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扁下来
“这样于礼不合。” “我这里,除了清女使,不会再有人来了。他们都怕我能带走病气,也会把病气过给他们。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虚弱且温柔的看着他: “就像以前一样,哥哥抱着我一起睡。” 她哪有掀开被子的力气啊。 纯粹是为了哄他上床,为了让他不继续这么守着,为了让他能好好的休息。 那只小小的手颤抖着,在被子快要从她手心里掉落时,他的手裹在她的手上,帮她将被子拉好,然后合衣躺在她的身边。 她guntang的小身体凑过来,紧紧挨靠着他,额头贴在他的臂膀上,呢喃着叫他:“哥哥……” 似花一般的香气萦绕过来。 沉衍沉着眸子,将她抱住。 身上衣物的那些凉能为她带来些许舒适感。 她疲惫的笑了一声,“我有开心的事情想要告诉哥哥。” “什么事?” “母亲。不,不是母亲,是王后。” 她的语气失落的沉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说着: “我能感觉到,王后很爱我。王后给我唱过一首很好听的歌谣,她说听完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唱给哥哥听吧。” “明日睡醒了再唱。” “可哥哥在难过,也许听完了,哥哥也会像我一样不难过了,哥哥担心的事情,也都好起来了呢?” 她guntang的小额头蹭到他的颈窝处,小声的笑着:“这样好像要偷偷讲长老坏话的时候啊。” 说着,她又再靠近了一点。 ——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了,隔得远些,他该听不见她在唱什么了。 他轻轻抱住她,像抱着这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本来就不重的小丫头现在更轻,好像稍微松一点力气,就会被风带走。 可又不敢用力。 她身上那点微弱的生命力,好像稍重一些,就会被他压灭。 他温声说:“长老最少罚你,但你总会一句接一句的讲很多他不好。” “嗯,他不好。” 又是这样一句。 她所谓的骂人,就只是“他不好”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的念。 但此时的语气不是替沉衍和令湛委屈的,也不是气鼓鼓的,只是没有活力的疲倦的。 “哥哥。” “我在听,想说什么?” “哥哥,我还能再见到萤火虫吗?” “你想看萤火虫。” “因为哥哥找到我的那天,我在你的背上,看见了几只萤火虫。它们绿莹莹的发着光,是像小草一样有生命力的颜色。好漂亮,我在哥哥的背上,听着哥哥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被风吹着,觉得好自由……好自由……” “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去看萤火虫。” “清女使说,我如果好起来,就是凉国的帝女,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的。” “一辈子……” “嗯,再也出不去了。” “……我会有办法。” “我相信,因为哥哥从来都不骗我。” 她的小手抚摸在沉衍右耳的耳骨处那颗红色的宝石上,小手动了动:“拉钩哦。” “好,和知知拉钩。” 她开始缓慢的唱起歌。 声音好淡。 淡到甚至不需要风,都会消散。 她没能唱完这首歌,也没能成功将沉衍哄睡着,就又陷入了昏迷。 凉国的夜,为什么总是那样的长。 长到沉衍总要慢慢地熬。 他和小白栀口中的清女使一起编造谎言,蒙骗医师,称帝女好转,但会传染。 清女使在手臂上点出大量的红点做戏,沉衍以血养还魂草,并日日以血rou喂养。 一月后,还魂草成。 清女使煎好,沉衍亲手喂给白栀。 白栀浑身剧痛,噩梦一夜,次日清晨,鸟鸣声起,院中原枯死的花草奇迹般的复生。 她的命,也被从鬼门关中拽回来了。 清女使陪在她身边,服侍她用药,她四下张望,疑惑的问:“哥哥呢?” “回到神庙了。” “也好,他陪着大哥哥,大哥哥一个人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没注意到清女使不自然的眼神。 清女使将她放着侧躺回床上,小丫头像个小蚕蛹似的动了动,又动了动。 “殿下想要什么?”清女使问。 “我想要扁下来。”她说。 然后努力的想让自己躺平。 真是……带着童稚的好可爱的话啊。 清女使帮她掖好被角,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漂亮的小脸。 怎会有人舍得她难过呢? 怎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这样可爱的孩子,这样纯净美好的孩子。 可偏偏,她身上像有历不完的苦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