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yllium（25）
简隋英一直觉得邵群像某种动物，可到底像什么，也没想的太清楚。不过看到邵群此时揽着他诧异抬起头的模样，就差从短短的碎发里冒出两只耳朵，简隋英突然就想清楚了，邵群到底像什么，和他梦里出现的那只压着他不放的巨型犬类一模一样。 简隋英盯着邵群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的弯起了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儿一样笑个不停。把本来就对辈分还有纠结的邵群笑的更为不解，只能大声反驳道。“那就是咱妈，咱俩可领证了，你妈就是我岳母，我叫咱妈没问题。别想骗我叫外婆，我又不傻，不能上这个当。” 这话语气里带了点儿平日难见的急躁，配合上他焦虑的慌乱的神情，更像了。 简隋英强忍着笑意，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欣悦无奈道。“对对，你说的对。你不傻，上不了当。我也是妈，我妈也是妈，想怎么叫怎么叫。” 邵群全然没料到简隋英会如此回答，甚至一度还想再为自己关于称呼的问题谋取点儿福利，可没想到所有的话就这样被堵回了肚子里。他破天荒的哑然片刻，莫名的也跟着简隋英笑了起来。 不管谁在现场，只要听到上面那段对话都回觉得古怪，邵群和简隋英也心知肚明，谁让他们原本的关系就不能用正常来形容，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自己都清楚，现在这样的日子有多惬意就足够了，至于别人的看法，管他们呢。 生活还是要过给自己的，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就是眼前即将到来的转机，只要这件事做好了，他们就可以过上心无旁骛的日子去了，留在北京也好，去国外也好，任凭的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所以他们也该研究研究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说到正经事，简隋英也收敛了玩味的情绪，和邵群一起看起简家发过来的初版方案。粗略看过后，简隋英和邵群不约而同的给出了同一个评价——狗屁不通。 破产重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对企业评估，确认完全没有偿还能力才可以向债权人提出重组方案，方案包括财务整顿，计划经营转变，直到实施起来确实确认无力偿还，最终再计划企业倒闭和清算，实行资产变卖进行偿债。 可简家却把大量重心放到了破产后清算这个方向，对资产评估足足占据了整个方案的70％，都不用简隋英刻意引导直接自己作了个大死。说实在的，要不是简隋英这是故意在给简家下套，换成其他人，看到这个连努力都不想努力，直接判定无力偿还，试图劝导企业宣布破产的方案，不直接怀疑简家的能力，都算他心大。 邵群看完了这个玩意儿心绪也是几经周转，最后不太确定的问道。“这该夸我帐做的好吗？他们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有问题，都不想挽救了，我觉得还行啊，虽然隐藏了一部分利益，也没到需要破产的地步吧……” 简隋英被邵群的反应逗乐，还有点儿紧皱的眉心很好的因为邵群的疑惑舒展开来。又抬起胳膊，对着邵群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邵群不解其意，但还是把脸凑了过去。简隋英从善如流的在他的脸上揉了揉，又在他的额头亲了亲笑道。“多亏你的账目了。奖励你的，这下满意了吧。”话音还未落，就看到邵群原本有些迷茫的脸又变得笑意盈盈。 更像了…… 简隋英捂嘴轻笑了一声，把脑海中关于邵群像什么东西那些想法驱逐出去，故意露出思考的神情，强行把话题转移到方案上，向邵群询问道。“你觉得需要适当提出点儿意见吗？要不然就凭他发过来的这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就把合同签了，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我觉得也该提点儿无关痛痒的，为了保险吗，都到这一步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邵群漫不经心的趴在简隋英的书桌上笑道。“不过吧，就他们家那个脑子，这玩意儿都能直接拿给甲方看，会发现意图的可能有限。” 认真工作起来的邵群，还是很靠谱的。配合着简隋英的意愿就着那套方案提出了点儿不算大的意见，又把那简隋英实现拟定好的合同也发给了简隋英的下属。不出意外的，等方案和合同传到简家那里后，那边立刻就表示，可以约个时间签了。 距离他们收到这个消息刚过四天，比预计的快了很多。这说明简家遇到的问题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差，碰到能赚钱的营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对此，简隋英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在合同签订后又传送他手上的时候，反复看了好多遍。 不知道什么时候，北京城下起了雪，简隋英放下了那份传真，裹着厚厚的毯子，推开了窗户，把手伸到了窗外，接起一片带着潮意的雪花。 “冬天到了呢。”邵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走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他，又把他冻的有些微凉的手攥紧了自己的手心里，语气柔和的说。“也快结束了。” “是啊。”简隋英向后仰了仰，把整个身体投入到邵群的怀抱里，望着窗外随风飘扬的雪花，喑哑出声。“没想到，这一天真到了。” 简家合同签了，已经彻底落到了他的陷阱里，下一步他就可以直接办好过户，自己承接法人的责任，全面否定那份合同，然后……正面和简家开战…… 为此他筹划了好几年，可真正到来这一天，却显得那么不真实。简隋英看着窗外，不住的晃神。他情不自禁的想，如果简东远发现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又会作何反应呢？是后悔当初那么对他的母亲，以至于自己和他反目成仇，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陡然暴怒，然后叱责自己是个不孝子呢？ 简隋英缓缓摇了摇头，他还是想不到。即使那人名义上是他的父亲，和他们的连接点早已被那人亲手斩断了，就在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小妈。”半晌没有出声的邵群突然喃喃叫起了他。“冬天到了。” “我知道。”简隋英依旧茫然的看着窗外，没太明白邵群为什么反复提起这个季节，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出来已经快半年了。” “不是这个。”邵群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处，被刻意压低了的了声音传到耳侧，带着些痒意，简隋英情不自禁的缩了缩，又被邵群连拱带挤的伸直了，这才听到邵群后续的声音，他说。“小妈，冬天到了，春天也要来了。过了最冷的这一段儿，马上就会春暖花开。明年我们的生活也可以到正轨了，你有打算想做什么吗？” “还没想好。”简隋英呢喃道，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漫长的人生，他几乎都是在为复仇做准备，为此他一度放弃了自己的情感。直到遇到邵群，他才慢慢把那些缺失的，也可以惩治为被他抛弃了的东西找回来。他曾经也为此做好了漫长的岁月都要与他们做斗争的准备，从没人告诉他赢了以后该怎么办。和邵群离开后，邵群也是一直在配合他做各种计划，从来没提起过。所以，他是真的没想好生活步入正轨以后的计划，不过邵群既然提了，简隋英也顺着邵群的心意想了想，不过还是一片迷茫。 简隋英轻轻抽出被邵群握在手心里的手，反握住他的，又把他向自己的身处拉了拉，让他将自己抱的紧一些，感受着他的心跳透过衣服的布料在他的背后涌动，小声问。“那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有很多。”邵群笑了笑。“记得我跟你表白的时候描述的那些吗？” “当然记得。”简隋英也笑，彼时，邵群对他说，他会给他充分的爱和信任，等事情完成后，他们会像最普通情侣那样相处，再没有没完没了的算计，有的只是彼此。他会接他上下班，偶尔一起出去旅行，闲暇时候的在家里喝酒，毫无芥蒂的讲讲过去和未来。只不过那时候他不相信，不过邵群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他说的是真的，因为第一条他已经做到了，给予了他让他完全安心的爱和信任。至于后面的，他们快完成了。所以，他相信后面的他们也能做到。 简隋英忍不住又抬了抬手，脑海中不禁映出邵群描述过的画面，只要他一抬手，那些就可以够的得到。 “那你还记得你那个小岛吗？”邵群打断了简隋英的思路，抿唇道。“当初你说你喜欢的那个。” “有沙漠玫瑰的？” “嗯。” 简隋英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向邵群询问过意见，不过试探的目的占了多部分。而且在询问过后，就遇到了和简家竞争项目的问题，一时没腾出时间再投入，等项目拿到手，再回过头来，那个小岛的开发计划已经被人截胡了。想到这儿，简隋英骤然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别告诉我那个岛是被你截胡了！” 邵群闷声发出一个‘嗯’字，随后立即解释道。“这不算瞒着你，也不算藏私房钱！投的时候是用我个人名义的，所以吧……那个资产转移给你的时候，就没涵盖在里面儿。主要是当时我也说了，这个岛开发阵线太长，前期就是往里投钱，我想着先不跟你说，省的你再往里填……” “还说不傻。”简隋英拍了拍邵群的手臂，打断他滔滔不绝那段关于算不算是藏私房钱的辩解。“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个窟窿，还一股脑儿往里填，到底怎么想的。” “你不是说你喜欢嘛……”邵群小声嘟囔道，其实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听到简隋英一句喜欢，脑子一热就投进去了，完全忽略了自己曾经跟简隋英理智分析过的关于那个岛开发价值的话。就只是想到，以后有空和简隋英上岛去看看他喜欢的沙漠玫瑰，似乎还挺好的。 “原来那时候就……。”简隋英笑着贴了贴邵群的脸颊，小声的说。“没想到这么早。” 听出来简隋英没说出话的意思，邵群脸色微红，微微侧过头，故作镇定的说。“反正是早晚的事儿，早点儿就早点儿呗。我想说的是，那个……小岛其实还没开发好，明年春天好像也不行。不过，明年春天有空的话，我想和你去看看，行吗？” “当然行。”简隋英毫不犹豫的应道。“这有什么，不就是没开发好吗，先去看看。以后开发好了还能再去。” “那就说定了啊，明年春天忙完了就去。”邵群终于抬起头，始终从简隋英背后抱着他的手臂也松懈开来，又压着简隋英的肩膀把他调转了个位置，让他面对着自己认真的说。“你看，我们步入正轨后的第一个计划不就这么商量出来了吗。一切事情都结束后的生活没有那么难的，我们都能过上正常的日子的。” 简隋英被邵群的话砸的措手不及，那些过去他想都没敢想的日子，就这样被邵群带动着计划出来了？所以，没有复仇，没有怨恨，平淡又满足的生活真的要来了？ 邵群还在面前严肃的安排着。“不止是这个小岛，还有正常工作，生活，对了，还有上下班，我说了会去接你。明年有个我挺喜欢的电影要上映，首映的是在半夜，那天晚上咱们都别安排工作啊，要一起去看的。还有啊，从小岛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能去埃及看看，之前一直在英国来着，还没怎么去过中东那边儿。风景应该特别不一样，还有什么，我再想……” 轻柔的吻落在了邵群的唇上，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后面的话邵群不需要再描述了，简隋英都清楚，那是邵群在用自己的方式再像他传述曾经脑海中都没有浮现过的平静的生活。他都知道，也想象的出来了。所有的迷茫和无措情绪已经通过邵群的描述被填满。他都懂，所以不需要邵群再说了。因为，这些在未来，会一一实现。