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可以亲我一下吗
目暮十三行动不便，即便小碎步跺得飞快，还是被刑警们远远落在后面。 今天的服务大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清早人就多得要命，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排队民众的情绪还格外烦躁，不时就有人发生摩擦，需要值班警察放下手里的工作维持秩序。 目暮十三感觉不太对劲，但他挂记着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只能暂时将这份不对劲的感觉压在心底，四下张望起来。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佐藤美和子——对方被刑警们围在最中间，正用擒拿术死死压着个卷毛的身影，简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卷毛，黑西装，戴墨镜，这不就是松田阵平吗？ “佐藤——快放手！” 把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打坏了他们可怎么赔啊——！ 佐藤美和子无辜的抬起头：“目暮警官？您也认识这个犯人吗？” 竟然都叫上犯人了，松田阵平这是做了什么？！ 目暮十三下意识忽略了那个也字，赶紧上前，将地上的卷毛拉起来，然后…… “诶？”老刑警变成豆豆眼，“怎么、怎么……松田……” 虽然外表相似，但被佐藤美和子擒拿的人却不是松田阵平，歪斜的墨镜下方，露出的甚至还是一双属于老妪的沧桑眼睛。 老妪声音沙哑：“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竟然还记得我是松田组的人……哼、我心服口服。” “都怪你这个缺门牙的卷毛老太婆——！连累我都一起被抓了！” 人群另一边，又传来一声夹杂弹舌，很有极道风格的叫骂。 目暮十三闻声看过去，又看到松田阵平正一脸不屑的反剪着个瘦高男人的双手，将人压在墙上，中年男人双腿蹬动奋力挣扎，表情格外不忿，却始终无法挣脱。 “你要是不跟我吵架，我怎么会被认出来？！我的案子还有半个月就到追诉期了——！都怪你！嘶——疼疼疼疼疼！” 卷发警官语气格外阴沉，仿佛跟对方有什么私仇一般，几乎要将男人的手折断：“背着案子还敢来警视厅，你还挺有、胆的嘛……” 目暮十三熬夜后的脑子不太清醒，转了几秒才从男人上扬的眉眼辨认出，对方应该是个逃犯，名字叫…… 对了，是贩卖自制炸弹的帮派成员佐藤。 目暮十三沉默了。 所以当时那个刑警说的，其实是姓松田和佐藤的逃犯跟姓松田和佐藤的警察在警视厅打起来了吗？ 这得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这四个人碰到一起！ 老刑警有点心累，摆摆手，示意佐藤美和子给松田老太太戴手铐。 松田老太太长长出口气：“唉……我的案子也只差几个月就到追诉期了，要不是户籍忽然出问题，涉及的范围还这么大，我也许能安稳到老……” “户籍出问题？”目暮十三眉头一跳，之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次出现，据他所知，警视厅最近没有进行过任何户籍cao作，不应该出现大范围户籍问题才对。 “没错没错……”一旁排队等待的民众附和：“今天一大早忽然收到邮件，要我们尽快到线下更新户籍，不然我才不会一大早就来警视厅排队呢……” “你也是？啊啊、我也是！” “你们的邮件是不是还说了不及时更新可能会影响居留证……” 系统一言难尽：【亲亲……为了罪恶值您也太拼了。】 怪不得静间未夜这么早起床，原来是搞了这种缺德的恶作剧。 静间未夜不解：【嗯？什么罪恶值？】 【难道不是您给他们发的邮件……】 【拜托——】静间未夜死鱼眼：【我昨天看hagi的大长腿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干这种事。】 【诶？！！那您怎么知道这个时间来警视厅有乐子看的？！】 【这个嘛……我还得再确定一下，才能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静间未夜坚持要做谜语人，不管系统怎么追问，还是沉默着起身走向面色沉重的目暮十三。 “目暮警官——” 【总之先帮我查查组织里跟圣诞有关的成员的代号。】 目暮十三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看清来人后，脑子却又宕机了。 他试探道：“静间……？” 静间未夜点头：“是我，目暮警官。” 静间未夜好像真的受刺激了。 这是目暮十三的第一反应。 认识静间未夜这么多年，姑且也算是看着对方从小不点长到这么大——一般大——目暮十三自诩对静间未夜还比较了解。在他眼中，静间未夜虽然话不多，但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学习也努力，朋友不多但交往得足够用心，偶尔做点出格的事也不会出到哪里去。 所以，至少在他的印象中，静间未夜不该做这种打扮。 一身松垮垮的制服外套，内里衬衫扣子错位扣起，露出一大片胸膛，衬衫下摆只有一半扎进裤子，另一半随意垂着，导致行走间腰身也若隐若现。 头发似乎是打理过，不像平时那样挡着眼睛，而是捏成时髦的m字，脑后偏长的部分则是揪成个短小的辫子，不时抖动两下。 ——静间未夜长得好看，打扮之后更加亮眼，但是、但是…… 松田阵平皱眉，说出了目暮十三心中所想的那个词：“不良？” 这种打扮要是再加上点花里胡哨的廉价装饰品，不就是电视剧中的不良少年吗？ 佐藤美和子横了松田阵平一眼，谴责对方的直白，再看向静间未夜时又和颜悦色：“这也是园子帮忙搭配的吗？最近很火的电视剧男主角也是这么穿的。” 是啊，那个男主角演的就是不良少年，热血o校怎么会不火呢？ 静间未夜心中吐槽，脸上还是平静的样子：“不，只是有预感，这么穿应该对案子有帮助。” 知道“内情”的目暮十三和佐藤美和子对视一眼，心知静间未夜的“预感”可能不简单，双双闭上了嘴。 果然，静间未夜接着便道：“犯人还没认罪吧？” 松田阵平看看目暮十三，又看看佐藤美和子，一时没搞懂这两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主动接过话茬：“那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破案是警察的工作。” 说着，他就将静间未夜推向佐藤美和子的方向，示意对方赶紧带静间未夜去指认犯人。 静间未夜却回头看向他：“犯人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却能接连不断的，制造出杀伤力一个比一个强，装置一个比一个精巧的炸弹，松田警官，你认为这样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即便松田阵平在机械方面的造诣堪比天才，在成为拆弹警察之前，也从没亲自上手做过炸弹。 理由很简单，炸药是管制品，配置时还需要有独立安静的环境。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怎么能恰好拥有一条能够稳定购买炸药的渠道，拥有安全、不受外界影响的实验室，还能不断优化改进自己的炸弹呢？ 松田阵平陷入沉默。 目暮十三听懂静间未夜的言外之意，接过话茬：“你的意思是，犯人其实是在装疯卖傻？” “我希望如此。” 静间未夜眸色幽深，满含担忧：“如果不是装疯卖傻的话，那个将疯子培养成这样的幕后主使，就太可怕了。” 【亲亲，查到了。】 恰在此时，系统开口：【“您”在十二年前执行过任务，[报废nog]。】 Eggnog，圣诞蛋酒，一款在北美地区格外流行的传统圣诞节饮料，属于调制酒范畴。 系统弹出一张cg图，图上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代表研究人员身份的白大褂，狼狈的蜷缩在墙角，满身的血污让他看起来像穿着红袍的圣诞老人，不知道西拉当时做了什么，nog表情惊恐得如同见到死神，身下也晕着一大片狼狈的液体。 静间未夜表情不变，眼神越过cg，看向目暮十三：“这只是我的担忧，如果他只是在装疯卖傻就再好不过了。” 目暮十三好几秒才从震惊中回神：“……是啊，再好不过了……” 警方在发现圣诞老人炸弹犯时，自然也是想过从炸药来源入手，锁定炸弹犯身份的，但意外的，组织犯罪对策课几乎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线人，都没找到相匹配的嫌疑人人选。 因为没有调查出结果，这个消息他连搜查一课的同僚都没说，被静间未夜点破，他才感到有些许可怕。 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贩卖足以制作十三份以上炸弹的原材料，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培养成炸弹犯，并且在犯案之外不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犯人只是装疯想要逃过法律制裁，这些炸药也是嫌疑人很久之前购买的，所以里世界那边才会找不到嫌疑人的痕迹…… 目暮十三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所以你这么打扮，是想利用嫌疑人对12的强迫症？” 制服也好，不良的打扮也罢，都恰好跟犯人所追求的“纯洁的12岁少年”背离，用这种方式刺激嫌疑人，说不定能让嫌疑人心理防线崩塌。 “不完全是。” 静间未夜摇头：“我昨天想错了，他不是在追求12，而是在避免13。” 这个任务的任务提示是——12or13。 表面上看，圣诞老人炸弹犯，或者说nog的目标是12没错，但重点，其实是之后的13。 西方的神话传说中，13往往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出卖耶稣的叛徒是最后的晚餐上第十三个人，世界毁灭的导火索是诸神宴会的第十三个来客，召唤撒旦的女巫有13个人，连绞刑台都有13阶台阶。 “他将被害人控制在12岁，是因为12是纯洁范围中最圆满的数字，献祭12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他想象中的‘神’，但13是污浊的，会引来毁灭的魔鬼，我……” 静间未夜指着自己：“一个人忽然从草莓海盐小泡芙变成现在这样，不像被魔鬼附身吗？” 场面忽然冷了下来。 静间未夜这两天的打扮是很有反差感没错，但要说魔鬼附身什么的…… 佐藤美和子笑笑，正想安慰两句，静间未夜的视线却猛地扫向她，随后，漂亮的少年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个让她给后背发麻的轻浮笑容。 “哎呀、忘记了……”少年语调上扬，轻轻眨了下左眼，“这样才像对吧，佐藤小姐？” 像，确实像。 判断一个人的身份，除了身材长相之外，还有肢体动作，微表情，口音等等因素，其中很多细节，都是本人不会在意，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的小习惯。 因此，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几乎不可能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偏偏静间未夜就做到了。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并不是这种性格，佐藤美和子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真的是个能纵横联谊会的社交达人。 女警越观察越感到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上连鬼都有可能存在，恶魔…… 好在下一秒，少年脸上反常的笑容就消失了，语气也恢复平静无波：“看来效果还可以。” 岂止是还、可、以！ 佐藤美和子重重吐出口气：“这样会激怒嫌疑人的静间，你……” 静间未夜态度坚定，“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件事能让我感到害怕，那就是有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静间未夜这边说不通，女警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目暮十三，结果目暮十三竟然真的在思考，连一边的松田阵平都仿佛受到某种强烈震撼，定定看着静间未夜一言不发。 佐藤美和子瞳孔地震，不敢置信：“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不会真的让静间未夜去冒这个险吧？ 目暮十三心虚的移开目光，不敢与佐藤美和子对视。 他真的觉得静间未夜的想法挺可行的。 一方面，嫌疑人行凶时做了伪装，静间未夜就算当面指认，也不见得就能指认成功。另一方面…… 说实话，嫌疑人要是记恨静间未夜的话，昨天就该记恨上了，就算静间未夜今天不露面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是将人送进监狱改造更安全。 心里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但迎着下属的目光，目暮十三还是有点心虚，借着正帽子的动作挡着佐藤美和子：“那个，有什么需要警察帮你的吗？” 静间未夜沉默一下：“……有。” 少年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儿，才看向佐藤美和子，道：“可以亲我一下吗，佐藤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