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海】走马饮冰
这是一场单方面屠杀,并且毫无意义。 阿波罗提剑回插到背后,看向创世神,在他周围一个圆弧的范围里面全是纵横交错的机械或者说一些rou质,植物,玻璃水晶,再或者一些流体的混合物。 “您还不满意吗?” 空旷寥远的巨大空间里面,白色机体孤零零悬在最上,低下头颅:“是的,不够完美,总觉得差了什么。” 阿波罗对他的尝试不置可否,只是说也许累了。 “哈,”突然就说,“对,为什么我不合成像你一样的。” 像我一样?阿波罗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机械该不知疲倦,是这样吗? 这是一项有难度的工作,阿波罗很久以后回忆起来会做这样的类比,一个人的幼年期是不辩善恶的,有的时候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是服从教导者。 然后在规训和潜移默化下选择善良,善良又在某些时刻被一些“习以为常”泯灭。 于是他把“清洁工”这份工作干了20万年,光芒万丈太阳神的过往其实就这么乏善可陈:为“父亲”测试玩具。 宇宙太寂寥,原始的一切从不透光中来,之后那些年,才有慈悲。 奥坦不断尝试创造一些生命,而他一遍一遍格杀。 “银河之星……”,他听见萨隆的怒吼,“把银河之星交出来!” 他的第一位“兄弟”很强,不过在战力方面也比不上他,将其一击断头的瞬间,反作用力和磁场风暴把他推飞,银河之星脱手 ,在目镜余光里迅速地划过,消失不见。 “阿波罗,”不知道多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隔了一层厚壁障缓慢地呼唤着,一声一声拉扯纠缠,搅和交合出浓重的欲念和眷恋,又好像要轻易地破碎在虚空里面,那样难以琢磨,却使他核心发热,“醒一醒。” 意识醒着,躯壳却不听使唤,超低温环境下它自动选择关闭视野以及活动中枢的信号传导,“醒醒啊,阿波罗,”打击声分成很多段递过来,接连不断密集地闷响,有一种暴戾的势头。 谁啊,别叫。 别叫。 我知道我是谁。 一旦醒来,就要征战。 事事如意终究是梦中的情景,从万事万物中浮现的那只蝴蝶在八百里外刮起飓风,当然也在身边敲穿屏障,一切都命中注定,一切又无可奈何。 “波塞冬……” “我在。” 当他们独处时,阿波罗看着他的目镜说:“我有时候会想,毁了银河之星。” 波塞冬也没有什么讶异的反应,点点头:“它的确不应该造出来。” 阿波罗握住手掌里的蓝色圆球用力,看起来那么脆弱的一个小东西爆发出骇目的强光,穿透他的手掌弹射上抛,像一只眼睛一样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们。 横在球心的银河系图景如同悬河发洪 ,狂泄滥流着俯冲向下淹没他们,阿波罗在数以兆计的陨石实体化碎片当中抓紧了波塞冬的手,波塞冬回握,力道大得肩部轴承都在抖。 锖色,银灰 ,灰蓝,淡黄,深青,烟紫的海啸砰砰撞击在装甲上,阿波罗挥舞重剑迅速清出一片真空,波塞冬紧随其后横枪格挡,确保后方的空档,让他们行进顺利。 高度爬升,阿波罗的目镜被环境反射染上火焰一样的红色,他霍然把重剑投掷出去,剑中碰到球身砸出一丝裂痕,它下落的瞬间,阿波罗还是用那只破损的手掌去包裹它,缓慢地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您满意吗?” 波塞冬手指勾到他的手背,传感器激起一片密集的电流 ,窜进核心:“阿波罗,我们忤逆不了。” “我知道,”他松手,把背影留给波塞冬,“莉莉在叫我们。” 打一场内战能得到什么阿波罗不感兴趣,只是看见萨隆狂悖的模样觉得厌烦,哪里来的那么深重的贪欲。 他向来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有在生死关头觉得疲劳的瞬间需要把“愤怒”外化投射,它让对手更畏惧,让他更疲惫。 依然是和波塞冬并肩作战的一次,阿波罗定了片刻,对着迎面而来的复制品拉开架势,大开大合地砍击迎敌。 波塞冬一招不慎落了下风,被“波塞冬”压着打,一套连招以后波塞冬摆脱纠缠来到他身边,共同去解决“波塞冬”。 两记重招后“波塞冬”的身体变得透明,消弭在他们面前,仅仅是片刻后的功夫,作为本体的波塞冬也发生同样的变化,而阿波罗周围的电磁突然乱了:“谁都别想走!” 后背不做防护的结果就是,阿波罗被“阿波罗”一剑从后面捅了个对穿,波塞冬则彻底从幻境脱离,连叫他都来不及。 又要睡,而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醒,阿波罗在失去意识前的短暂清明中想,我为什么会大意?明明知道势均力敌。 死得太过轻易,对他毫无疑问是巨大的嘲弄,不过这也不能说不是一种解脱。 诞生与死亡都是孤独的,可是有那么一些个体选择铭记,那一切都有意义。 我的意义或许在于那久远的让人觉得羞耻的颂歌或者是墓志铭—— 让我拥紧你,我忠诚的战士,当你看见天边残阳如血不要悲伤,因为我会归来,在正当空引领所有人目光。即使化作虚无,它也是所有事物唯一正当合理的最后归宿。缅怀我吧,赞叹我吧,因为我热烈,因为我激荡,奏一首浩大的史诗,那便是我的生命我的爱。我是逆水横刀的推手,我有折磨不死的灵魂,我有所向披靡的意志,我是天生领袖,我要同心同德的跟随者,不需要奴隶的臣服。我因强大而生而无畏,更因伙伴无所不能。 ……然而这是谎话,我没有那么………我,他想,但我必须成为一只矛,一面盾,我是最强力的武勇者。 他的同伴也都不喜欢无谓的杀戮,只有他来领头,这场内战才能尽快结束。 他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最早退出战场的,并且失去了往后的作战权利。 只是有的时候他也觉得委屈,茫然,这生来的职责就是不可摆脱的吗?回归永恒之火也许是好事,他想。 直到那一天,他又听见那压抑的,似乎要爆发的,迟迟等不到回应的抽气声,里面有厚重的绝望。 “至上神,你与宇宙同在,知晓万事万物,我请求你用你的伟力复活你忠诚的太阳神,他的存在会带来更多的和平光明。” “至上神……” 又是你啊。 每一次我以为我已经消失,我已经无关紧要,你就带着你的赤诚前来。 我听见了,我知道你在害怕,你们已经不需要我这个领袖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让我回归? “阿波罗,”他听见真实的渴望,“求你回来,我……们需要你。” 不,他默默纠正,是你需要我,是你在愧疚,是你在痛苦。 那只蝴蝶停在他身边的一刻,他没有察觉,而它即将离开的一刻,他要抓住它,这是整整一万年每一天不间断的对话换来的契机。 “至上神,”这一次是他在说,“请让我回去。” “让我回去。” 他在虚无里周身亮起了光,自言自语:“不要对我失望吧,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我不知道生存的意义何在,但我为被需要感到幸福。 “如你所愿。” 至上神如是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