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深夜磨刀声之迷
松田阵平这个反应，静间未夜也是没想到，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才找到可能的原因。 【统，医生怎么说？】 系统正在疯狂计算入账的罪恶值，想也没想：【刀客塔。】 静间未夜：…… 【别打你那pe塔防游戏了，说正事呢！】 【哦哦哦抱歉亲亲。】 看在罪恶值的份上，系统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小心翼翼哄人。 【医生说松田阵平可能有PTSD，但是没开药也没约定复诊时间就稀里糊涂结束了。您不是对他的心理状态分析得挺透彻的吗？怎么还要听医生的？】 静间未夜移开视线。 【……玄学从业者讲心理，有多少胡诌成分你心里没数吗？】 系统奇怪的看着他，心理学又不像催眠、算命之类的职业技能，学会了就是学会了，不应该存在账号差异啊。 静间未夜其实就是单纯的没动脑子，或者说，没在松田阵平身上动脑子。 今天这场人为制造的偶遇，主角并不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但就像系统所说，静间未夜已经像学习搏斗、射击一样掌握了这门技能，所以上次见面时就已经判断出松田阵平并不需要药物介入，只要定期引导他发泄情绪，转移注意力，就能逐渐走出阴影。 换句话说，就是需要人陪。 但修补萩原研二同样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静间未夜仔细评估了这对幼驯染的心理情况，认定炸药小猫比糖浆大狗更稳定，才决定把松田阵平塞给有【心理专家】金色称号的井上和彦话疗，自己专心训狗，但他没想到系统认定的心理专家水平也这么次，导致他不过是稍微传达了一下萩原研二的意思，好感值就上升一大截。 系统对此表示委屈。 【亲亲，您不能用TOP1的水平评估npc，再说了，萩原研二有幼驯染加成，心理医生就是第一次见面，效果能一样吗？】 静间未夜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后座，萩原研二正托腮看着松田阵平，紫罗兰色下垂眼微微弯起，倒映出卷发警官模糊的身影，显然对自己的“治疗”成果显然十分满意。 【你说得也稍微有那么亿、点道理，算了，他俩这种互为病因互为特效药的共轭关系，根本就省不了一点事。】 萩原研二因为放心不下颓废的松田阵平而憎恶自己，松田阵平因接受不了忽然离去的萩原研二而沮丧孤独，偏偏让萩原研二放下痛苦只需要逗猫三分钟，让松田阵平感到安定也只需要撸狗180秒。 系统见彩虹屁有效，便继续发力。 他可不想被静间未夜扣评估水平不行的锅。 【加油啊亲亲，咱们堂堂top1，不怕双开，两个一起治！】 【你说得对，堂堂top1，不怕双飞。】 系统：……？ 【您是口误，对吧？】 【……如果当成是你能开心一点的话？】 他不需要在这种地方被体贴啊！！！ 既然决定要将松田阵平也接手，静间未夜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便表现得格外老实，除了在分量上挣扎了一下——并且挣扎失败——之外，几乎是松田阵平说什么是什么。 两个成年人都觉得很奇怪，尤其对几次接触都差点被静间未夜绕到坑里的松田阵平来说，已经就差怀疑静间未夜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了。 他的表情太明显，静间未夜不好当做没看到，吃完饭回到车上便主动解释：“我只是稍微有点赶时间。” 话音刚落，萩原研二脸色就变了，下意识捂住嘴巴，扭脸看向窗外。 ——明天就是冬假了，静间未夜根本没什么急事，要说有什么急的，也就是解决他灵力的问题。 灵力…… 萩原研二嘴角紧绷，瞳孔不自然颤抖，最后干脆捂脸。 果然不行！他完全没做好那种准备！！！ 在小阵平的车里他都差点硬起来，要是再舔一次那孩子的血，真的能忍得住吗？！ 松田阵平不清楚个中原由，自以为了然的掏出手机。 “我帮你跟家人解释一下？” 现在的时间不算晚，但静间未夜要是那种每天按时回家的好学生的话，确实也需要跟家人说明一下原因。 静间未夜插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想到松田阵平还主动给自己刷数据，心中美滋滋的同时，装出一副平静得过分的样子，低声道：“我一个人住，没有家人需要报备……但我不是孤儿，他们只是很多年没回家，偶尔还是会打生活费的。” 静间未夜越是强调自己不可怜，系统叮叮的提示音响得就越密集。 他扫了一眼，发现刷屏的名字还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人交替，不存在的小恶魔尾巴就甩得更欢快了。 这么看，幼驯染一勺烩好像也不亏。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疯狂敲击手机键盘，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墨镜后那双眼睛已经开始四下游离。 没有墨镜道具的萩原研二慌张得更明显，脸上直接写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简直恨不得赶紧天降个大瓜缓和一下气氛。 哪怕是他自己的都行！他可以自己爆料！邮箱密码网盘口令浏览器浏览记录…… 可惜，车子里还是安静了下来，除了咔哒咔哒的打字声什么都没有。 萩原研二忍不住靠到松田阵平身边，很想看看这个时候松田阵平会给谁发邮件，结果一靠过去，他的表情便变了。 ——从尴尬、紧张，转换成了某种酸涩与悲哀交杂的情绪。 仰赖拆弹警察灵活的手指，短短几十秒内，已经有好多条邮件发送成功。 谴责餐厅份量变小，抱怨捡到的小鬼爱耍人，感慨山路修缮后风景没有以前漂亮，每一条之间似乎都没什么联系，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的牢sao，除了每一条邮件的收件人处都写着—— to 萩 毫无疑问，是萩原研二的萩，也是他的化名——hagi。 大概是知道他永远也看不到，那些他活着时需要仔细分辨的喜怒哀乐，被松田阵平转换成了坦诚的文字，毫无顾忌的发泄、感慨。 ……也包括那淡淡的，让人忧伤的想念。 【……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让你这个死人跳出来缓和气氛，简直太没出息了。】 ……小阵平…… 萩原研二闭了闭眼睛，隐藏起心中翻腾的情绪。 代表“萩原研二”的一侧注定不会有新消息传来，而属于“松田阵平”的一侧，还在接连不断的出现新的文字，这或许就是生与死之间的—— 诶？！ 萩原研二身子忽地一歪，颈间的绳子同时收紧，随即一股巨力袭来，硬生生将身材高大的他拖到座椅另一边。 静间未夜用谴责的目光凝视他。 嘛、是个尊重隐私的好孩子，就是…… 萩原研二顿时感觉哭笑不得，顺势栽倒在后座上，同时双手合十，动作夸张的哀求。 “好的好的，不会再偷看了，hagi酱要被勒死了汪呜。” 那些消息本来就是发给他的，看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言出法随，绳子再次松了下来，只是低落的情绪被这么一打断，他怎么都找不到刚刚那种伤感的感觉了。 好在有了这个插曲，他也终于找到了话题，手臂勾着副驾座椅，小声道：“你不好奇松田警官在跟谁发邮件吗miya酱？说不定是女朋友哦——” 静间未夜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得了吧，孤男寡男相谈甚欢这种气氛都能嫌弃他车模拼得不好，这要是都能有女朋友，工藤新一不得气成开水壶。 不过萩原研二的反应确实很耐人寻味…… 萩原研二还在为拯救直男幼驯染和情窦初开小正太而睁眼说瞎话。 “亲爱的，真想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今晚月色真美。没想到松田警官在恋爱中是这样的人，对方肯定是个阳光开朗型的女孩子吧，脸蛋估计也很漂亮，每天都会对松田警官说什么‘亲爱的拜托你了’‘亲爱的我没有你不行’，说不定都快结婚咯……” 静间未夜脑补了一下。 【邮件是发给hagi的？】 系统沉痛点头。 真的不是他不帮忙圆谎，这个女版萩原研二的画面脑补起来也太恐怖了！哪有自己嬷自己的！ 静间未夜也想到了那个画面，不由勾了勾嘴角。 松田阵平一直分神注意着他，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见静间未夜竟然还有心发笑，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爽，手机往口袋里一插，闷头启动车子。 果然又是被这个小鬼耍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早点送你回家就行了对吧？” 静间未夜略微睁大眼睛。 “还来？” 松田阵平摇下车窗，将手臂搭在窗口，单手敲着方向盘，回头露出个恶劣的笑容。 “这家伙的转子发动机不利用一下可就糟蹋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萩原研二不可置信的看着幼驯染，仿佛路过被飞踹的无辜流浪狗。 小阵平？ 小阵平？？！ 你在对你最好的朋友做什么！！！他本来就很想逃了，不需要这种时候帮他踩油门啊！！ 死者无声的哀嚎注定是传达不到的，松田阵平只是感到一阵寒冷，默默将车窗往上摇了一些，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在绝佳性能与超赞技术混合双打、不，共同作用下，不过几十分钟，萩原研二就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房子。 锈迹斑斑的铁门后是栋老旧的日式一户建，外表是十年前流行的样式，一盏灯都没开，屋顶是深沉斑驳的黑色，几乎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院子中荒草丛生，虬结弯曲的槐树枝丫上还挂着几片半落不落的枯叶，晚风一起，不断发出簌簌的声响。 ——当然了，带滤镜的，虽然最近这段时间静间未夜确实没让系统顶号帮忙做家务，但也不至于短短几星期就把那么大的房子作践成鬼宅，完全是萩原研二本能排斥。 萩原研二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逃得过去，如丧考妣的跟着下了车，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往前磨蹭。 宠物狗不喜欢回家是正常的，静间未夜也不催促，也慢悠悠打开铁门，刚要转身关门，松田阵平忽然叫住了他。 “你下次取药是什么时候？” 静间未夜眨眨眼，“一般一个月去一次，你呢？” 卷发警官发出一声低沉的哼笑。 “我不需要复诊。” “但你会看到幻觉。” “看到幻觉并不一定就是病，懂？” 静间未夜微微皱眉。 “但你会看到幻觉。” “这招已经用烂了，我不会再上当的。” 松田阵平掏出根香烟，咬在口中，脸上的墨镜随着低头的动作滑下些许，露出成年男人棱角凌厉，眸光更凌厉的蓝色眼睛。 “我可不是喜欢照顾人的警花，不让我搞清楚你这里……”松田阵平点点额头，随后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推开火机顶盖，却没有擦燃，只是夹着金属机身，让银白色小方块在手指间翻覆转动，“到底藏着什么神秘秘密结构，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静间未夜眼神随着火机上下晃动，嘴上却还是那一句。 “但你会看到幻觉。” 松田阵平：…… 硬了，拳头又硬了。 火机再次发出咔哒一声，微弱的橘红色火光照亮男人幽暗荒芜的眼眸，也映出了静间未夜模糊的影子。 “总之，下个月月底收不到你的邮件我就把你绑去医院。” 说完，转子发动机轰鸣声响起，不等静间未夜开口，车尾灯就已经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静间未夜沉默的站在原处，面孔被发丝形成的阴影遮盖，让人看不出喜怒。 萩原研二从静间未夜说出松田阵平会看到幻觉时就已经注意力回笼，紧张的竖着耳朵。 小阵平会看到幻觉？什么幻觉？是因为他吗？ 见静间未夜愣在原地，他状似不经意的打探起来。 “你们刚刚是在吵架吗miya酱？” “……没有，只是一点观点争执。” 静间未夜恍然回神，转身进屋。 按照惯例，静间未夜会在玄关处解开绑在萩原研二脖颈上的绳子，萩原研二心中挂记着松田阵平的事情，一时也没反应上来，如前几日一样半蹲着配合静间未夜的动作。 然而，少年的手臂一环绕上来，萩原研二就感到了不对。 静间未夜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甘甜的味道？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萩原研二瞳孔地震，气都不敢喘一下，但那种甜蜜的气息似乎并不是嗅觉捕捉到的，即便他憋得胸口胀痛，还是能感到有甜腻的感觉侵入毛孔，令他产生贴近的冲动。 他直呼大事不妙，绳子一离开脖颈，就立刻跳了起来。 “那个、今天兜这么大一圈好累哦我能先用浴室吗？” 静间未夜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在他的坚持下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萩原研二还是可耻的钻进了浴室，还反锁大门，不断用冷水扑脸，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能再做那种事了……太糟糕了萩原研二！ 冰冷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入衬衫，冰得亡灵汗毛战栗。 可是，他真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半长发湿透，引以为傲的帅气脸蛋苍白，嘴唇都好像变得半透明一般没有血色。 他好像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今天重逢了挚友，还间接的聊了半天的天，萩原研二忽然变得软弱了起来，不禁在内心呼唤起松田阵平的名字。 如果是小阵平，一定不会像他现在这样畏首畏尾，而是朝着认定的方向一脚油门踩下去…… 此时，萩原研二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沙沙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互相摩擦，金属和什么粗糙的……是刀子和磨刀石？！ 辨认出声响来源的萩原研二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匆忙转身打开大门，向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无他，这个时间出现磨刀声实在是太有指向性了，除了静间未夜要割腕外别无他想。 他走到厨房时，只看见静间未夜正背对他站在料理台前，手中的刀子已经磨得熠熠生辉，锯齿细密锋利，只一眼，就可以想象皮rou被这些锯齿割开后绽裂的惨状。 “miya——！” 警校生敏捷的动作被他发挥到极致，不过一瞬，他就冲到跟前，夺下刀子，再将人压在料理台面上。 顺利得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教过静间未夜擒拿术和反擒拿术的，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萩原研二忍不住看向面前的少年。 料理台上的少年微微抬着头，眼中带着些许莫名其妙，双手和刀都被他压在头顶，胸前制服扣子因剧烈动作开了两颗，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少年纤细的脖颈和轮廓分明的锁骨，衣袖也是挽着的，松垮垮堆在手肘处。双腿则是被他挤到了两侧，虚虚环在他腰间，一只拖鞋还挂在脚尖上，并且随着他的动作，啪嗒一声落地。 ——但凡换个主人公，这个片段都能无缝移植到成人影片中，但因为主人公是他跟静间未夜，他只能选择无视。 被压成尴尬姿势的少年沉默片刻：“……割腕用这个会死人的。” 当然会死人了，割腕怎么可以用带锯齿的刀—— 萩原研二心中吐槽到一半，表情骤然僵住。 ……这个破译进度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不应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 不等他狡辩，平淡的少年音继续分析：“我知道，你误以为我磨刀是要割腕放血给你补充灵力，从而产生了某些难以启齿的想法，躲进浴室是想冷静一下，又怕木已成舟，才冲出来阻止我。” 中了。 虽然难以启齿这个形容词有点阴阳怪气，但萩原研二过于尴尬，静间未夜平时又有不少阴阳的前科，所以完全没有多想就赶紧转移话题。 “不是要割腕的话，磨刀原本是为了做什么呢……” 静间未夜想也不想：“切柠檬派。” 切柠檬派…… 柠檬派…… 派…… …… 少年的话不断在脑内回音，大型犬彻底傻眼。 柠檬派是酥点心，回家就赶紧吃掉，很合理吧？ 点心不是能一口吞的大小，吃之前切一切也很合理吧？ 太久没用的厨具生锈了，用之前磨一下，更合理了吧？ 反倒是用面包刀割腕和割腕前还要磨刀听起来特别不可思议！！他刚刚怎么会那么想啊！！！ 像是觉得他还不够崩溃，短暂的安静过后，静间未夜又继续道：“不过现在不是了。” 萩原研二的神经再次绷紧，忍不住怀疑：“是被我干扰到了吗？” “不。” 静间未夜避开他的视线，神情略带懊恼。 “只是忽然想到柠檬派被丢到你旁边了……我下车的时候没想起来拿。” 萩原研二：……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背对静间未夜，将刀插回刀架，然后对着刀架疯狂破防。 ——搞了半天他竟然是在为本来不存在的东西误会吗？！！忽然感觉更不值了！！！ 不想被看出自己的失态，他强行将话题转移回原处。 “诶，柠檬派放久了的话会渗果酱，这么远再让松田警官绕回来也不方便，不如拜托松田警官吃掉，再问问味道如何怎么样？” 少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好。” “这个时间，感觉发邮件好一点。” “嗯。” “需要我帮你措辞吗？” “麻烦了。” “miya酱……” 萩原研二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不起来吗？” 静间未夜声音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 果然，这次的回答还是从料理台高度的位置传来。 “你要换地方？” “换、换地方做什么？” “……那种事。” 少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非常坚定，“能让你补充灵力的，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