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依靠
晚上十点,戚娩按照周瑞给的房间号,来到病房外。 隔着一层面积不大的玻璃,她看到小丫头正睡在病床上,脸蛋红红的,而一旁靠墙的椅子上,男人正垂首坐着,手臂撑在双膝上,看不到神色。 半个小时前,她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便看到周瑞停了车。 周瑞向她道了歉,她原本就是一头雾水,听了原因,更是哭笑不得,不过最后,她还是让周瑞帮忙将她送到了医院。 路上他说,邓屿的情绪不是很好,许是看到小丫头病怏怏的样子,还是会有自责的心理在。 推开门,邓屿先是顿住动作,随即缓缓抬头,看到她时,眸中明显一愣。 他下意识便想起身走过来,但戚娩快他一步走近,站在他身前,将臂弯处的外套给他披上。 一阵暖意袭来,邓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看着蹲在他身前仰着头的戚娩,他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 又或者说,这一刻,他们不用什么繁杂的礼节,她懂他。 戚娩的手包不住他的,但是胡乱揉搓着,也能让他暖和些。 “还冷不冷?手都红了。” 一边说着,戚娩一边哈着气,眼眸认真地暖着他的手。 邓屿淡笑摇头:“有空调,不算冷。” “哼。”戚娩皱眉,“说谎吧你,再有空调,大半夜的,也不能穿这么单薄。” 她倒是有些自责了,邓屿能贴心地将外套给她,她却忘了让他临走前多穿点,此时看着他受冻,鼻尖也酸酸的。 邓屿看着她的发顶,随便扯着:“嗯,戚老师一下就看出来了,以后不说谎。” 他虽是说着打趣的话,但语气中的低落难掩,戚娩回头看向床上睡着的小丫头,问:“唯唯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比来之前好多了,只要今晚不反复就没事。”邓屿低眸,“她下午就情绪恹恹的,我当时没多想,要是多关心一点,也不至于让她差点烧到四十度。”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不止是戚娩,就是当时的邓屿,心也沉了几分。 好在他还知道让周瑞帮忙看着,要不然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戚娩也担忧起来,但比起已经在退烧的小丫头,她觉得眼前人一样可怜。 若是可以,戚娩知道邓屿宁愿拿他自己换,也不想让小丫头受这个罪,邓屿有多疼小丫头,她看得清。 她起身,将男人揽在怀里,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轻抚他的头发:“邓屿,你别这么想,小孩子生病很正常,虽然晚了点,但好在我们及时送医了对不对?唯唯不会怪你的。” 小丫头最依赖邓屿,哪里会舍得怪他呢。 邓屿听着她的话,没出声,只收紧手臂,抱住她的腰身,将脸埋进去,吸着气。 良久,他深喘:“这两年,我最怕看到唯唯生病,阿娩,你没见过我大哥,唯唯和她很像的。特别是睡着的时候,总是会让我想起那天我赶回来,大哥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他死了,唯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我照顾不好她,我大哥会怪我的。” 说着,戚娩第一次听到男人哽咽的声音,既无奈又无助。 此时,他不再是为唯唯,为她抵挡风雨的邓屿,而是一个想念故去亲人的弟弟。 这么脆弱的一面,他从不向任何人袒露,可是刚刚,他沉寂失落的时候,看到戚娩出现的那一刻,彻底压不住了。 他也是人,怎么可能刀枪不入,风雨不惧呢? 戚娩难受地忍住眼眶里的酸楚,轻声安慰:“都过去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小丫头现在活泼多了,而且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陪着唯唯长大……他们不会怪你的。”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止小丫头有心结,心结更重的,是邓屿。 他原本自由自在的,突然被束上了枷锁,亲情之名,这个枷锁,是要跟着他一辈子的。但凡唯唯有哪里不好,邓屿都会把这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邓屿声音低哑,发出气音般的:“阿娩,你问我,是不是因为小丫头才故意亲近你,可是我心底知道,比起她,是我更需要你。” 他拥着人,生怕她跑了般用力。 “阿娩……” 一束光落在他身上,既凉又转瞬即逝;但当这束光停留并照亮他时,是温暖的,他伸手抓住了,便是永恒的。 现在,戚娩便是他的光,他紧紧地抱住,是救命稻草,也是点燃枯灯的燃料。 邓屿不怕她笑话,在戚娩第一次摸索着找去他住处前,邓屿真的以为,他这辈子都要像个行尸走rou般,只为照顾大哥留下的血脉而活了。 可是现在,他又重新有了动力,为她,也为自己。 戚娩矮下身,坐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亲昵地叹气:“嗯,我懂。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是彼此的家人。” 她现在几乎是无依无靠的存在了,邓屿也是心结愈深,不过还好,有了彼此,什么事,都不算大事。 邓屿是她的依靠,而邓屿需要她时,她也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