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夜儿,你日日哭个不停,为师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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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照夜下定决心不要鬼丹不要成仙,一心就想下山照顾即将生产的梅逊雪。 她甚至跪在地上苦求师尊成全她最后的一次任性。 花百岁劝不住破罐破摔的徒弟,又见她哭得一塌糊涂不忍责骂,便暂把她囚禁在朝云台不准离开半步。 前有躺在床里昏睡不醒的师父,后有朝云台哭闹不止的徒弟,花百岁忙得分身乏术,脚不沾地。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只能两头奔波,顾头又难顾尾,可把她累得不轻。 已快入夏,这日春光明媚,余霞成绮,花百岁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临近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脚才出掌门殿,后脚便入朝云台。 一入朝云,衣衫狼狈的徒弟就飞身扑了上来拽住她衣袖,死活不肯松手。 徒弟一边瞪着肿成核桃大的眼睛盯着她,一边哭得结结巴巴的再次求她放自己下山。 没胆量又没本事的徒弟破不开她设下的结界,挽不回她下定的决心,除了痛哭哀求再无它法。 徒弟从小到大哭的眼泪累积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月的量,花百岁自是不忍看她没日没夜的哭。 最开始她也颇有耐心的连哄带劝,可惜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对上死心眼的徒弟全是无用功。 这下,花百岁懒得再多说半个字,任由只会哭的徒弟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等到徒弟终于闹够了,哭累了,就精疲力尽的趴在她怀里静静睡着了。 年少时她期盼了无数次想靠在师尊的怀里撒撒娇,贪恋着师尊少之又少的纵容与温柔,此刻已是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朝云台位居高处,傍晚的霞光遍布,美得如同一幅画师精心绘出的画卷。 一对恩深情厚却心意不同的师徒靠坐在花树之下,沉浸在五彩霞光之中,气氛倒是格外的温馨和睦。 花百岁背靠树根,眼看远处,视线缥缈的没有焦点,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风景。 过了片刻,她忽地低头望向怀里哭得眼肿脸白,睡得并不安稳的徒弟。 她蹙眉望了半响,抬手摸了摸徒弟湿哒哒的脸颊,又感心疼又觉无奈。 “夜儿,你日日哭个不停,为师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实在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 她微微叹息,自言自语。 “你的师祖迟迟不醒,你也闹着要下山,莫非真的全是我做错了不成?” 当年师父受辱,师门被灭,举步维艰无人并肩,她只得破釜沉舟,依靠自己一步一步艰辛走到了现在。 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人能告诉她那些一件件亲手所做之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时至当下,她再次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又该如何处理。 靠着花树的花百岁疲惫的闭了闭眼。 随后,她眼尖发现怀里的徒弟被她的叹息扰得眼睫颤颤,手指也慢慢捏紧她腰间的一缕长发。 担心徒弟再次醒来又会没完没了的哭,于是她抬手化出一截玉白洞箫,竖在嘴前幽幽吹响。 这还是花百岁第一次为人吹箫,即便是师父徐长风也未有听过。 并非是她故意藏着掖着,而是箫声太过幽怨哀素,惹人多愁多思。 想来没人会喜欢听哀乐,那她又何必再让心事堆积的师父因哀乐而白白伤心呢。 箫声幽长平和,曲调安宁,具有安稳心神的作用,拿来哄慰哭闹整整一个月的徒弟,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果然一曲完毕后,成果显著,京照夜从平静悠远的箫声中醒来后果然不再掉颗颗泪珠。 她第一次安安静静的靠在师尊温暖带香的怀里,神情怔忪,眼神清冽。 她怔怔地望着山下远处,靠在师尊怀中,抓着师尊柔软冰冷的袖子,轻声翼翼的开口唤。 “师尊。” “嗯?” “徒儿想梅逊雪,想去见他。” “嗯。” “师尊,见不到他,徒儿这辈子也不会死心的。” “.......” 师尊没有回答,温凉柔软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师尊......”即便没得到回答,京照夜还是不折不挠的唤她。 师尊的手指摩擦她的脸颊,只得叹息着回答,全是无可奈何。 “好了,听见了,给为师一点时间想想。” 比起最开始想都不想的严声拒绝,如今师尊已是为她不得不退让了许多,该懂得知足了。 京照夜不忍继续强逼师尊,便乖乖靠在师尊怀里不再多说。 过了片刻,她似是发现了什么,侧头呆呆盯着师尊腰间一块双蝶戏花的玉佩出神。 这块玉佩.....好像是她八岁那年亲手雕刻,送给师尊的生辰礼。 她初次的雕工并不好,蝶不像蝶,花不像花,几乎是拿不出手的失败品,就藏在身后不想当着师尊的面丢脸。 得亏师祖的再三鼓励,她才迟迟疑疑的从身后拿出来,硬着头皮送给了师尊。 师尊接过玉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茶几,依旧是日常询问她的功课进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京照夜再未见过那块雕刻失败的玉佩。 她以为是师尊嫌弃这件生辰礼寒酸又简陋,随手丢在了哪个角落里早就遗弃的不知所踪。 初次雕刻的玉佩被丢弃,她却并不觉得伤心难过,甚至还有点庆幸。 毕竟她的师尊那么完美那么强大,身上若是佩戴登不得台面的失败品,走出去多让人笑话啊。 大不了以后她努力做块更好的送给师尊便是。 可是这块她认为早该被师尊丢弃的玉佩,如今就明目张胆挂在师尊漂亮的腰间。 尤其对比旁边精贵又华丽的各色配饰,这块粗陋简单的玉佩就显得更加的可笑。 直到今日今刻她才认出这块玉佩,也许师尊戴了才数月,也许师尊已戴了数年,只是经常闭关的她一直不曾细心发觉到而已。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畏,无爱即无忧,不忧即无畏。”师尊的叹息声落在她的耳边,“想着为师说的话睡吧,好孩子。” 师尊不曾发觉她深沉的目光与酸涩的心思,声音更轻了些,柔软的手指与温和的嗓音似有一股魔力。 “为师会陪着你,一直到你睡去才会离开,无需再担心其它。” 数日睡不着觉吃不好饭的京照夜早就身疲力殆,捏了捏师尊带香的衣袖,心里莫名的暖了起来。 她模模糊糊的应了声多谢师尊,很快在师尊的怀里深深睡去。 花百岁抱着睡去的徒弟,继续幽幽吹响箫音。 再过数日便是扶摇门三年一次的弟子比武大会,师尊无暇再入朝云台看望她。 连续三五日师尊没再露上一面,只定时送来信鸟细心叮嘱。 现下首徒被囚,掌门未醒,弟子大会又临近在即,花百岁正和其它长老一起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呢。 师尊不入朝云台,京照夜又出不得门也无心打坐,就日日靠在窗口发呆。 她一边百无聊奈的发呆,一边掐着指头算梅逊雪的临产期。 半妖的孩子成熟的太快太早,一月成胎,两月稳定,四月五月就会吸取足够的灵力瓜熟蒂落,算起来临产的日子左右就是最近几天。 一想到梅逊雪生产便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怕是勉强自保都成问题,怎不教京照夜心急如焚。 怀了她亲生孩子的鬼夫郎即将在镇里生产,可自己还被师尊囚在朝云台下不得山。 若是师尊没来放宽限制,她甚至连房门也走不出去,饶是再心急担忧也没半分办法。 天可怜见的,一对有情人远隔千里,再难相见,谁人听了都觉得于心不忍。 前求不着人后无法脱困,只能靠自己,京照夜实在是走投无路,于是埋头查了几本古籍后,终是寻到了一种好方法。 趁着师尊不在旁边监视,她开始日日夜夜的埋案折纸鹤携梅,片刻不曾停歇。 比婴儿拳头还小的纸鹤,嘴里叼着一朵红梅花,每一只纸鹤里都注入了她的灵力。 她耐着性子折了一只又一只,折得堆满了整张桌案都快堆不下了,还在继续不眠不休的折。 灵力不够她就抱着瓶子喝药补充,灵力被她如水的用,完全不觉可惜,再累也觉值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望仙镇梅宅也不太平。 不比扶摇的季节一年四季不变,始终温暖如春,望仙镇刚入初冬就已下了一场薄雪。 每日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寒风簌簌伴着雷声隐动,街上冷得连鬼也不敢出来。 许是望仙镇大多数居民都是喜冷的鬼,冬日要比旁地来得早,也更冷些,下雪过后的枝叶积满了晶莹的霜雪。 数月前京照夜回去扶摇后,风吹不散的白雾就再次圈绕了整座梅宅,方便梅逊雪安心养胎无人打扰。 可随着时日愈久,他的鬼力一日更比一日的变弱变少,白雾也随之越来越淡,从浓稠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稀薄。 到了他生产之日,白雾竟已是全部消散,上空连只路过的小鸟也能畅通无阻。 种满梅花的三梅阁,松柏和梅花皆被薄雪压在枝头,远远瞧着是极美的一幅画卷。 阵阵清冽的梅香透进打开缝的窗子里,搅淡了屋里蔓延每处角落的血腥气,也不算太难闻。 因为屋里的人正在生产不可见风,门户都闭得紧,只留了个小小的缝隙过渡过重的血腥气。 过了半柱香,安乐捧着一碗黑药快步入屋关门,急慌慌的跑到了床边。 床里的男子衣衫半解,双腿张开,大股鲜红从腿心里涌出,半边身子全是血淋淋的,浓重的血液很快浸透了身上的衣衫,身下的被褥。 安乐把药碗放在旁边,拨开少爷脸上覆盖的乱发,只见他的脸上惨白无色,牙关咬紧。 梅逊雪疼的全身是汗,碎发胡乱的贴在脸上,明明生产需要用上极大的气力,皮肤却依旧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