年前便开始置办产业,包括布匹、茶叶、土地等,且逐渐由京城向全国各地发展,至如今其麾下的产业已遍布各道。 此处城郊的房屋并园子,便是旗下魏州茶庄的主人一户张姓人家所置办,每年得闲了便携夫带女过来住上段时日,如今见沈清焰一行人至此,自然洒扫干净双手奉上。 这里向前不出二里便可进城,而其后则背靠青山绿水,倒也算得上个好地方,如今沈清焰又正同宋朝文亲热着,便打定主意在此多住些时日。 这日二人在园中待得无趣便进城里来逛,这魏州城虽比不得盛京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市上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两人逛累了便想着寻一处茶馆歇下,还没得进去,便被一女人拦住了去路。 那女子丰乳肥臀,头上蒙着头巾,一副农妇的打扮对宋朝文大声热络道:“朝文,是朝文吗?你回魏州来了?” 宋朝文先是一怔,而后便蹙眉犹疑着道:“二……二姐?” “哎呦,是啊,果真我没看错,是朝文哪。如今回来怎么不家去呢?”她说着便要来拉他的手。 少年猛然避开她伸出的手,面上一片冷然。当初他同宋希还小,父母猝然离世,家里穷困,他的这两位好jiejie便想着将他兄弟二人卖到那秦楼楚馆去,后来是他们自己侥幸逃脱,爬上了驶离魏州的船,才颠沛流离到了盛京。 竟是造化弄人,偌大的魏州,也有再遇着的一日。他气血上涌,未及说出什么,沈清焰便极自然地拉了他的手,疏然有礼道:“在下刚携内子回到魏州,还未及到各处拜访。” “是是是,”那妇人拿眼偷偷觑着眼前二人的穿着,讪笑着:“也是舟车劳顿的,不知弟妹同朝文现下住在何处哪?” 宋朝文见她那势利的样子早就忍无可忍,甩下一句:“不劳您费心!”拉了沈清焰就往茶馆里走,沈清焰也是略略点头,“改日拜访。”那妇人待要再说什么,便被鼓儿一把拦在门外了。 回去的路上少年一直面色不好,少言寡语地到了家,更是连晚饭也没吃,只将门一关,再不见人了。 是夜,沈清焰用了晚膳回房叩门。门内有少年的声音传出“我说了不吃了”,门外的女子笑道:“你不用膳,竟也不许本宫回房睡觉了不成?”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才闷声闷气道:“门没关,进来。” 沈清焰推门而入,屋内并未掌灯,她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才借着月光看清了里间靠床蹲着的人,她踱步过去,捡了火折子点起灯来,顽笑道:“文儿如今夜能视物了?” 宋朝文的脸埋在臂膀里,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 “我说也没甚值得看的东西。” 含笑的声音响起,“你不看,怎知没有?” 男人茫茫然抬起脸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一身杏子红的单衫站在灯下,手中擎着一把藤黄的油纸伞,只不过那油纸伞上不见花色,题的却是字。女子轻轻转着伞柄,对他微微笑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