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papa在哪里

    外面狂风呼啸，戴比特身体动了动，慢慢睁开那双紫色的眼睛。

    风声不断敲击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更显得整个屋子安静极了。

    ……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十岁的金发小男孩揉了揉眼，小小的一点坐在床上，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垫着脚从大床上滑了下来。

    爸爸……爸爸在哪里……

    戴比特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一路慢慢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楼下传来的响动让他眼睛亮了一下。

    鼹鼠样的拖鞋吧嗒吧嗒踩着楼梯，小男孩用比往常快一点的速度走了下去，终于看到厨房露出的男人背影。

    “papa——”

    戴比特露出微笑，伸出手想要拽上爸爸的衣角，却在下一秒猛地睁大眼睛，仰头看着转过身的男人，停止了动作。

    那个人的个子很高，瘦瘦的，有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头发是和戴比特爸爸一样的浅金色。

    可是他不是爸爸，爸爸没有那么长的金发。

    戴比特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他观察了一下屋子四周，手抓着短裤不说话了。

    “怎么了，戴比特，叫papa有什么事吗？”

    金发的男人却没有注意到戴比特的异样，他叼着一根烟，手里还拿着正在翻培根的铲子，另一只手一伸就按到了小孩的头顶。

    一阵带着亲昵的揉搓，戴比特顺滑的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僵硬的身体却稍微放松下来。

    那只手很大……很温暖，有点像爸爸的感觉……这个人没有恶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rou香，戴比特注意到旁边锅子里正冒着热气，摆着一排煎得滋滋冒油的培根卷。

    一个陌生的大人，正在我家里做饭？

    从小就对人非常敏锐的小孩难得迷惑起来，他紫色的眼睛默默抬起，开始观察起这个闯到他家里的奇怪男人。

    明明是个外来者，这个男人看上去却非常地悠闲放松，揉过戴比特的头发后，他像是真正的父亲那样，顺手又捏了把小孩的脸蛋，赶鸭子般转身忙碌起来。

    “培根卷还要等一会，戴比特听话，先去餐桌那里坐着吧，papa煎好了就端过去。”

    戴比特捂住自己被捏了的脸，不太高兴地撇了下嘴角，将不自觉看向rou卷的眼睛移开了。

    我才没有很馋，不准捏我的脸，现在爸爸都不怎么捏我的脸了！

    他瞪着男人的背影，像是为了报复回去一样，戴比特开始在心里挑剔起这个人生疏的演技。

    自称是我的爸爸，穿的衣服却是白色的T恤加黑色牛仔裤，爸爸一般都是毛衣加夹克的。

    而且露出的胳膊上还有纹身，看上去好像那些电影里的黑手党……啊！指甲也是黑色的！

    在小男孩的注视下，金发男人一板一眼地煎着培根卷，动作非常标准——倒不如说是标准过头了，有种古怪的模仿感。

    戴比特眼看锅里的那些培根卷，很快从完美的红色变为过量的焦黄，终于忍不住提醒出声。

    “已经煎好了，再煎的话要焦掉了。”

    “嗯？不是还要再等五分钟吗，解析的资料错了？”

    男人奇怪地摸了摸下巴，但还是快速将培根卷捞了出来，叼着的烟被迫侧向一旁，刚刚还完美潇洒的动作顿时变得有些狼狈。

    ……好笨，所以他其实不会煎rou卷吧。

    正当戴比特在心里给这个大人加上一个笨蛋的标签时，一阵门铃声响起，两个人同时向门那边看去。

    金发男人放下铲子朝门口走去，戴比特在后面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居然就这样过去开门了，难道他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吗？

    正当戴比特这么疑惑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无法理解了。

    门外站着的，是经常过来拜访的邻居叔叔阿姨，他们见到金发男人根本没有叫出来，反而在他自称戴比特爸爸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就像平时跟爸爸说话那样，三个人微笑着聊起了天。

    那个见了老鼠都要昏倒的阿姨，对男人满是纹身的胳膊完全没有尖叫恐惧，还把她带过来的自制小饼干拿出来，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不对……为什么他们不奇怪……爸爸不是那个样子啊……

    戴比特幼小的心灵受到一阵冲击，他愣愣站在那里，看着三个人就那样聊起了天，直到过了好长时间，邻居挥手离开还回不过神来。

    他们……是真的把这个男人当作我的爸爸了……

    十岁的小男孩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特别想哭，但是又硬生生忍住了。

    爸爸不在，不能哭。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餐桌旁，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金发男人将最后的培根卷端上桌，又揉了一把戴比特的头发。

    “终于做好了，这么久了一定饿了吧，来，戴比特，快点吃吧！”

    烟雾镜看着自己做出来的第一顿大餐，颇有成就感地往椅子上一靠，表情很是得意——不愧是全能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区区一顿人类的饭，怎么可能难倒我！

    可是很快，他唇角的笑意就维持不住了。

    对面的小男孩低着头，小小的一团坐在那里，手里握着叉子不说话。

    “……戴比特？”

    烟雾镜疑惑地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他蹲在戴比特的椅子前，看到一双紫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转过来，看向他。

    “你不是我爸爸，对吗？”

    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半晌，烟雾镜啊了一声，拿着烟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声音带出一丝懊恼。

    “伤脑筋啊，刚刚就觉得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原来记忆并没有变掉吗……角色扮演好麻烦……”

    见男人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戴比特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抬起脸靠近烟雾镜，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那样，变得很小很小。

    “……你是外星人吗？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的身份的，可以把爸爸还给我吗？”

    见烟雾镜只是不回话，小男孩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他咬住嘴唇想了一会，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勇敢又伤心地说：

    “不要绑架我爸爸，你在我的脑子里装晶片好了，我和爸爸交换，求求你把他放回来吧。”

    烟雾镜心里一颤，他焦躁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在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好一会，才一字一句地对着戴比特解释道：

    “戴比特，我不是外星人……不对，好像也算吧，但是你的爸爸没有被我绑架，他呢……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金发的神明从来没有遇到过哄小孩的这种情况，只能努力想着适合的理由，声音低低地，满是安慰的语气。

    “不过别担心，他很爱你，所以……嗯……就让我来照顾你了，你看，今天晚上我做的饭还挺不错的吧，这段时间就由我来当你的papa好不好？”

    小小的男孩没有回应，他看着烟雾镜，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恳求没有作用，于是转过头吸了吸鼻子，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烟雾镜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头侧过来看向戴比特的正脸，想要伸出的手却突然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那双紫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泪水一直在眼窝里转来转去——他在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

    小孩要哭了。

    这个认知让烟雾镜心烦意乱，周围的烟雾都变得厚重起来，他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多余的词语了，只能站起身，干巴巴地敲了敲餐桌。

    “再怎么难过也不能饿肚子对不对，来，我们先吃饭吧。”

    两个人不再对话，一顿静悄悄的晚餐下来，烟雾镜注意到戴比特只是将摆在眼前的东西吃完后，悄无声息地走上楼，躲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了。

    格拉一声关门声，烟雾镜整个人松懈下来，他双臂大张靠在椅子上，仰头朝空中徐徐吐出一口烟，只觉得头疼的很。

    好烦啊……他这个半路被召唤出来的神明，真的能带好这么可怜的小孩吗……

    但很快，这种满心的愧疚，在男人半夜不放心查夜，推开门就看到空荡荡的大床后，飞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烟雾镜将视线转向旁边那扇半打开的窗户，眯眼看着明显有脚印爬过的痕迹，又看了看外面狂风呼呼的天气，脸色一瞬间臭得不行。

    “不听话的小屁孩，看我把你抓回来不狠狠打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