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留宿群玉楼
第二天一早，沈清焰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身边的男子早已不在，外面人声喧闹，船儿应当是停泊在码头里了。 她支起身子，有重量自臂间滑至手腕。她眯眼细看，一只金钏，刻的是宝相花纹样，男子的式样，戴在她手上略大一些，不过开口处被仔细调整过，刚好滑不脱。她仔细转动那镯子，果在内侧看到两个小字“楚年”。她搁了腕，起身趿上鞋子。 “小姐醒了？”门外鼓儿的声音刚好响起。 “嗯”，她就着鼓儿端进来的铜盆洗脸，不经意问她道：“那小子怎么样？听话了吗？” “看那样子是成了，不过主子放心，还是派了人密切盯着”，鼓儿将面巾递给她“现下更衣回宫？” 沈清焰摇头“大概穿一下，去夏菡那”。 两人一路至群玉楼后门，由小厮开门后进至廊下，便有面熟的丫鬟笑着迎上来引路“问九小姐好，我们当家的早吩咐了，洗澡水已备好，给小姐解乏”。 两人跟着往三楼去，沈清焰问她道：“你们当家的忙去了？” “可不是，为着女真来朝，这两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单我们，这整条朱雀街上哪家不忙呢，都想着从女真人身上赚上一笔呢”，那丫鬟快言快语地说着，领她们到角落的一处雅间停下。 “我一直住的那间呢？”，沈清焰问。 那丫鬟解释道：“姑娘那间原是个僻静处，也一直给姑娘留着的，只不过今晚订房的太多，那间房四周都住满了，怕她们喧闹扰了姑娘。” 见她面色稍缓，那丫鬟笑着继续道：“这间您认得，是我们当家的自己的房，今儿刚收拾出来的，里面的一应东西都给您换了新。”她将人引进屋里“您先看看，有什么要改的缺了的尽管说”。 沈清焰看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嘴皮子利索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自从见了沈清焰她们嘴角就没下来过，当下也是笑着“小姐叫我平官儿就行”。 “平官”，沈清焰点点头，往屏风后走去“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夏菡该提拔你的”。 “提拔了的，要不哪儿能轮到我来接姑娘呢”，平官的声音传来“那奴婢就不打扰姑娘沐浴了，有什么事找人去前面招呼我就是”。 沈清焰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用过了饭，又找了两倌儿来捏肩按腿，闲散到晚上，却都没见上夏菡的面。 直至第二天傍晚，那人才一脸疲惫地进门。 “呦，夏老板赚的盆满钵满吧？” 夏菡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对她点头道：“这次确实能赚个不少。” 沈清焰将手里的黑子放下，坐过来重新给她斟了一杯茶“我们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用那么拼了”。 “多赚点一总不亏嘛”，夏菡一腿屈膝坐下，问沈清焰道：“那白家的公子，得手了吧？” “嗯” “鼓儿呢？” “我打发她玩儿去了” “你可真是心大，女真来朝，这种混乱的时候……” “女真来朝这种忙乱的时候，更没人顾得上管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夏菡默了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倒也是，那你什么时候回公主府？” “过两日” “还要过两日？”夏菡蹙眉“那女真昨天就已进京，估计这两日就在皇帝那觐见了，你不去？” 沈清焰摇头“我可是生性纨绔，那种时候不在场，再正常不过”。 “那你是想……” “晚宴，皇帝过两天定会设宴给她们洗尘，那时候再出面也不迟” “好”，夏菡应一声起身，走至床边作势要脱衣“这两天可真是累死我了，脸都快给笑僵了”。 “你今天睡这间房？”，沈清焰讶异道。 夏菡脱了外袍往地上一扔“要不我睡哪儿去？” “……你睡我那间去” 只着里衣的女子一下子滚到床上，无赖道：“我过去来着，那边实在是喧闹的很哪，吵得我头疼，你赶紧让我睡上一觉”。 沈清焰无奈，靠在矮榻上拿了本地方志来看，没多久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外面丫头的声音传来“主子，有人找——” “不见！”，她不耐道。 “我要替我哥讨个公道……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又有男声响起。 “不行，里面还有贵客，你不能进……” 门外有人拉扯起来，床上的夏菡却依然纹丝不动地睡着，沈清焰大步踏出去，极烦躁地拉开门，压着火气道：“找谁？” 门外站着一个作书生打扮的少年，看着不像是群玉楼里的倌儿。那人她一脸凶相像是被震慑住了，呆呆道：“我找……找一个叫夏菡的……” 沈清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眉眼间好像是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不安的眸子到处乱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这两天清心寡欲的，正想着叫个男人来，却又看不上这楼里的倌儿，这个倒是不错。她一步步靠近那少年，在距他鼻尖二指远的地方停下，呼吸可闻道：“小公子没来过这里吧？” 那男子听着男女交欢的声音一路过来，已是羞赧不已，眼下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低头道：“没……” “知道这地方是干嘛的吗？” “是……男女行房之地”，他心跳入雷鼓，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闺房里，还从未同女子这样近过。眼前的人又实在太明艳，他不敢看她的眼，却被女子那开合的莹润唇瓣摄住心魄。 沈清焰好整以暇“小公子这样瞧着我是？” 宋云之被他说的羞愧欲死，爹自小教他三从四德，他怎么敢这么不要脸地盯着一个女人看呢。 好在女子终于从他脸前挪开，倚着门框邀他道：“进来吗？你找的人在。” 男子独身来这种地方似乎是危险的，宋云之也终于意识到这种可能，但为了哥哥，他咬咬牙，站定了身子，没有进去，也没有走“你……你叫她出来”。 沈清焰轻笑一声，看着男子，话却是对屋里人说的“夏菡，你惹的风流债”。 宋云之被她看得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屋内窸窣声起，夏菡迷迷瞪瞪地扒着门框出来，又皱眉看向沈清焰“这个，我好像不认得啊”。 “再好好看看” “哦……”夏菡抬手指着他，歪着头使劲想“长得像……像……” “宋希是我哥”，那人愠怒，硬邦邦吐出一句话。 “啊，宋希啊，你找他？他现不在这处了” 沈清焰也想起来了，上次在这里看夏菡的春宫戏，他跟那个被夏菡cao的男人长得很像。原是为他哥讨公道来的。 “是你！我哥真心相待，是你负了他！”那少年见到夏菡本尊，气的胸膛起伏。 夏菡看看仍旧倚在门边的沈清焰，又眯着眼看向门外的男子，觉出点什么意思来。 群玉楼房间众多，又分前厅后厅道路庞杂，这人能找到他房门口来，自然是有宋希指路。宋希原本的打算应当是……把自己弟弟再送上她的床……只不过，他这弟弟，眼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呵”，夏菡轻笑一声“他在门口吗？你叫他上来，本姑娘还是念着他的”。 那少年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改口“……在，我……我去叫……”。 “去罢”，她眸光微动，又笑道：“你一会儿也一块上来，大家一起吃个饭，都是一家人。” “……好” 那男子转下楼梯，沈清焰转头进屋去了，道她“你还是不够累”。 夏菡撇嘴跟上“你少在这端着，你那眼神儿都快给人点着了，我还不是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