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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换心之后 第62节

    有个扎着头巾的壮年男子高喊道:“今日洛水寺的圣使到我村来讲佛施圣水,真是让我们感到十分荣幸,蓬荜生辉!”

    大约是没读过太多书,头巾男说起文绉绉的成语时有些卡壳,词序混乱,不过台下的看客们却十分给面子,大声欢呼鼓掌。

    钱千文抬手示意,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众生皆苦,我今日来是来讲讲经,帮助大家度过苦厄,其余的话就不多说了,上次说过佛是什么,这次就说说如何成佛……”

    第66章 圣水

    ◎狂热的信徒◎

    寒风刮过, 整个村落除了钱千文的说话声外没有其他声响,偶有小孩哭啼也会被家里人迅速止住,狗吠也会遭遇主人家的制止。

    坐在这里听讲经的人很多, 或许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开始讲经没多久, 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花燃和湛尘坐在最末尾, 她跟旁边一位打瞌睡的大娘搭话,“大娘,你听得懂这佛经吗?给我讲讲呗,我坐这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懂啊, 是不是我悟性太低?”

    一有聊天的人, 大娘就精神起来,环顾一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也听不懂,不只是我, 我跟其他姐妹们聊过,她们也说听不懂, 你不要太紧张。”

    花燃:“听不懂怎么还来啊?我看这里人真多,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管听没听懂都要来, 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得一碗圣水呢?那可是顶顶好的的大好事!”大娘语气激动。

    花燃:“圣水是什么?”

    “圣水就是经过佛祖赐福的水, 有病治病, 没病也能延年益寿, 听过都是达官贵人才能喝的东西, 是洛水寺慈悲, 隔一段时间就下来讲经送圣水, 我们才能尝尝这圣水的滋味。”

    大娘眉飞凤舞, 滔滔不绝地说着圣水的好处。

    不等花燃追问,大娘接着说下去,“圣水你就别想了,那么一点圣水我们村的人都不够分,不可能分给你为什么这个外人。”

    原来这就是大娘热情相告的原因……没有争夺圣水的利益冲突,还能炫耀一下村里有圣水,说话也打发时间,真是一举多得,大娘不愧是大娘。

    花燃笑呵呵:“没事,我们也不需要。”

    大娘自得道:“那你是不知道圣水的好,等你喝过一次圣水你就知道了。”

    花燃:“圣水真有这么好?”

    “她又没喝过圣水,哪知道好不好。”旁边的男人见她们嘀嘀咕咕,也忍不住凑过来加入其中。

    “上次我表弟运气好得到一碗圣水,那个时候他被蛇咬到,大夫都说没救了,结果圣水一喝就好了!”

    花燃捧场:“哇,那还真是厉害。”

    后面不用花燃再开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内容从圣水聊到洛水寺,连句不好听的话都没有,全是赞美之词,听得花燃耳酸。

    讲经的时间并不长,估计钱千文也知道没有几个人真听得进去他一通胡说八道的经文。

    是的,他全程都是在胡扯,花燃再不懂佛经,也是在净光寺听过老和尚讲经的人,钱千文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不通,纯粹是瞎编。

    湛尘早已封闭听觉,免得被胡说八道的话污了耳朵,也辱了他的道……他曾经的道。

    振奋人心的发放圣水环节终于开始,钱千文拿出一个瓷瓶,将透明的液体倒入一大盆水中,那盆水就变成清透的金黄色。

    花燃安静看着一众狂热信徒欢呼,眉头微微蹙起,这些人对净光寺也太盲从了些。

    圣水的发放很随机,钱千文在人群中伸手一点,被点中的人一脸狂喜地走到高台下,千恩万谢地接过圣水。

    圣水只有二十份,得到圣水的人自然是欢天喜地,没得到的遗憾离开,却也同样感恩洛水寺。

    头巾男像是村子的村长,他也得到一碗圣水,拿着几块银锭塞给钱千文。

    头巾男:“这是我们村给寺里的香火钱,劳烦圣使帮忙拿回去,圣使下次多来一下我们村,我们村有佛性的人很多。”

    “嗯。”钱千文极为冷淡地拿走银锭,头巾男像是早已习惯他的态度,谄笑着送钱千文离开。

    离开村子的钱千文又去往下一个地点,再次说起狗屁不通的佛经,若仔细去听,能听到他在胡说八道之余也向村里人灌输着“人生而平等,穷人和达官贵族都是人”的理念。

    比起不知所谓的讲佛,这些话显然更容易获得村民的认可和簇拥。

    钱千文还会在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对洛水寺进行宣讲,邀请大家剃发修行,能够让此生安宁,也是积攒阴德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人家中去。

    一边说着穷人富人都一样,一边说着积德投胎到有钱人家,实在是前后矛盾。

    风陵渡的僧人都是男子,而对于芸芸众生的另外一半组成,女子们则被他推荐去另一个尼姑庵。

    有不少人意动,在家中需要大量劳作才能勉强维持温饱,而进洛水寺有吃有喝,一定不会像现在活得这么辛劳。

    许多女子也在纠结,她们每天不仅要煮饭做家务,也要下地去耕种,累了一天回来还要遭受婆婆和丈夫的刁难,不如直接出家做尼姑。

    反正洛水寺名声在外,大家都以进入净水寺或尼姑庵剃度出家为荣,不会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子,钱千文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

    花燃懒得再跟下去,该知道的信息都已经打听明白,她直接在钱千文赶往下一个村子的路上将他拦截。

    钱千文被打过一次,看到花燃还有些怵,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僧服,顿时又生出一些底气。

    他拿捏着腔调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洛水寺的弟子,要是想对我动手最好先搞清楚后果。”

    “什么后果?”花燃不屑道。

    “难不成你们洛水寺不是礼佛的地方,而是流氓混混聚集地,我打你一顿,你们还想组团打回来?这可不合佛经之意。”

    钱千文没有被激怒,冷笑道:“洛水寺的名声岂能容你玷污?若是再出言不逊,当心神佛惩罚!”

    他看向湛尘,“致远,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见到我这个哥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当年你不声不响就跟一个老和尚离开,怎么现在跟女人厮混在一起,是被驱逐出寺了?我倒是可以把你引进到洛水寺。”

    他说话的咬字很轻,带着轻蔑,姿态高高在上。

    若是他的身板挺直些,脸再好看点,说不定还真能看出点睥睨的神态,可惜他又老又丑,做出这幅姿态实在荒诞可笑。

    花燃懒得废话,一脚把人踹倒,鞋底压在对方心口上,“圣水拿出来。”

    钱千文挣扎道:“你会遭报应的!我可是洛水寺的弟子,你这样做一定会遭到佛祖的惩罚!”

    一句话来来回回就是“报应”两字,也不知是他词汇量太过稀少,还是真的十分相信世上有报应这种东西。

    花燃加重力道,“圣水。”

    胸口传来钻心般的疼痛,钱千文的咒骂声顿时变成求饶,“轻点轻点……别打我!圣水、圣水就在我口袋里,我给您拿!”

    他拿出圣水,目光怨毒地盯着湛尘,他不敢对花燃怎么样,连骂也不敢骂,生怕被打。

    花燃是个陌生人,还是个极其凶悍的陌生人,怎么比得过他最熟悉的出气筒。

    “致远,还不快扶我起来!”

    湛尘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每次钱千文在毒打他之前,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然后找个借口打他一顿。

    可能是他扶人的动作不够轻柔,也可能是听到话后反应太慢,也可能是扶的姿势不对,无论怎么做都是钱千文有理。

    他平静看着钱千文,不像对方那样故意摆出更高一位的俯视姿态,却无形之中高下立显。

    他忽然发觉这个曾经最深的梦魇是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躲不开花燃的一脚。

    如此卑微的求饶、故作傲慢的命令,丝滑的转换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他怎么会怕这样的人呢?

    在进入净光寺修习后,他曾偷偷去过一次幽冥,钱家父母已去投胎,下一世仍是夫妻,家庭幸福美满,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

    如今钱二叔也已经死去,钱千文与他而言就是个陌路人,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梦魇,也该散了。

    见湛尘没反应,钱千文更是火大,开口正要骂人,湛尘忽然动了。

    湛尘一脚踩在钱千文的手掌上,“这是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他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仿佛做的不过是清扫落叶那样激不起人心中情绪的平常小事,透着刻骨的薄凉。

    钱千文眦目欲裂,手掌骨头被踩碎,心中怒意翻滚。

    花燃笑眯眯地威胁道:“老实点,见到我们记得绕路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湛尘移开目光,“走吧,垃圾而已,不值得在意。”

    看着湛尘离开的背影,钱千文满脸怨毒,不过是钱家捡来的一个杂种,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从地上爬起,也不去往下一个村子,匆匆往洛水寺的方向跑去。

    花燃和湛尘研究这所谓的圣水,发现只不过是修元丹融水而得。

    修元丹是梦蓬莱最为常见的丹药,作用也是简单的补灵气,再混入一些治疗的灵药,便成了这令人趋之若鹜的圣水。

    梦蓬莱的东西怎么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风陵渡,发放圣水是为提高洛水寺的名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背后又是谁在cao纵这一切?

    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滚越大。

    他们去往周府,周老爷在潮州担任一个小官,位置在夏家的东面,家中装置摆设都比夏家更朴实。

    敲响周府大门,周家家仆急忙过来开门,一见到两人便伸手请人入内,“两位里面请。”

    昨天花燃和湛尘以及夏瑾柠扛着麻袋来到周府,露出里面的周谷礼时,周家人全部吓一跳,家仆对两人印象深刻。

    周夫人匆匆赶来迎客,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疲惫,“花燃姑娘,湛尘郎君,你们来了,今天一整日谷礼都闹着要回洛水寺,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连我这个娘都不认了。”

    周夫人微微哽咽,“这事还不敢让太多人知道,老爷呵呵。去衙门当值了,我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花燃:“带我们去看看。”

    周谷礼被关在房间里,身上被绳子绑住平躺在床,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疯狂打砸,还会攻击靠近的丫鬟小厮,想尽一切办法要逃出去。

    避免他将自己的舌头咬伤,他嘴里被塞进一个布团,一见到人过来他就瞪大眼睛挣扎,双眼充斥着红血丝,乍一看有些骇人。

    花燃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洛水寺?”

    “洛水寺在我嫁过来之前就有了,在谷礼小时候我也会偶尔带着他去上香,但他从来没有过要出家的想法。”周夫人抹着眼泪。

    花燃:“你知道洛水寺在村子里施圣水的事吗?”

    周夫人摇头,“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圣水,但是隐约听一个朋友说起,洛水寺在赠一些被赐福的香灰,香灰放在枕头底下能让人睡得更好,有不少人都买了。”

    她本来也打算买一点试试,可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对洛水寺的观感就有些复杂。

    花燃追问:“价格如何?”

    “有些贵,但能用得比较久,还算值当,听闻洛水寺还有一些其他安神的东西,我没有太留意过。”周夫人详细解释。

    又担忧问道:“是不是洛水寺有问题?我就跟老爷这样说,他还不信我,要不然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让官府来查?”

    花燃:“先别惊动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